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見過那抹白色身影一般……。
屋頂上,那一抹白衣,不曾任何的言語。
一曲終畢,手中酒壺,獨飲美酒。
只此一個動作,渾身都散着離愁憂傷,讓人不禁想到借酒消愁愁更愁。
“酒奴,三月春,定會將多年前諾言兌現於你。”
東方不敗看着酒奴,在酒奴身上散不去的憂愁,離人之傷,如此撩動人心。
六年了,他欠下他的承諾,整整六年了……
“哈哈……哈哈……”
東方不敗的話剛落,酒奴的大笑聲便響起。
不是他所熟悉的那種沙啞,而是一種沉穩的聲音。
只是現在,那笑聲裡充滿了自嘲,充滿了一種讓人絕望的氣息……
笑聲在秋夜中與寒風做伴,大樹搖晃,落葉狂飛。
整個院子,像是捲入了一個巨大的氣流體一般,飛沙走石。
東方不敗一干人等紛紛用長袖避之……
唯有那大笑聲不絕於耳,幾分悽楚……
沙石碎葉之中,笑聲如巨浪來襲。
震得讓人頭痛欲裂。
轟轟轟……
北宇軒的整個府邸瞬間崩塌。
沙塵滾滾,笑聲卻漸行漸遠,漸行漸遠……
許久,許久……
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了安靜。
院子,幾人趴在地上,落葉泥塵蓋了一身。
這種詭異般的安靜讓東方不敗猛的一顫。
站起身子,狼籍不堪的院子裡,早已沒有了金凌的身影。
那抹如幻般的白影所原來所站在的那一片屋頂,也成了一地殘瓦。
酒奴早已無蹤無跡。
東方不敗拔出插於樹杆上的劍,破塵追去。
宮十四見東方不敗去追,也馬上爬了起來,跟着一起去追……
然而酒奴欲離去,又是誰可以追得上的呢?
數裡之外,東方不敗站在那裡,看着空寂的周圍。
沒有任何一點他所熟悉的氣息存在。
他知道,他根本就無法追上酒奴。
心裡,莫名的泛起了一股苦澀的滋味。
與金凌想見,還未來得及一言半語,卻又要分離。
他不知道酒奴到底想怎麼樣對金凌,爲何金凌會出現在月宵閣?
爲何酒奴會讓金凌變得鮮血淋淋的也不曾出現?
十四府。
宮十四坐在那裡,眼睛一直盯着坐在樹下彈琴的東方不敗。
這是東方不敗送給他的離別曲。
“你要去哪裡?”宮十四打斷琴聲,一臉陰沉的問道。
東方不敗不語。
琴聲被打斷,便無需再繼續。
拿起琴,用布包好背於背上,看着宮十四:“人心難測,多一份防人之人,對你有好處。”
東方不敗丟下這一句話便離開了十四府。
大鬧北宇軒的皇府之後,這裡已經不是他的久留之地。他不想讓自己成爲宮十四的累贅。
這個人,太重情重義。
這樣的宮十四,總有一天會被自己所重情的人傷害……
……
東方不敗才走沒多久,宮裡就馬上來了大批兵衛到十四府。
“什麼意思?”宮十四黑着一張臉問兵衛統領。
這裡是十四府,這些人居然敢這樣闖進來。
“參見十四皇子,卑職奉皇上之命,特來捉拿傷三皇子之人東方不敗。”
兵衛統領照實而說。
“東方不敗不在這裡,都給我滾。”
宮十四一肚子的惱恨,對着兵衛統領怒吼。
心情低落到了極點,從北宇軒那裡之後,整個人都像墜入了一種無力的狀態。
突然間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夾在中間的角色一樣。
無論他怎麼做,都會傷害任何一邊的人。
金凌是從夢中驚醒起來。
起身,視線裡再次是個陌生的環境,這讓她的心裡不禁有些慌亂。
記憶還停留在北宇軒的皇府裡。
她看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東方不敗。
也看到了那個讓人憂傷讓人惆悵的酒奴。
大笑聲中,天旋地轉,耳邊轟隆隆的萬物坍塌聲。
濃塵滾滾,她什麼也看不清。
但覺身子被人一擄,整個人在疾速中奔馳。
不知何時沉睡,醒來時就已身在這裡。
這是一間看似很古樸的小竹屋,整個房子都是用竹子建成。
溢滿了竹香。
是她喜歡與迷戀的味道……
房間裡,除了簡單的桌椅之外,沒有任何的裝飾。
卻是整潔乾淨。
這裡,又是何地?
房子外,悠悠的簫聲傳來,金凌怔了怔。
憂傷的簫聲,讓她很自然的想到了北宇軒皇府裡,那屋頂上的一抹白色身影——酒奴!
起身下牀,金凌朝屋外走去。
一出了房間,瞬間一股冷氣讓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抱起雙臂,咬了咬牙,金凌朝簫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只是才走了沒有多遠,眼前的景象讓她一臉的驚愕。
白色……
天與地都是白色,白茫茫的一片雪花,鋪天蓋地。
天寒地凍。
這裡……
那麼的熟悉。
腦子裡,自己捲縮在大石下,孤獨無助的樣子再次重現。
心裡,一陣陣涼颼颼的感覺瞬間襲遍全身。
這個地方,不曾是她險些喪命的地方嗎?
