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沈藍如此的反應,我知道她是記得了,就算沒有完全記得,也差不多了,她的反應讓我很爲難,特別的心痛,她的倔強,她的任性,她的讓人害怕,這纔是她,愛一個人,如果你怕她,你畏俱她,那必然是愛,我承認我是畏俱沈藍的,是怕她的,面對她這個時候,我不知道該如何辦。
我望着她的背影,然後一字一句地說:“沈藍,聽我說!”,我靠近她,我想去擁抱住她,可是我還沒有碰到她,她猛地逃離我,她說:“別碰我!”,我欲言又止,我擡起手,然後放下,她就擾如個倔強,任性的小公主一樣讓我無可奈何。
兩人沉默,而後我說:“沈藍,就算我們沒有了孩子,但是我們依然要好好地生活,孩子不喜歡這個世界,他只是不喜歡這個世界而已,他離開了,也許很快就會找到一個屬於他的世界,我們應該想開一些,我們還有我們的生活!”, 她聽到我這樣說,猛地回過頭來說:“不,這不是詩意,這不是說說就可以的,這是實實在在的人生,孩子離開了,你知道嗎?離開了,我沒有了孩子!”,我說:“我知道,我也很難過,可是不還有毛毛嗎?不還有我們嗎?”,她牙齒咬住嘴脣,很絕望,她對我的安慰,我的話很絕望,意思是我是孩子的父親,爲何我卻沒有她那種悲傷,我難過,我傷痛,只是因爲過了這麼久,都快一年了,很多悲痛也都慢慢地平靜下來,人在時間面前,所有的悲痛都會慢慢地減弱,這不是人的麻木,而是上帝用時間給人減輕些痛苦,讓人可以繼續生活,如果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痛苦不減少任何,那麼人如何繼續前行,繼續生活,而我想終究有一些人在時間的麻醉面前是沒有效果的,比如沈藍,她不會因爲時間減輕任何痛苦吧,就如同她的愛一樣,不管我們分開多久,她也不會減弱吧,所以如她這樣的人,愛和痛苦,快樂與悲傷都不會因爲時間而減弱。
而這樣的女子又有幾個?我想沈藍終究是沈藍誰也取代不了的,所以就算我很無奈,我也只能無奈,不能對她有任何不愉快,我在她身後輕輕地說:“沈藍,我知道你受的所有苦,所有委屈,我不能去想,我一想,心裡特別痛,不要這樣,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裡,好好地照顧你好不好?”
她愣在那裡,不說話,我知道她也許在想那些事情,那些事情一定讓她心情沉重,讓我們每個人心情都會很沉重,我再次走過去,我感覺說出每一個字都得慎重地考慮,生怕哪句就把她弄傷了,在我眼裡,記得以前的她讓我突然一下子就傷感起來,似乎所有的悲傷也從遠處襲擊而來,全部洶涌地向我們奔波而來,幾乎就要把我們淹沒。
她的悲傷慢慢地化爲平靜成爲一種隱忍,一種哀傷,她開始哭泣,小聲地哭泣,用手捂住嘴巴在那裡哭泣,我想這樣的悲痛還不如她剛纔那樣,她要是能把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出來,那樣反而好,而現在的壓抑,現在的感覺讓我很難受,很心疼她。
我反而不知道怎麼辦了。我慢慢地走到她對面,我去看她的樣子,可是她沒有擡起頭,低頭在那裡,我輕聲地說:“沈藍,不要哭了,乖,別哭,不還有我嗎?”,她慢慢地擡起頭,那樣扭捏着表情,痛苦着表情,最後哭泣奔涌而出,她牙齒死死地咬住嘴脣,手拿起來捂住嘴搖着頭,我想她一定也不想怪我,一定也不想埋怨我,她所遭受的一切,她早已不想再埋怨任何人,只是她的痛苦無處釋放,想面對這個男人,想對這個男人釋放,可是清醒後卻發現,這個男人根本不屬於她,這是個不屬於她的男人,她在兩人的歡愉中記得了所有,可是記得以後,那卻是個災難,人家說不如相忘於江湖,如若是能夠失去記憶,真的相忘,那煩惱自然不會有一丁點,而如果不能徹底忘記,還是放在心裡,只是嘴上勉強地說我已經忘記,我完全忘記了,那永遠不會是真正的忘記,痛苦永遠還是在心裡的,沒有任何減少。所以說記憶是個讓人知道存在,知道生活的意義,知道活着的東西,同時也是爲我們帶來痛苦,那種持續的,一生的痛苦的東西。
