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殿內,文武百官跪拜於地,高高在上的是他們的王,是他們的女帝。
女帝冷然的看着下方的人們,冷淡的說道,“可有事奏?”殿內頓然鴉雀無聲,玉茗低着頭走出安謐,輕聲說道,“陛下,不知莫公子爲何突然要前往皇陵?”今日還未上朝就聽聞莫公子於今日清晨前往皇陵,就在李將軍來了沒多久離開金柯,這太奇怪了。
高高在上的女子,低眸看着身上的九龍皇袍,輕撫光滑的袍面,說道,“言兒,從來都喜帝王花,如今皇陵的帝王花開的正好,於是我就讓她前往皇陵賞花,不知相國大人覺得有何不妥麼?”女帝的眸子冷冷的看着殿下的相國,突然想起竹林的相國大人之墓了,眯起雙眼,心中不知在想着什麼。
玉茗感受着上方傳來的壓力,不覺冒出了冷汗,於是淺聲說道,“臣無異議。”身後的夏郡王看了一眼冷笑的女帝,上前一步說道,“陛下,不知莫公子要在皇陵小住幾日歸?”女帝憋了一眼,與自己相貌相似的夏郡王,淡淡的開口說道,“言兒在山神日到的時候自然就會回來了。”夏郡王聽到之後也無異議,此時讓莫言出去躲一躲也並非不妥。
坐在宮殿上方的女帝掃了一眼殿下的百官,冷聲說道,“今日就到此,退朝吧。”起身黃色的錦袍劃出一道急促的弧度,便匆匆離開了承乾殿。
女帝神色匆忙的走向歸心殿,昨日說好必然會來送他的,好在今日朝政並不多,應該還來得及。
留下的百官看着女帝急急離去的身影,都走出了承乾殿,夏郡王看着玉茗說道,“相國大人,自此之後金柯就靠您了。”說完便也轉身離開了富麗堂皇的宮殿。
玉茗聽到後卻是一嘆,金柯能有幾個如同夏郡王這般嘔心瀝血之人。
不知爲何歸心殿內的帝王花一夜之間開滿枝,朵朵花瓣正如雪白的花瓣上沾染上點點泣血,莫言走出歸心殿之前,回頭看了一眼花開燦爛的宮殿,不知爲何今日的花香比前幾日更加的香溢瀰漫。
女帝看着莫言停下的腳步,也看到了歸心殿內盛開繁榮的帝王花,便緩緩走到他的面前說道,“言兒,我說過我會來送你的。”莫言感受着身後溫暖而又強大的懷抱,輕笑着轉身,看着比他矮半個頭的女帝,明明他纔是男子,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她來保護,輕輕地說道,“無事,言兒又不是不會回來了。”兩人身後是滿園滿枝的帝王花,偶爾一朵朵的花瓣飄過他們的身旁,巧柔站在殿門處看着相擁在一起的兩人,也淡淡的笑了,莫言無論這個皇宮多惡毒,總有一個人願意爲你擋住一切惡毒,留給你的是光明與溫暖。
女子身後的男子自然也是看到了相擁着的兩人,他看着她這幾日難得露出真心的笑,低下頭走回染心園擡頭看着滿園的帝王花,想起她也甚是喜這花,她的房中應該還有空着的花瓶,於是便伸手採下了這一朵朵的帝王花。
軒亭閣內的李將軍自然也是聽說了莫言前往皇陵的事,一直站在李將軍身後的李紈說道,“將軍,他們這是做賊心虛。”李將軍喝了一口墨塵剛剛進房給他泡的茶,昨日與她說了愛喝金柯的花茶,今日便泡了送來,真是個貼心的丫頭,擡頭看着窗外碧藍的天空,說道,“無事,我也不想傷及無辜,那莫言也只不過是女帝一個棋子罷了,一會兒你同我一起去監牢看看少天他們。”身後的李紈點頭之後便走出了房間。
庭院內,有一位女子口中唸唸有詞,時而皺眉,時而嬉笑,身旁的男子卻不住的苦笑搖頭,只見男子說道,“墨塵,你爲什麼總是會背錯?”墨塵聽到之後,一吐舌頭不好意思的說道,“天影,因爲這個太難了。”男子推着輪椅,走到女子的身邊將手中的書放在她手中說道,“不論多難,你都要背下來知道麼?”墨塵點點頭,繼續看着手中的醫書。
而當天影推着輪椅轉身的時候,看到了李紈正站在他的身後靜靜的看着他,他向他微微一笑,便要推着輪椅回房,沒想到身後的李紈卻出聲說道,“天影公子,不知風統領在監牢內如何了?”天影聽到後,便轉身看着他,淡淡的說道,“李公子,莫要擔憂,風統領已然無事,今日我還會再去看她的。”李紈聽到後,心中鬆了一口氣,便說道,“多謝天影公子的搭救之恩。”天影卻擺擺手,笑着說道,“無事,我與風統領本就是朋友,無需答謝。”說罷便推着輪椅回到了房中。