狼口逃生,滿身傷痕。
爲何自己又再次出現在這裡?
一種害怕的感覺再次涌上心頭。
她害怕自己又再是一個人身處這裡,面對着漫天飛舞的雪花與冰寒,無依無靠。
只是這種害怕才生出,又被自己給打消了。
聽,那憂傷的簫聲不是還在嗎?
踏雪,金凌繼續朝簫聲傳來的方向走去。
輕風偶爾襲過,刮來一陣陣的寒意。
金凌手腳都凍得通紅,嘴裡呼出來的氣結成一團團的白霧。
腳下,一深一漲的腳印。
……
她終於看到他了,那到了那個憂傷而又落寂的背影。
雪花漫舞,他一身白衣的坐於被雪花覆蓋的山石之上,與周圍的雪色混爲一體。
那一頭青絲在寒風中輕揚。
簫聲,憂傷惆悵,猶如在寒風中低泣的人,孤獨無助,唱盡倉涼。
金凌就站在那裡,不靠近,也不走遠。
只是站在那裡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聽着他悽清的簫聲……
衣衫單薄,卻已不覺寒意。
簫聲不知道何時已停,白色的身影卻依舊坐於大石之上,看着遠方的天空,靜如石像。
而金凌站在那裡,不敢近前一步。
這樣的背影,孤清落寂,仿若在他的周圍,有一層任何人都不能靠近的屏障一般。
金凌第一次見東方不敗的時候,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
與周身的環境結爲一體。
用聲來詮釋內心的情感。
東方不敗的琴聲,淡淡的憂傷,滿滿的惆悵……
而酒奴的簫聲,卻是濃濃的思念與蒼涼……
一個比東方不敗更孤獨,更清冷的男人……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石頭上,酒奴輕聲的念着,手中酒壺,一酒消愁只是愁更愁。
聽着這說話的聲音,金凌知道,酒奴其實只是一個年華男子。
曾經一度以爲,他應該是個年邁的老人,那倉桑沙啞的聲音,原來只是一種僞裝。
而如此風華男子,卻一生爲思念所困,如此情癡,令人憂嘆。
卻更令人遐想,那被思念的女子,又身在何處?
天各一方?
又或人鬼殊途?
“你是否會恨我,恨我將你從心愛之人身邊帶走。”
酒奴高高的坐在巨石之上,壺中的酒,終究解不開的愁。
就連說話的聲音裡,都是不盡的憂傷。
如此年華,看盡多少世間倉桑。
金凌站在那裡,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酒奴的這個問題。
恨與不恨?
當初,酒奴齊龍山將她救出,拋下懸涯,讓她受傷,卻又要授她武藝。
一個月的時間,在藥物的作用下,她武藝激進。
卻從此癲狂人生。
嗜血成性,險些殺了自己最心愛的人。
因此,她是否該恨他?
然而他卻是從來都沒有逼過自己,他事先就已說過。
武藝激進,代價沉重。
是她自己一心求武,她說只想用自己的技藝來保護自己喜歡的人。
又或者只是保護自己,不讓人愛自己的人擔心。
恩此,她是否能恨他?
“自古離別最爲傷,我卻讓一對相愛的人就這樣分開,恨我,理所當然。”
酒奴自嘲式的話,略帶一抹輕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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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他,似乎不介意別人去恨他一樣。
“一個如此癡情的人,你做的這些,只是爲了一個女子而已吧。”
金凌淡笑。
像酒奴這樣的一個人,功高不可測。
江湖上卻沒有關於他的傳說。
如是其他的人,想必早已名聲號江湖。
由此可見,酒奴淡薄一切的名與利。
淡薄名利,卻連一首曲子都會讓人淚流滿面。
這樣的男人,心裡是怎樣的深情於一人。
所以,她猜想,酒奴當初讓不敗學武,又或後來讓她習武。
這一切,或許都只爲他心中的一個“情”字而已。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我不是英雄,我只是想要跟自己心愛的人一起於世,平平淡淡,一生足矣。”
酒奴並不否認金凌的話。
一切的一切,他都只是爲了心中的一個“情”字。
多少怨恨,埋於心底,多少惆悵,無人訴之。
借酒消愁數載,卻未解一分憂。
“但我不知道,你爲何將我丟於懸涯,又讓我險些喪生於狼口,我可以感覺得到,那時,你一直都在我的周圍。”
金凌現在想想。
無論是兒狼口逃生的那一次,還是在月宵閣的那一次。
酒奴都在她的周圍,只是爲什麼他不願出現。
難道,他真的不在乎她是否會真的被殺死嗎?
金凌的話,酒奴淡然一笑:“絕望中求生存,只有意志強大的人,無論什麼時候,危險都是不存在的,如不然,毫無力氣的你又怎會徒手殺狼?”
酒奴的話讓金凌一怔。
回想那時,自己只是一心的想要求死。
所以正因爲如此,酒奴才會將她一掌打下懸涯。
雪地裡,孤獨無助時的害怕與恐慌讓她知道心中依然有所牽掛。
她不想就這樣死去,她不想就這樣離開東方不敗。
所以,狼口中,她的求生慾望居然讓她徒手將殘暴的狼殺死……
是否從那時開始,酒奴就已經算到了,她是絕對不會死的。
所以,他一直都沒有出現。
即使那時的她,傷痕累累,鮮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