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沉默,但並不代表他認同李天畤的觀點,把所有進入凡間界的神魔一棒子打死,顯然過於極端,可他同樣無法回答對方的問題,如何保證這些神魔不做亂,不破壞凡間界的秩序?
兩千年,對於凡生來說的確足夠長,但對於擁有神通法力的神魔來說只是時間長河中的一朵浪花,沒有出現大的動盪,不明說明什麼,他們的存在本身就佔據了比同等人類數量多的多的資源和能量,其實已經在悄無聲息的破壞着某種平衡。
尤其實在空間裂隙不斷出現的情況下,各種光怪陸離的事件頻發,謠言漫天飛,凡生們在惶恐中或許不知道狀況,但那些經歷過世界毀滅和虛空之旅的神魔們會不會重新躁動起來?亂世終究不會令人心定,神魔也是如此。
“畢竟是觀念之爭,我不勉強,但你需要回答我三個問題。”
“你我之間的同盟依然有效,但只針對‘寂滅手帕’和血族之流。”大衍微微一笑,知道李天畤這次過來就不會空着手回去,他也無意撕毀之前的約定。
“可以。”李天畤面無表情,這算是他能接受的底線,“第二個問題,你說在元界秘境裡共有八名看守聖山的神通者,我來了兩次卻從未見到過其他人。”
“你就別打他們的主意了。”大衍哈哈大笑,“與你之約定是老夫本人的決定,跟旁人無關,我另外七位同道在凡塵遊走,想查清所有異界神魔的數量,不算入世,也不打擾任何凡生。”
“包括那些隱藏起來的神魔?”
“自然,只是暗中查訪。”
“神魔危害他人也不管不問麼?”
“不做任何干涉。”
“意義何在?”
“有了準確的信息便好分門別類的統計,害羣之馬自當除之,剩下的便是同道。”
“何爲同道?”
“與凡生同存,抵禦未來不可知的末世之局。”
“以元界之力來約束所有神魔,未免自大了一點吧?”
“他人不做,總要有人做。”
李天畤不語,雖然元界的做法聽起來有些道理,也是在眼下的亂象中最爲行之有效的辦法,但與他的堅持格格不入,與凡生同存就是賴着不走了,可凡間世界太過脆弱,無法承載如此巨大大的資源索取,凡生相互之間都在爭奪生存空間,何況神魔?最終還是要出問題。
當然,在滅世警鐘未解除之前,這些暫時可以忍耐,那麼之後呢?李天畤的終極想法便是凡生的歸凡生,神魔們從哪裡來,還是回哪裡去,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從未改變。這個想法他暫時不會跟大衍明着說,可也絕不會鬆口贊同大衍。
“最後一個問題,我想了解‘元界之子’和元煌箭。”
“道友鎮壓了我‘元界之子’,何故問我?”
大衍剛剛拿起茶壺的手微微一抖,這個問題顯然唐突,而且在他聽來也頗爲荒謬,早期關注諸天戰爭的神魔都知道‘元界之子’被李修成鎮壓之事,就是因爲此事,差點引發元界與神界之間的戰爭。
無數年之後,大衍與李修成在凡間界再度相見,本以爲大家心照不宣,誰都不會再互揭傷疤提及陳年舊事,未料想此子似乎整個拎不清,反過頭來問他‘元界之子’和元煌箭?
大衍激動起來,但表情依然很冷,雙目死死的盯着李天畤,發覺對方並非有意爲之,雖然談不上有多諷刺,但他由此可準確推斷現在的李修成與當年相比差了太多,不但失去了神格、神性,而且金身歸位後,記憶也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之所以有此一問,大衍判斷李修成應該剛在‘元界之子’手上吃了癟,吃了元煌箭的虧,否則不會這個時候莫名其妙的提及,那麼也就表明‘元界之子’還活着,只有活着,纔有強大的法力射出元煌箭,這倒是意外的驚喜,卻也是意外的麻煩。
“他還活着?”
“不錯,在鎮魔塔。”
“鎮魔塔?!”大衍動容,早就聽說神界有這樣一個罕見降魔寶器,無視空間規則,有源源不斷的元氣滋生,彷彿永不衰竭,塔高七層,每一層都有獨特的禁止大陣,只要被關入其中,即便擁有通天法力的神魔也難以逃出,塔中還有器靈鎮守,厲害無比,只是不記得何時會到了李修成的手中。
一直未曾見過,自然想親眼目睹,但大衍卻強行忍住了,剛纔還頗爲激動的雙目很快便斂去了光華,雙手抱着茶壺若有所思。
“不想看看他?”