李紈看了一眼依然在揹着醫書的女子,卻是錯誤百出,不覺出聲糾正她,“姑娘,你又背錯了。”女子惱怒的看着他,說着,“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遂低頭看着醫書,又轉頭看着桌上的藥草,嘴中唸唸有詞,身後的男子見此便搖搖頭離開了大廳。
而此時的莫言已經走出了歸心殿,女帝不知是花瓣迷了雙眼,還是飛塵迷了她的雙眼,只是覺得眼前視線模糊,擡頭看着漫天飛舞的花瓣,轉身走回了承乾殿。他們身後的巧柔也回到了染心園,沒有了莫言的歸心殿,女帝怕是再也不會來了吧。
面前走過一女子正是冉柔,微微俯身穿過了她的身旁,巧柔卻楞了一下,花香的掩蓋下有着一絲淡淡的藥香,待她仔細聞的時候,卻又沒有了。她轉頭看着女子離開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軒亭閣內的李將軍也準備起身前往監牢看望少天等人,出門時正看到天影與墨塵兩人正在收拾藥香,遂開口問道,“二位可是要去監牢爲風統領送藥?”天影聞聲回頭,放下手中的草藥,笑着說道,“正是,不知李將軍可是也要前往監牢?”李將軍今日只穿了一身便裝,便走
上前去笑着說道,“是了,不如我們同行?”李將軍看到墨塵正好奇地看着他一身便裝,便笑着說道,“丫頭,我年紀大了,不能一直穿着沉重的戎裝了。”說話言語間有着不能忽視的落寞,曾經叱吒戰場的勇者也有向歲月低頭的一天。
一旁的墨塵怎會聽不出李將軍言語之間的落寞呢,遂開口說道,“李將軍,你還年輕呢!看着比我爹爹都年輕!”天影自然是知道墨塵都是安慰的話,她的父母早就身亡了,卻也不開口點破,只是低頭繼續整理藥箱。李將軍聞言之後,甚是高興的笑着說,“丫頭,你真會哄人開心吶。”天影也已經將藥箱整理妥當了,藥箱抱在腿上,說道,“李將軍,我們可以走了。”墨塵立刻走到他的身邊拿下藥箱,推着他走出了軒亭閣,而李將軍與李紈緊隨其後。
空中飄灑着朵朵帝王花,有一軟轎從他們的面前匆匆走過,璃茉走在軟轎旁看了一眼輪椅上的天影,當他們走過花瓣也隨着飛舞了,一雙細白的雙手伸出軟轎外接住了飛舞的花瓣。
李將軍看着軟轎的離去,原來那就是莫公子,等着軟轎走過時,李將軍回頭看着前方的天影說道,“天影公子,你可知這莫公子在過去有何名字麼?”墨塵推着輪椅的雙手突然變得煞白,她抿緊雙脣,淡淡的說道,“公子如玉世無雙,待到莫言花開滿。莫公子在未進宮之時就已經在天下聞名了,人稱無雙公子。”天影聽着,確然覺得墨塵的語氣已然不好,便說道,“過去的事了,無須再提,我們走吧。”剛剛璃茉臨走時的眼神是那麼悲傷,爲何要這般看着他。
身後的人自是看出天影有意護着墨塵,便也作罷,隨即幾人一同前往監牢,當他們到達陰暗潮溼的監牢時,墨塵將藥箱直接拿到了如月那裡,她看着牀榻之上正在睡覺的風如月,這是第一次天影讓她獨自一個人看診,她將軟墊放在如月的手腕下,細細的聽着她的脈搏,穩定而安逸,已然沒有了當初的紊亂,她提筆寫下了藥方,拿着藥走到房外煎藥。
而天影同李將軍一路走到了木槿的面前,李將軍看着眼前憔悴的少天,心中酸澀不已,他在他心裡到底還是一個孩子,便輕輕地說道,“少天。”正坐在一旁小憩的少天,聽到這一聲熟悉的呼喚立刻睜開了雙眼,看着眼前頭髮花白的老者,竟然一時之間無法開口,只是低下頭渾身剋制不住的顫抖。
一旁的木槿輕輕拍了一下少天,在他耳邊說道,“少天,你還不去?”少天聽後起身,看着眼前的老者,突然“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斷斷續續的說道,“父親,我有望你的期待。未能完成您交代的宏圖霸業。”當日父親和他說,軒梅即將進宮,而他也即將遠征。那時的自己就明白父親都是爲了他好。獄卒將牢門打開,李將軍走進監牢,扶着少天說道,“少天,你起來,這本就與你無關。”少天握着老者的手,他的手不知何時就已經佈滿了皺紋,他真的老了。