不如忘記,她對我搖頭,然後帶點祈求地說:“你走吧,你走吧,好嗎?你跟我妹妹走吧,我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要,我不要任何,我只希望你走,你跟我妹妹離開我,從此,永遠,我們不要再有任何,不要,我會過的很好,我會很好,不要擔心我,永遠都不要擔心我,我再也無法面對這樣的生活,你會讓我也離開的!”,她最後這句話是把我嚇住了,我真的無法知道所謂的愛,我的愛竟然會讓她如此,但是同時也會深刻地知道,愛情就會讓人如此,因爲愛的真切,因爲現實的迷亂,因爲命運的捉弄,你越是愛的深,傷的必然也就越深,她的話讓我很害怕,我真害怕她會自殺,如果那樣,我是承受不了的,我也是接受不了的,所以當我聽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害怕到了極點。
對於她所遭受的一切,我能夠想像,但是我不知道她到了西班牙後,在尋找孩子的時候,她是怎樣被那個女巫,那個沒有人性的女人囚禁起來的,而這其中又有多少幫兇,事件還在調查之中,我想我永遠不會問她,不會。
此刻,我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再多的安慰,再多的關心在她這裡也許終究是痛,她不需要任何,她此刻只想一個人單獨地冷靜一下,我能夠理解,她說:讓我一個人冷靜下,你出去,出去好嗎?”,她看着我,她的眼晴那麼大,那麼深邃,那麼的悽迷,她望眼欲穿,她幾乎能看到我的心靈,我的靈魂,可是她卻不再需要我。
我點了點頭,我看着她,然後無奈地離開,我走了出來,我走出來的時候,還回頭看她,她背對着我,然後慢慢地走向窗邊,我看了看窗戶,好在上面有柵欄,我不用太擔心,我走出來後,在門外站着,不知道該去哪,我又很擔心,怕她出什麼事,因爲這個時候比較關鍵,如果她不記得以前,那還好,她傻傻的,跟個孩子一樣,我倒不用擔心什麼,而她現在記得了以前,這才讓人擔心害怕,當她失去記憶的時候,就好像所有痛苦全部離她而去,而當她記得以前所有後,就猶如那痛苦全部再次襲來。
不多會,遠處寧寧走來了,她提着飯,遠遠地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她加快步伐走到了我的身邊,我把她帶到一邊,寧寧皺起眉頭說:“怎麼了?我姐怎麼了?”,我說:“她記得了,所以顯得很痛苦,不希望見到我!”,寧寧說:那肯定也不願意見到我,她是不是很怪罪我們,認爲如果不是我們,她不會這樣! ”,我說:“我不知道,也許吧,其實還不如不記得!”,寧寧說:“怎麼能不記得呢,醫生都說了,她是暫時的失去記憶,不可能很久的,只要藥物治療,神經系統就會慢慢恢復,早晚會這樣的,你是不是對她說什麼,刺激她了啊?”
我說:“我沒有,我昨天還試圖跟她說以後在一起的想法的,她也答應了,可是今天早上,她記得了以前,然後就——”
寧寧看着我,看着說:“那現在肯定不可能了,她不會跟我們在一起了,尤其這個時候,她更不會,寶蛋,你說以後怎麼辦啊?”,我說:“如果她這樣,我們也只能隨她的想法,也不必要太擔心吧!”,寧寧說:“怎麼不擔心啊,萬一她自殺什麼的,怎麼辦?”,我說:“我也擔心這個,可是除非她真的沒有任何牽掛了,只要她有牽掛,她就不會選擇這步!”,寧寧說:“你認爲她現在活着還有什麼牽掛嗎?沒有,她對我媽媽都沒有什麼牽掛了,我跟你說,她活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說還有牽掛,那就是你,你說她還有什麼牽掛?”
是的,我也不知道沈藍還有什麼牽掛,如果她沒有牽掛了,她也許會選擇那步,但是我總是不相信,那不是她,她不會那樣的,她知道她如果那樣對我來說是多麼痛,她不會,寧寧無奈地說:“先不說了,進去吧,如果她討厭我,那再說吧!”,我跟寧寧一起進去,我看到她還背對着我們,面對着窗戶,寧寧提着保溫瓶笑說:“姐,我來了!”
她猛地回過頭來,然後皺起眉頭,很可怕地望着寧寧,然後說:“你不要在這裡!”,寧寧說:“姐,怎麼了啊?我是寧寧啊,我是你妹妹啊?”,寧寧想讓她姐姐開心,可是眼前的沈藍早已讓人感到無比害怕,很冰冷,猶如一個冰冷到極點的女人,那種目光幾乎都能讓人身體發寒,而我們真的無奈了,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了,以後的日子裡如何對她,還有她的未來在哪裡,她不是沒有自殺過,她有自殺過,而這個時候也許會是她再次走那條路的最好時機,而我想,如果她真的再次那樣做了,那我只會恨她,永遠地恨她!
我相信那天不會到來的,但是我又害怕那天到來,因爲她當時已經崩潰到了極點,似乎再也沒有出路了。
而她的出路在哪,誰來救她,我想只有我,而我要如何去做呢?當時我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