“不想。”大衍果斷搖頭,看了也毫無意義,徒增煩惱,‘元界之子’是個異類,有無窮的破壞力,關於他的可怖傳說太多,若不是有高人用計謀誆騙‘元界之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這廝能把半個元界給拆了。
‘元界之子’的輝煌在元界停留的時間太短,匆匆百年不到便徹底湮滅了,能記得他的同族很少,很多元界的原住民甚至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大衍很瞭解,因爲他活的足夠久。
這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傢伙,沒人知道他的出生,相傳是誕生在元明山,一出世便光耀四方,被譽爲當時元界不世出的修行天才,戰敗無數成名已久的大神通者,他的出現就像一道耀眼的流光,曾照亮過整個元界的天穹。
但很快大家發現,‘元界之子’是個麻煩,仿若除了成天找人打架便無事可做,而且此子脾氣暴躁,沒有明確的是非觀,依心性而行事,容易被他人利用,於是闖禍無數,將各宗派打的閉門不出,無奈之下,元界強者便聯合起來剷除‘元界之子’,未料想依然大敗,後來有一位從虛空探索回來的大能者告訴‘元界之子’,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着你麼年輕又這麼能幹,應該出去看一看。
於是‘元界之子’便離開了元界,知道這件事的人,包括大衍在內都不明白,這位大能者爲何不直接出手鎮壓這廝,而是將其給誆騙了出去,臨別還贈送他墨玉弓一件,便是射了李天畤一箭的那個黑弓所發,只給弓,未配箭,也成了一段熱議的佳話。
後來得知,那弓是不需要箭的,但凡能拉開此弓的神通者便能射出猶如實質的虛無箭支,箭支的屬性、殺傷力完全因開弓者能力和心神境界的不同而不同,弓的材質也不是墨玉,而是元界那位大能者在虛空深處的一個詭異的世界廢墟中找到的,傳說大能者一箭射出能擊穿世界壁壘,而‘元界之子’也不差,一箭將元界的天穹射了個大洞,他便順着那洞離開了元界。
所謂元煌箭便是那墨玉弓發出的煌煌之箭,起初黑如墨線,瞬間威能爆發時如煌煌大日,難有抵擋者,大衍不相信李修成不記得這恐怖的元煌箭,但觀其神色仿若第一聽到,不由的暗暗稱怪。
很多同道稱讚大能者爲元界除了一害,但願‘元界之子’此後再也別回來,也有猜測大能者別有用心,甚至是禍水外潑,總之,‘元界之子’離開後真的就沒有再回來,闖蕩諸天世界,斬殺最爲有名的大神通者,着實轟轟烈烈了一番,直到聽說他被戰神當場擊殺的消息。
但他畢竟是自己的族人,是元界的曾經牛逼的存在,元煌箭獨一無二,放眼強大的諸天世界,除了神皇之外,沒有哪個大神魔敢放言說能接住這一箭,李修成也不行,但他卻把‘元界之子’給殺了,沒用任何鬼祟的伎倆,就是硬接一箭,丟掉半條命,金身被射殘,連元神都被射碎了,最後還是一刀將‘元界之子’劈爲兩半。
這個戰鬥過程極爲傳奇和短暫,也是最爲靠譜的一種推測,大衍沒有見過戰鬥場面,事實上當時的見證者只有落英神女。
明明在鎮魔塔內鎮壓着‘元界之子’,而李修成見到此子後,卻依然記不得這樣驚心動魄的場面,這是大衍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然而事實就是如此。
李天畤也在茫然中,但他知道記憶還有很多斷片,需要沉睡中的李修成來補充,甚至需要融合虛空中的神性才能找回全部的東西,可這不是他今天想追索的重點,他已經知道了那個墨玉弓,也知道了元煌箭的來歷,但依然不知道該怎樣利用這樣的煌煌之箭去毀掉空間裂隙。
大衍無法給出答案,只是答應李天畤,三日之後,他的師弟回到秘境接替他,便可以出來與之匯合履行他的承諾。
當李天畤急匆匆趕回無名山時已經是次日下午,教官早在廢墟邊上等着他,神識中,李修成的金身告之,地宮廢墟還是老樣子,那血族魔頭依然沒有任何聲息,黑麒麟恢復的很快,荒古神獸對血腥的感知更爲敏銳,它認爲血族大神魔早已不在此處了。
李天畤緊鎖眉頭,但來不及詳細詢問,與教官散步向遠端,他急於知道更爲關切的消息。
“董老回覆,上面已經批示可以有限度的重啓舊案調查,但在此之前,他想和你談一次。”
“什麼叫有限度?”
“談過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