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芋大概是村裡很多人家能夠吃飽的聖物。畢竟水稻這物種的產量,和村裡人的土地是匹配的,那就是都很少。也就洋芋這東西能夠保證每年都有收成。至於紅薯,這東西村裡人也吃,卻總覺着沒有洋芋味道好。村裡人的土地栽多少洋芋,就要栽多少紅薯,這彷彿能夠最大限度的使用土地。當然這兩樣東西的儲存方式卻有差別,一個放在地下,一個卻放在樓上,這一個地方長出來的東西,最後的命運卻有些差別。有差別的事情總能讓人記住,沒有差別的事情,就不算事情了。
村裡的人對洋芋的偏愛確實有些過分,不過相對於他們最終的結局來說,也都差不多,不過都擺脫不了被吃的命運,被人吃還是被豬吃其實沒有那麼重要。不過對於他來說這兩東西都讓他覺着痛苦,栽洋芋時候,一天下來,他都會覺着全身疼痛。當然這種疼痛,與下午時候啥都不用做的自由相比,其實是非常小的事情。小孩子自然不能跟大人一樣,一做就是一天,一點休息時間都不給,這對小孩來說,實在是有些殘忍。大人們自然是知道的,在中午時候就會許諾,讓小孩能獲得難得的玩耍時間。
小孩子在栽洋芋過程中的角色非常重要,沒有他們,感覺整個工序都進行不下去,那就是把切好的洋芋,均勻的放在拖好的溝裡。這工作看着輕鬆,不過對於孩子來說是相當的痛苦的,沿着這土溝,一步步走着,手裡的洋芋一半半的丟在土裡,還必須保證距離基本相同。至於大人們,他們要施肥,要埋土,總之他們總是避免放洋芋這個事情。現在想來這事情確實是栽洋芋過程中最無聊的事情,放在地裡,簡單極了,不過要是重複一個動作幾千遍,人很容易崩潰。當然土裡的事情,畢竟都這樣,每一樣事情都是重複的,年復一年的重複。種植收穫,幾十年來重來沒有改變過。甚至在很多人心裡幾百年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當然唯一改變的是,收穫時候的心情。在土地上生長的東西,能否有收穫,大多數並不是看你流了多少汗水,而是看這一年雨分得夠不夠均勻。看天吃飯的地方,就這麼熬着,就着洋芋,也就着這快要來臨的雨季。
父親挑着牛糞來到土裡,扔下擔子,用力一抖,牛糞很自然就和框子分離了。當然一般這時候父親都會在土裡休息一會,然後纔回家繼續自己的工作。其他人這時候就開始把這牛糞覆蓋在剛在已經放了洋芋的土裡。這工作小孩子一般是拒絕的,覺着有些髒,不過凡事做過一次後就知道,這事情比放洋芋簡單,都爭着做這事情。小孩放好洋芋後就得到了解放,不過一般情況大人們都不會讓孩子回家,都讓小孩就在土裡站着。蓋上牛糞後,就有人拿鋤頭在後面一點點的用土蓋住牛糞,由於土地離家近,一般都要求要蓋得厚一點點。免得自己家的雞跑進土來尋找食物時候,把洋芋給翻了出來。春天的開始是洋芋入土時候開始的,這時候的太陽已經開始讓人覺着有些毒辣了。不過每年栽了洋芋,還得有幾天寒冷的天氣,這也都是常理了,大家也都習慣了。
接下來的幾日就都重複一樣的工作。小孩子對春天的喜愛就被這無盡的勞動消耗乾淨了。土豆種下後,就能休息幾日,不過隨後學校就開學了。開學對於孩子來說是比栽洋芋更大的災難。玩了一個冬天後,才發現自己的作業根本就還沒有開始做,這幾日大家都忙碌起來。學校老師爲了避免孩子們躲懶,竟然喪心病狂的把寒假作業後面的答案撕掉了。大家拿着這殘缺不全的書本一時也沒有任何辦法。不過大家都明白沒有做完的代價,這幾日都不再到處玩耍,就算全都不會,哪怕是畫畫也得把這些東西畫完。畫不完怎麼辦,那就只能挨兩頓打了,不過村裡的小孩都習慣了,都知道一件學校裡的錯事,如果不被打兩次是不正常的。學校裡的老師打人,從來都是要用工具的,這工具的印記不太容易消失。至於家裡的打,就看父母手邊有什麼了,竹丫子,火鉗,煤籤,總之是要看運氣。春天的打總是發生在栽了洋芋的季節,大概大家對於洋芋也就沒有了那麼好的情感了。
大人們在栽洋芋時候,也能享受一下靠洋芋的味道,放下框子,撿一捆杉木丫,拿出火柴點燃一堆火,隨手丟幾個洋芋進去,邊烤火邊抽菸。這自然算得上愜意的生活。沒有什麼事情比抽菸更能讓人覺着這裡的生活還能算得上是一種享受。不過這種享受卻不是一件非常清爽的事情,遲了這黝黑的洋芋,人的手,嘴巴都變黑了,甚至連臉上其他部位都避免不了這黝黑的美感。不過這也算是一種樂趣,畢竟在這裡,要想有一點笑料確實很難得。要不是這洋芋奉獻了自己,大概也不會有多少笑料。當然大人們也還有一些小故事在村子裡流傳,勞作時候說出來,也算是緩解疲勞的一種手段。
開學時候,就能看出大家的無奈了。畢竟這是要拿出一大筆錢的時候,一百元錢,在這時候顯得格外重要,只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立即拿出這錢的。有不少人要到學期結束時候才能交上學費。這當然也有洋芋的功勞,畢竟在這時候洋芋已經到了收穫的季節,賣了洋芋,也就能湊點錢了。在這裡洋芋倒是成了少數可以交換的物種,也算得上市經濟作物了。不過這樣的交易畢竟是少數,大多數的洋芋最終歸宿是,豬的肚子。這樣說起來豬也成了村裡最大的種洋芋的動力。要是沒有了豬,可能村裡人也不會在初春時候就開始了一年的勞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