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裡往外走的時候很容易,容易到,走出來了就很難有勇氣說要回去。每次趕場都是興致勃勃的出來,無精打采的回去。在街上購買的東西的高興實在沒有辦法抵消,這山路難行的困難。他總是站在山頭幻想,什麼時候這山頭上多了一座橋,那麼就不需要走那麼多冤枉路。在這山裡來回的繞着,實在是耽誤了太多時間。不過有這想法也沒意義,這裡的人可不止他一個人有這想法,大多數人都只覺着這是一個笑話。當然笑話的好處就是能讓行路人沒有那麼疲乏。
從家門出發,沿着小道,過了池塘,走過了每一個熟悉的角落後,就走出了村子。村子之外有什麼,那就是陌生,路還是原來的路,景色有點變化,卻不見得有什麼不同。都是山,都是走不完的憂愁。路上有什麼?這大概是任何一個人都不曾想過的事情。畢竟這路走了很多回了,有什麼,其實不重要,爲什麼要走,其實是沒有辦法,這兩個小時的路程,有時候是不得不走。畢竟有些東西只能在鎮子上纔有,村裡找不着,山裡更找不着。每天扛着鋤頭在地裡辛勞一個月,可能還抵不上,上街走一分鐘。因此進了鎮子的人,都特別小心,沒一件要買的東西都要問了不下十多家商戶後才確定購買。這街上,其實也就是一個雜亂的鄉村,人多了,走着也就更加苦難。沒有人好好規劃過,每一幢房子彷彿都是獨立的存在。商家買的東西也大概相同,不同的,大概就是大家的心情。這樣的街道上,能看見的絕對不會是奢侈品,不過對於村裡的人,這裡大部分東西都是奢侈品。畢竟兜裡的錢,也就只能購買幾件必需品,其他的,再不可能有這種計劃。
孩子自然不喜歡這樣,在這充滿誘惑的世界行走,自己卻沒有一點決定權,只能毫無目的的跟着,看着別人的屁股艱難行走。這種難受,大概是沒有幾個大人能理解的,走了半天才決定找給地方歇歇腳,喝一碗茶。說到茶,這街上的茶,最好的味道就是苦,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不過這種苦,在這烈日下,反倒顯得特別舒服。頭髮黏在臉上,不停的用手撩撥,卻沒有任何作用,還是貼着臉,讓自己覺着特別癢。喝了茶,又在這街上走了一圈,後,才往家走,這時候人的精神已經耗盡,早沒有了出門時候的那種興奮。回家既是渴望,也是痛苦,畢竟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必須回家纔有飯吃。在鎮子上花錢吃的東西是吃不飽的,那點粉,只能是墊吧墊吧,卻不能解決根本問題。至於其他的吃的,也沒有,有的就只能是那一點點香氣。當然香氣的好處就是,可以讓人更餓。嘴裡吞着口水,腳下踩着石頭。整個人都覺着有些慵懶,有些邁不動道。
下午的陽光格外毒辣,地上的溫度透過鞋底,傳到了腳板,整個人都被一股熱氣包圍着。路就這樣被太陽照着,地上開着寬寬的口子,彷彿了聽見土地的**。當然人也在嘆氣,只不過這時候嘆氣也沒有用,大人們本就已經很累,自然也沒有時間管孩子的抱怨。好不容易到了陰涼處,卻發現已經坐滿了人,整個地方落腳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繼續前行。大人們揹着東西,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卻一直都能跟上瘋了一樣的小孩的步伐。當然也有很多同行的人,這些人的背篼裡裝了更多的東西,走得也更吃力。這些人臉上的皺紋很深,腳步很沉,每一步都在耗費着自己的精力,卻聽不到一句哀嘆。或許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行走,或許覺着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畢竟這就是自己面對的生活。
涼風洞,不知道爲什麼會出現在路邊,或許它該遠離大道,這樣或許比在路邊更有意思。畢竟,在這夏日,這一個洞口的涼風實在對人太有吸引力,卻又顯得有些殘忍。如若沒有這涼風,或許就這樣走着,也不會抱有幻想。有了幻想,總讓人覺着渾身不舒服。走路也都沒有了勁道。這就是人向這風妥協了,可是這也只是精神上的妥協,身體卻還在艱難的走着。走完了馬路,就全是上坡路了,這山坡走着更讓人覺着絕望。每走一步都要思考半天,彷彿在說自己是不是要繼續走下去。不過大人們不會給孩子這選擇,只是不斷催促,畢竟這路才走了一小段,還有很久才能到家。好在小路的好處,是出於陰涼覆蓋下,走着也就沒有那麼熱。當然跟洞裡的涼風比起來這差距還是有些大了,畢竟這裡的陰涼是沒有內涵的,只是表面上的功夫。
走了很久就來到了那獨木橋邊,這橋看着有些年頭了,甚至都已經看見了它的腐爛。一座橋開始腐爛,卻還有人在上面走着,想想都覺着心跳加速,不過這橋頭卻也是大家休息的地方,這裡足夠涼快,旁邊還有水井。大家在這裡坐着休息,聊一聊村裡的事情。小孩子只能在一旁聽着,聽到自己知道的事情也會插嘴,不過一說出話來,往往惹得大家大笑,也就不講了。大人們自然也講些笑話,不過孩子卻不覺着這有多好笑。接下來的路會更難走,尤其是在這裡休息之後。整個人都已經放鬆了,再走山路,會更加困難。大家看着這一坡,心裡有些打鼓,實在有些走不動道。小孩子,這時候反倒是走得快樂一些,畢竟實在太餓,心裡還想着要吃飯。
好在這一路,比剛纔涼快,也就沒有那麼疲勞。不過這一路的汗水,幾乎能榨乾人的水分,回到了家,抱着水壺大口大口的喝水,都不能讓自己緩解。家裡的飯菜已經弄好,也顧不得那些,端起碗就大口大口的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