少天擡頭看着李將軍,“父親,這次你來是不是爲了我們?”李將軍低頭看了一眼一直靠着牆壁,靜靜看着他們的陳星說道,“是的。”他鬆開少天,走到陳星的面前,“陳星,這些日子你過得可好?”陳星看着眼前的老者,也許其他人她都可以不放在眼裡,但是唯獨李將軍不可以,因爲他是他的導師,也是他所敬拜的人,他輕輕的說道,“學生無用,讓老師操心了。”李將軍一手撐着地,坐到了陳星的身邊,說道,“我們已有五年不見了,據我所認識的陳星絕對不是一個會出賣自己朋友的人,你也不是一個愛慕虛榮的人,這次到底是什麼讓你這麼做?”陳星看着眼前毫無責備的李將軍,他眼睛酸澀,但是卻又不能說出口,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我是有苦衷的,這次的一切都怪我,但是我是絕不會有任何推辭的,只是請你們不要怪阿良,他是無辜的。”他想到阿良的死,就無法做到無動於衷,他本不該死的。
李將軍聽到這句話之後,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讓我來說吧,陳星我認識你的時候你在大街上搶別人吃的,被人打得半死卻還是不願意說對不起,那時的我就覺得你是一個做暗衛的好料子。”一旁的木槿與少天也坐着,而陳星則是頭靠在牆壁微微帶着笑,似乎回到了當初。李將軍繼續悠悠說着,“我把你帶回了將軍府,教你讀書寫字,教你武功劍術,你資質很好學什麼都學的很快,有一日你來和我說你要進暗衛營,我自然是高興的,遂把你帶給了當時的統領風椋旭,他試了你的武功,覺得甚是滿意,就讓你進了暗衛營的候補營,當時我很怕你會熬不過候補營,但是當我出征回來的時候,風椋旭和我說你成功進入了暗衛營,那時候我也帶回了少天,風椋旭也開始培養風如月。”說到此,李將軍看了一眼陳星,問道,“陳星你還想我繼續說下去麼?”陳星苦笑着說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陳星的苦笑與李將軍的嘆息,讓一旁的兩人摸不到頭腦,那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見李將軍點點頭說道,“那時我很驚訝你雖然冷血,卻從不會殺自己人,所以我就產生了疑慮,派人去查了你的底細,發現你居然是金柯人,而且來頭不小,如今女帝身邊的守衛是璃茉,而你則是染帝身邊的守衛若飛,化名成陳星吸引我的注意,好將你放入暗衛營,如今染帝駕崩,女帝重新聯繫了你,就讓你演了這一齣戲,不知我說的對可不對?”陳星低下頭看着地面破碎的碗碟說道,“李將軍,你說的都對,如今我已然潛伏了十年之久,只是這十年發生了太多太多事,我只想要李將軍莫要再調查下去了,如今陳星只能替將軍做最後一件事了。
”說罷手迅速拿起地上的碎碗碟,瞬間就劃斷了自己的脖子,倒下的陳星口中吐出血沫,還在斷斷續續的說道,“李將軍...對不起...你原來...早就...知道了...我...我...我好想...回...回將軍......”話未說完就閉上了雙眼。
而一旁的木槿與少天還沉浸在他是金柯細作的事情,卻發現他突然自殺了,快到他們都無法阻止他們,天影則坐在輪椅上,手緊緊握着扶手,他還是有救不了的人。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陳星的屍體,李將軍突然哽咽了,“陳星,你走吧,我會帶你回將軍府的。”少天心中苦澀,走到如今他們失去的人太多太多,風棠少,陳星,阿良,還有太多叫不上名字的兄弟們,也許在不算太遙遠的將來還會有更多的人犧牲。
李紈扶着李將軍說着,“將軍,我們不能讓陳星白死。”李將軍擡頭看着李紈,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陳星,看着少天等人說道,“我們不能讓陳星白死,若是他負罪自殺,我自然有辦法在朝堂之上保你們出宮。”少天點點頭,在陳星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這一切該怎麼辦,遂開口說道,“將軍放心,我自是知道該怎麼辦的。”一旁木槿則是靜靜的看着陳星的屍體。
天影從懷中拿出一個藥瓶,交給了少天說道,“這是可以減緩屍體腐化的速度,你們撒在屍體上即可,但是最多堅持到明日。”少天點點頭,沉默的接過藥瓶。李將軍看了一眼天影點點頭起身,走出了監牢,獄卒看了一眼被少天和木槿擋着的陳星也沒在意,他們在監牢裡沒怎麼少折磨他,遂就關上了牢門。
