一覺睡到中午,午膳領回來後,丁香就把小花叫起來吃午膳。
因着在自己屋裡,而且小花準備等會繼續睡會兒的,便沒有太注重形象。隨便穿了一身小夾襖並褶裙,頭髮還是披散在身後,便來到了桌前。
今日的菜式是冬筍燴糟鴨子熱鍋,裡面放的有菌菇和黃豆芽,還有兩個炒菜是鮮蘑菜心與炒白腰子。小花喜歡吃熱鍋子,大冬天的吃了暖和,並且冬筍燴糟鴨味道也很鮮美。
一口氣兒吃了小半碗飯,小花又轉頭喝湯。
這湯是賀嬤嬤給小花送的,每日一盅。現在每日去領膳的人都知道去了典膳房後,再去趟璟泰殿,那邊小廚房的賀嬤嬤會掐點把湯裝好遞出來。
一盅小小燉湯,代表的含義太多了,不光西院裡服侍的幾個人與榮有焉,連外頭有些宮人看待西院人的臉都是隱含着巴結。
下面人自是不知道這湯是賀嬤嬤給的,還以爲是殿下賞的,更是覺得西院的花夫人是殿下的新寵,以後要仔細了些纔好。
而小花也是明白這些的,心裡承了賀嬤嬤的情。
先不說這補湯對自己身子的好處,光是其中隱含着幫自己長臉的寓意,小花都不得不對賀嬤嬤心生感激。
對於一個沒有根基的人,這寓意太重要了,至少小花發現下面那四個小宮人見着她臉上笑容殷勤多了,甚至隱含振奮的意味。
主子受寵了,奴婢們纔有前途,這是誰都懂的道理。
那次夫人說的話,丁香也是有放在心裡衡量的。
磨了春草一些日子,明裡暗裡各種敲打她,着實在她身上放了不少心思。
被丁香這樣調、教了些日子,春草別的感悟沒有,但也懂了奴婢就是奴婢,主子就是主子的道理。丁香又提點她了幾次,她倒也明白了丁香爲什麼態度如此。
本就不是個蠢人,心態倒也轉的非常快。
眼見春草態度端正了過來,丁香便把她也調到了小花身邊侍候。
所以小花見到春草來到她身邊侍候,樣子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但態度卻似乎變了些。
心裡對春草有點歉意,但她也知道最近自己身邊的事兒太多,她並沒有什麼根基,而丁香如此也確實是爲了她好。只有把身邊的都處理好了,才能一心一意的防範外面,畢竟她能放心用的人實在太少。
小花的食量並不大,喝了一盅湯,吃了一碗飯,一樣菜動了兩筷子就飽了。
用罷膳,在丁蘭服侍下洗手漱口,並飲了半盞茶。
“剩下的你們分分吧,別浪費了,我去睡會兒,你們去用飯,免得等會菜飯都涼了。”
說完,小花便自己去了內間。
“夫人,我侍候你歇下吧。”春草跟在一旁說道,與以前相比還有些稚嫩的臉上多了些穩重。
小花側頭饒有意味的看她一眼,笑道:“我是那麼矯情的人?快去用飯罷。”
這句話讓春草鼻頭一酸,覺得小花姐姐、哦不、是花夫人並沒有變,還是以往那個她。
果然如丁香姐姐說的那樣,是她自己的心態不對,夫人現在本來處境就艱難,大家應該同心竭力把自己的差事辦好纔是。
“好了,趕緊都用飯吧,夫人體貼,怕我們在大冬日裡吃冷飯傷了脾胃。”
丁蘭已經把三人的膳食端了進來,丁香把桌上的菜對半分了一下,讓春草給另外四個小宮人送了過去。
三人坐下,丁香才說道:“你們兩人最近都警醒些,我覺得王妃那裡沒那麼簡單。”
丁蘭點點頭,春草也是明白些許的,也跟着點頭。
丁香看着兩人,表情嚴肅,“我們三個算是夫人身邊最親近的人了,所以我們一定要把差事辦好,辦的讓夫人在外面萬事無憂。對了春草,你現在還和那四個小宮人住一起,就先不挪了,你幫着盯着她們一些。”
“丁香姐姐你放心,我會好好的看着她們。”
“那四個人都是從別處抽過來的,裡面到底有沒有那幾處收買的人都還不清楚,盯着穩妥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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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着以往的老慣例,今日是景王過來長春院小坐的日子。
景王妃起了個大早,‘恭候’完每日來請安的幾人,也沒怎麼耽誤就讓人散了。
出了長春院院門,玉嬌掐着嗓子說道:“這王妃和我們這些就是不能比,殿下可是定着日子會來看王妃的。”
這話也不知道是對喬側妃說還是對小花說的,反正兩人都沒搭理她,各自轉了方向回各自院子。
景王妃忐忑不安的等了一上午,中午用膳還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過了午後才聽到下面人來報殿下來了。
還是像以往那般的淡漠與神態,還是對她不理不睬,每次都會覺得氣悶,這次的氣悶不約而至,甚至因爲想着某些事某些人更加洶涌。
景王妃本就不是個太會做表面功夫的人,很多時候都是勉強爲之,這些日子突然冒出來的這個花夫人攪得她心神大亂,此時見到坐在旁邊一臉淡漠的景王,平添了一種他面對她的時候是否也是如此冷漠的想法。
眼睛突然有些模糊,心裡堵得厲害,景王妃緊捏着手指,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忍住想砸東西的衝動。
堂屋裡安靜極了,春香與李嬤嬤幾人站在一旁心裡緊張,生怕王妃會當着殿下的面鬧騰起來。眼見着王妃的臉色大變,李嬤嬤甚至想做些什麼打個岔,卻又見景王妃深吸了好幾口氣,按壓下情緒。
