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耀爵原本用力揪着席昊安衣領的手,此時像是被燙到似的,猛然間放開了他。
席昊安也像是失去了支撐的能量,高大的身軀跌跪在席耀爵的面前。
他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大哥,我們都沒有辦法。戰予丞不能交出去。我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了戰予丞心理防線出現了崩潰,怎麼可以就此放棄?他必須得消失,只有他消失了,你才能夠光明正大的在陽光下行走。我是絕對不可能把戰予丞交給容嵐,哪怕……”
他的聲音低到了塵埃裡,卻又矛盾得帶着巨石一般的堅定:“哪怕賠上了婉婷的命,我都不可能把戰予丞交出去。”
席婉婷是他的同胞妹妹,哪怕他再怎麼不喜歡她,那也是他的妹妹。
十幾年前,大哥和父親出事的時候,婉婷不過七歲,在他的懷中,哭得像是驟然失去溫暖的幼鳥。
他發誓,以後絕對不會讓她,絕對不會讓她再度感覺到無助。
而現在,他卻只能選擇送她去死。
痛恨,內疚,自責,像是三把綿軟的鈍刀,一寸寸的剮着他的心臟,他覺得自己能夠活活痛死。
顫抖劇烈的肩膀,被一隻手握住,席耀爵的聲音從他頭頂上方傳來,“別慌,有我在。”
他怔怔的擡眸,看着眼前男人平靜俊美的臉。
時光穿梭,在他和母親,婉婷被席靖北逼得幾乎要跳樓的時候,大哥突然迴歸,對他說,“別慌,有我在。”
簡簡單單的五個字,給予他全部的希望。
不管是他,還是媽,婉婷,他們都不能再失去大哥。
“在知道婉婷失蹤之後,我就懷疑是容嵐做的,四處去找容嵐的下落,可是容嵐藏得很好。大哥,後面該怎麼辦?”半晌,席昊安的臉從席耀爵的肩膀上擡起,沙啞問道。
能夠在錦城內敢動婉婷的人,只有容嵐。
她只給了他一個小時的時間,在這一個小時之內,就算是他消息靈通,人脈寬廣,也不可能查出婉婷的下落。
如果想要婉婷安全,似乎唯一的法子,就只能是將戰予丞交出去。
他忽略了戰予丞對容嵐的重要性,不過短短几個月的相處,就讓容嵐能夠爲了戰予丞,以少女單薄之軀,對上了整個席家。
想到這裡,席昊安眸光隱晦的看向了席耀爵——這樣心全都放在別的男人上的女人,值得大哥去要麼?
席耀爵的手並未從席昊安肩膀上收回,而是微微用力,即便是力度不大,可是席昊安卻不由得順着那股力氣站起身來。
席耀爵轉過了身子,坐在沙發上,“一個小時?”
薄冷的脣角,勾起淡淡的弧度,“阿嵐似乎料定了我這一個小時之內什麼都不能做。小丫頭倒是越來越聰明瞭。”
語氣溫柔,稱得上是讚許的。
席昊安坐在他的對面,抿脣,到底忍不住開口道:“大哥,你先別急着夸容嵐。現在只有五十分鐘了。容嵐雖然外表嬌弱,可是心腸很狠。因爲戰予丞的緣故,她又對大哥,你充滿恨意。我怕如果到了約定時間,容嵐真的會對婉婷動手。到時候,你和容嵐恐怕也絕對沒有一絲在一起的可能。”
媽再怎麼疼大哥,也絕對不可能接受一個害死自己女兒的女人成爲大哥的妻子。
“你先前打算怎麼做?”席耀爵眸光落在席昊安身上。
席昊安心中焦躁,知道大哥這是想要考他,可他的法子,根本沒有用。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在席耀爵深邃的眸光之下,他到底開口:“容嵐既然抓了婉婷來威脅我們,那我們就該抓一個對於容嵐來說,相當重要的人來去威脅她。可是,容嵐早就部署好了一切。她現在藏在哪裡,因爲時間關係,我還沒有查出來。莫秋安因爲公司的事情,在外地出差,而容老爺子一直沒有出門。容宅內部防守極爲嚴密,我們的人,也不可能闖進去將容老爺子給抓出來。”
“嗯。方法是對的。”席耀爵開口道,“我們既然不能闖進容宅,那讓容老爺子主動出來就好。”
“怎麼主動出來?此時時間已經很晚,而容嵐肯定也料到我們會引誘容老爺子出來的,一定對容老爺子暗示過什麼。今天,容宅內部都已經謝絕訪客了。”席昊安焦躁,忍不住低下頭又看了看手錶。
現在,時間又過去了十分鐘。
他雖然已經做好了席婉婷出事的準備,可是到底不能眼睜睜得看着席婉婷出事。
“給容老爺子打電話,就說,我有事情必須要和他見面詳談。是關於容嵐肚子裡面孩子的事情。”席耀爵冰冷的眸,放到了窗外沉沉的夜色。
他森冷開口:“容嵐已經制造了證據,向容老爺子證明,她肚子裡面的孩子是戰予丞的。正是因爲如此,容老爺子纔會即便百般不喜戰予丞,卻還是同意戰予丞和容嵐在一起。如果我對他說,容嵐肚子裡面的孩子是我的,我一定要這個孩子。不然的話,法庭上見。你說,容老爺子會出來見我麼?”