男子推着輪椅走在監牢潮溼的地面,周圍都是腐臭的味道,他看到門口正端着藥走回牢房的墨塵,他輕輕的開口說道,“將軍你們先回去吧。”李將軍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端着藥碗的墨塵,說道,“也好,李紈,我們走吧。”墨塵笑着看了一眼李將軍,走到天影的面前說道,“天影,你看這是開的第一副藥。”天影聞着藥香就能知道這裡面有哪幾味藥,開口說道,“墨塵這藥開的不錯,拿去給如月喝吧,然後我們就回去了。”心中的沉重讓他不願意在這裡多呆一刻,墨塵點點頭將藥拿去給如月,不多片刻墨塵就揹着藥箱,走過來推着天影走向門外陽光燦爛的世界。
夏郡王走在宮中的小道之中,想着她的一生,突然看到前方有一個老者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夏郡王,好久不見。”本想着什麼時候可以見到她,沒想到宮中隨意走走也能遇見她。夏郡王笑着走上前去,說道,“老朋友,好久不見了。”兩人雙手握着,若不是因爲各爲其主,也許他們真的會放下身上的重擔而結伴周遊四海。
宮中的帝王花開的正好,不斷有宮女拿着竹籃到處接飄落下的花瓣,有一位老者與夏郡王一同走在林蔭小道,不時有笑聲傳出,李紈一個人靜靜的跟隨着二人。有一位宮女見此,立刻走回了承乾殿。
承乾殿內,女帝看着上官如風剛剛交到她手上阿滿的書信,“離星,離滿,姐妹。”雖然還不是成篇的文字,卻也能體現出她所想要表達的意思,女帝輕輕撫摸着紙張的光滑,嘴角帶着一絲笑意,即便上官如風剛剛臨走時與她所說的,“陛下,希望我們的同盟關係已然很牢固。”這都不能影響她現在愉悅的心情。門外傳來腳步聲,她收起笑意將桌上的紙張都收到了抽屜之中,冷淡的說道,“進來。”一個宮女輕輕的走進承乾殿說道,“陛下,剛剛奴婢看到夏郡王與李將軍十分愉悅的交談。”女帝冷笑着說道,“我知道了,退下吧。”看着宮女慢慢退出宮殿,如今璃茉已經離開了她的身邊,她身邊再也沒有人可以噓寒問暖了。想到夏郡王與李元龍,心中的冷意不斷泛出,夏郡王她到底當她是女帝麼,光天化日之下就與李元龍如此,她是金柯的王爺,而他是錦都的將軍,兩人怎可能成爲朋友,她甚至都在懷疑當初的停戰協議,是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此刻的李將軍與夏郡王已然走到了軒亭閣內,夏郡王看着軒亭閣說道,“沒想到你住這裡。”李將軍無事的擺擺手,笑着說道,“無事,住哪裡不都一樣麼?李紈,去我房裡拿一副棋出來,夏郡王我們可是很久沒有下一盤了,今日來下一盤如何?”夏郡王自是願意的,笑着坐到石桌旁說道,“下就下,我堂堂金柯王爺難道還怕了你不成?就怕你到時候被我殺的片甲不留!”李元龍聽後,也笑着坐在了石桌旁,將棋擺放好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請夏郡王先吧。”夏郡王笑着點頭,執起一子,毫不留情的進攻李將軍的領地。
兩人身後的李紈靜靜地看着他們,老爺真的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染心園內,巧柔送過莫言之後一個人走回了染心園,推開門便聞到了帝王花的花香,只見滿室的帝王花,如風一個人站在大廳內,溫柔地看着她說道,“巧柔,你喜歡麼。”女子看着仿若花海之中的男子,朵朵花瓣飄拂過她的眼臉,男子走上前在她的耳邊溫和的說着對不起,就在她的心理防線即將被擊破的同時。門外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上官公子,晚膳已經準備好了,不知是否現在用。”巧柔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之後,掙脫開如風的懷抱,轉頭看着冉柔笑意的臉,說道,“現在吧。”冉柔笑着退出房間,笑意消失冷然佈滿了雙眼,她怎會讓他們如此好過,既然你上官如風那麼想要讓巧柔原諒你,她就越不會讓他如願。
上官如風看着巧柔走出房間的背影,臉色突然就冷了,他明明說過不允許任何人來房間,爲何冉柔還會走進房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