景王見景王妃半天沒出聲了,站了起來,邁步出去。
留下景王妃一人臉色深沉的坐在主位上,過了好半響才朝地上砸了個茶盞。
奇異的是這次居然沒有歇斯底里,景王妃只是沉聲說道:“嬤嬤,上次我說的那些,都開始辦了吧。”
“王妃……”
“別讓本王妃說第二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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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州的冬日永遠是那麼的長,明明進入了春天,卻絲毫沒有冰雪融化的跡象,甚至今日又開始飄起雪花。
下午,小花坐在暖炕上,正在讓春草剝松子給她吃,突然聽到下面人來報喬側妃來了。
喬側妃在這種天氣的突然造訪讓小花很是驚訝,驚訝歸驚訝,人來了還是要招待的。
喬側妃是側妃,小花只是個夫人,自是不能拿大的坐在首位的。小花請喬側妃坐下後,便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丁蘭上了茶,堂屋中一片安靜。
喬側妃今日打扮的非常素淨,身着了一身月白色的夾襖與襦裙,看起來非常美麗,比以往那種嫵媚的美,要看起來平易近人極了。
“一直想來拜訪一下妹妹,也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今日得空,就不請自來了。”
小花笑了笑,也不知道說什麼。
兩人的關係並不好,雖說不上是完全敵對,但也不算完全沒有芥蒂。沒想到喬側妃今日來卻是這樣一副面貌,與這樣一副很熟稔的口氣。
“這段時間雪多,總想着不下雪了來,卻一直找不到這樣的天。”喬側妃端起一旁的茶盞,劃拉了一下茶沫,便抿了一口。
小花眼睛一閃,笑着說道:“是啊,天冷雪又多,如果不是每日要去王妃那裡請安,婢妾都不願出門的。”
“景州這裡的天就這樣,冬日長,入了冬天冷雪多,雖說是冬去春來,但這裡的春天總是要比其他地方晚上一些。”
小花見喬側妃語氣和緩,似有善意,便也就繼續和她聊些景州的天氣什麼的。
說了一會兒話,屋裡又安靜了下來。
喬側妃笑得甚是和善,仿若未睹有些尷尬的局面,又說道:“這景王府的後院人不多,也沒什麼消遣,我平日裡也沒什麼談得來的人。今兒個和妹妹一聊一見如故,日後有閒便來找妹妹聊天,可千萬不要拒絕啊。”
“瞧側妃姐姐說的,婢妾歡迎還來不及。”
喬側妃站起身,一旁的蝶兒爲她披上了斗篷。
“打攪了這麼久,我就先告辭了,妹妹不用送,外面天冷。”
說是這麼說,小花還是站起身恭敬的把喬側妃送出了門外,並示意丁蘭把人送出院門。
丁蘭將人送走後,回到西間說道:“這喬側妃今日是吃錯藥了吧?”
“這話你當着我們說說就好,平日裡在外面可謹慎些。”丁香一向嚴己律人,在外在內一點也不放鬆。
“這個奴婢當然知道,夫人,你說這喬側妃來幹什麼?”
小花此時已經又歪到炕上去了。
這些日子丁香把下面的人手都發動起來做針線活兒,以往光禿禿的炕上不但鋪上了秋香色繡牡丹的輕羅厚褥,也添了幾對桃紅色銀線繡牡丹的輕羅抱枕。小花現在越發喜歡賴在炕上,陷在軟軟的抱枕裡頭,即軟和又舒適。
“還能來幹什麼啊,面上是想拉攏了當同盟,實則還有別的用意。”
景王妃又沒對付喬側妃,所以她是不需要什麼同盟的,也就是還另有玄機。這玄機是什麼呢,她用腳趾頭都猜的到。
上輩子在四少爺後院,見過太多這樣的人。明裡鬥不贏,自己又沒寵,便找着那些有點寵的套着近乎。當然別人是有想交好的意味,但更多的也不過是想在這裡見到正主兒,在他眼裡掛個號,好勾了人去她那兒。
剛開始她還有些驚疑喬側妃此行的目的,隨着後面的那一番交談,小花就大抵摸清楚喬側妃的意思了。
有必要如此嗎?她現在又不是很得寵。
可一想到景王幾月難得來一次後院,又想想來自己這裡的次數,雖然少但也算是一枝獨秀吧,在外人眼裡她也確實有那麼點寵似乎。
經過小花一說,不光是丁蘭連春草都明白喬側妃這番舉動的意思了。
“她不會真想借着咱們這裡見殿下,然後把殿下勾到榮喜院去吧?”丁蘭有些急了。夫人自己的寵都還嫌少,再來個喬側妃可不好使。
小花只能呵呵一聲,在軟軟的抱枕窩裡翻了個身兒。
春草看看丁香緊皺的眉頭,又瞄瞄小花,說道:“那怎麼辦?”
丁香沒有說話,小花開口道:“能怎麼辦?人家是側妃娘娘,我是小夫人,別人要上門,我還能攆出去不成?想來就來吧,反正殿下隔那麼久纔來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碰上。”
“那要是萬一碰上了呢?”春草有些操心操多了。
小花翻翻眼沒有說話,突然就覺得鬧心的厲害。
她上輩子也不是沒被人使過這樣迂迴的策略,四少爺也被勾走過那麼一兩次。那時候她都氣爆了,氣那人不要臉,也氣四少爺管不住自己下、身,更多的則是覺得自己面子全掉光了。
尤其那時候碧鳶還跟她鬥着,總拿這事兒當人面譏笑戳她心窩子,戳得她暴跳如雷恨不得和人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