“會!”席昊安脫口而出,容正素來最爲在乎的就是面子,怎麼會容忍自己的孫女跟兩個男人牽扯不清,甚至還鬧上了法庭?
“你說什麼?”容嵐失去了鎮定,看向了李彥,“我不是說過麼?不管如何,今天晚上都不許爺爺出門!”
李彥額頭青筋有些跳,微冷的眸光落在席婉婷身上:“我已經派人攔住了老爺子。可是老爺子,態度很堅決,一定要出去。我的人,攔不住。”
他的人,也都是容家的保鏢,怎麼能忤逆老爺子的命令?
容嵐深呼吸,讓自己的心跳,儘快的平復下來——爺爺因爲年紀大了,晚上的應酬基本上都不會出現,她完全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纔會讓爺爺倉促連夜出門?
“老爺子的神情很激動,上車之後,對司機說得方向,便是北庭。”李彥的話,剛一說完,席婉婷嘶嘶笑出了聲音。
“北庭?哈哈!一定是我大哥引誘容正出去,然後抓住容正,把我換回來!”蒼白的臉上,因爲看到了生機,難掩得意。
“容嵐,我早就說過的,你不能把我怎麼樣,戰予丞也絕對不可能被放出來,不然的話,你就等着容正死無全屍吧!”
“死無全屍是嗎?”容嵐突然走到了席婉婷的面前,她雪白的牙齒,咬着黑色的髮絲,“那我們就看,到底是誰先死無全屍!”
原本得意的席婉婷,看到容嵐這般神態,不由得僵住,“你想要做什麼?”
“我爺爺不蠢,即便是出去的匆忙,身邊帶得保鏢也不少。從容宅到北庭,有半個小時的距離。在這半個小時之內,足夠你死幾次?”容嵐話音剛落,原本刺進她手掌的小刀被容嵐用力拔了出來,刺進了她的肩膀之中。
席婉婷痛叫出聲,看着猶如地獄羅剎一般的容嵐,她張嘴,想要再度威脅她,可是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密密麻麻的疼痛,鋪天蓋地襲來。
她恨不得就此暈倒。
驚恐的雙眸,看着容嵐柔脣緩緩開啓:“你現在最好賭席耀爵真的很疼你。足夠讓他在半個小時之內,同意放棄對爺爺的追捕,將予丞放了出來。”
說完,她看向了李彥,“李彥,我要和席耀爵視頻。”
李彥不明所以的看着容嵐,她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席耀爵像是早就在等着她,很快就同意了視頻的要求。
打開了視頻窗口,看到的男人,坐在沙發上,銀白色的面具,幾乎成爲了容嵐此生最大的夢魘。
“阿嵐,放了婉婷。”席耀爵率先開口,沙啞的嗓,在寬闊的客廳內響起。
“席耀爵,爲什麼要這麼逼我和予丞?”客廳內很安靜,只除了容嵐和席婉婷之外,李彥帶着其他的保鏢離開。
席婉婷被綁在椅子上,鮮血從她的肩膀上流了下來,而站在她背後的容嵐,清秀柔美的臉蛋,在燈光的照耀下,猶如白雪。
“只是因爲曾經予丞讓你遭受那兩個變態的羞辱嗎?可是,你別忘了,是你爲了保護予丞,纔會發生那種事情。如果予丞知道,因爲你,他心智受損,曾經的天之驕子,變成了衆人口中的傻瓜,他一定巴不得能夠死在十年前吧。”
席耀爵面具下的眼皮,輕輕跳動了一下,而站在他背後的席昊安,聽到這席話,眸子裡面閃爍着劇烈痛苦的光芒。
他用力咬破了脣瓣,口齒間濃郁的血腥味道傳來。
“容嵐,你給我住口!”他衝動道:“別做沒有用的假設,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
容嵐眸光涼涼的放到了席昊安身上,俊朗的五官都是扭曲的,閃爍着不折不扣的恨意。
那恨意是因爲戰予丞?
容嵐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席昊安雖然和戰予丞接觸的不多。
可是,有兩次,她的印象非常深刻。
一次,是戰予丞知道她藏在北庭內,跑到北庭來找她,卻被暗算,狼狽從沙發上摔下來的時候,席昊安焦急扶起他,明顯非常在意戰予丞是否受傷。
二次,是在秋安建設的樓下。席昊安提起了席耀爵把戰予丞當成弟弟看待的時候,他提起戰予丞的口吻,分明是帶着一絲無奈和淡淡的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