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久不聯繫,可是看到一串裸號依然能認出是前男友的號碼。史甘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如果他知道金惜早與這個人有好幾年不聯繫,依然背得出這個人的號碼,神色就不會那麼輕鬆了。
促使人隔一段時間就檢查一下自己是否忘懷的,不一定愛也許還是恨。像你踩死了一隻蟑螂,是一定要確認它是否死透的。只有害怕到了無以復加,才連確認死亡都不敢。但是無數次的確認帶來的後果是那串數字烙得更深,很容易造成對某個人還刻骨銘心的錯覺,自己和別人都很容易這樣想的。
這種時候,現任男友也很難做人。大方一點,有被標以不在乎、不關心的風險;小氣一點,又在女友跟前落了下風;不發表意見就更不好了,縮頭緘默,蔫蔫乎乎,不是大丈夫所爲。“你還是接吧。”史甘權衡了一下,他想他還沒有資格過分在乎的,他好像還沒表白過。
“嗯,好吧,如果他借錢,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他滾蛋。”金惜早洗乾淨手,接了隨後打進來的第四個電話。
吳新飛說:“嗨,好久不聯繫。”
他也知道好久不聯繫也沒必要聯繫,還聯繫幹什麼?沒安着好心吧。
金惜早不置可否地嗯哼了幾聲,算是回答,也表明了一種“我不想理你”的態度。
“你一個人?”吳新飛結束了寒暄,開始進入正題,似有所圖。
“你怎麼知道?”不算上她召喚來的史甘,和不請自來的馬滔滔高福新,她本應該是一個人的。
“我看你微博的。”吳新飛深情款款地說,“每一條都看,你一個小時前抱怨說家裡停網停電又是一個人。怎麼樣?需要我來陪你嗎?”
怎麼所有人都惦記着她一個人的時候來乾點啥。
這也是自作多情症候羣麼?每條弦外有音的微博,都以爲是向自己傳遞信息。就算沒有多餘意思的話,也能被看出點意思來。
金惜早不說話,她在運氣,考慮用什麼樣的話把對方噴到十萬八千里以外,再也別來噁心她了。
“你一個人,不害怕嗎?一個人最容易胡思亂想了,想什麼來什麼。”見對方不回答,吳新飛加重了言語的份量。隱含了恐怖的威脅。如果沒有一大幫子人陪着,還真會被嚇到。
“那好吧,你來吧。”金惜早飛快地說。
掛掉電話,金惜早端着一大碗爛番茄,坐在廚房的小板凳上心事重重,不知想起了什麼。
“湯就這樣燉着。番茄醬好了加進去。那麼我先走了。”史甘洗手,去客廳拿外套。
金惜早追到客廳裡:“湯沒做好,菜沒上桌怎麼就走了?”
史甘握着外套不穿,說:“我在會不會有什麼不方便?”
“有個屁的不方便。”金惜早冷哼,“你什麼時候變得脆弱敏感小心了?”
當着另外四個人的面,金惜早的話讓史甘有點下不來臺。大家也都感覺到了金惜早的
煩躁。她打蛋,攪拌番茄醬,無不是帶着種日本怪獸電影的風格。
一個小時後,吳新飛給金惜早打電話:“我在樓下了,是四樓沒錯吧?”
“是的,你上來吧。”金惜早說,“我幫你把門打開了。”
他擡頭看,四樓兩戶人家,都亮着燈,不提前把門打開,他上去還不知道敲哪扇門呢。
他走進樓道的時候,樓道里的感應燈是亮着的,他走進去的瞬間燈暗了下來,他咳嗽了一下,燈又亮了。一個男人從二樓匆匆跑下來,與他擦肩而過,跑到外面去了。他沒有在意,上樓梯,走得很慢,享受勝利來臨前一刻的喜悅,可能會超過真正得到意見想要的東西以後的喜悅。從三樓跑下來一個男人,與他擦肩而過,下去了。他覺得有什麼不對了,這個男人穿着醒目的橙色外套,與在一樓撞見的那個一樣!回頭,男人的腳步聲消失了,消失在一樓和二樓之間的樓梯轉角。他追到二樓,沒有人在那裡,只有夜風從打開的樓道窗戶裡灌進來,冷颼颼的。
他讓自己不去關注與自己無關的事。回到二樓上三樓,從四樓猛地衝下來一個男人,在他發愣的幾秒裡,又騰騰騰迎面交錯而過,他只顧留意對方的臉,在一樓沒看清,二樓看清了一點,是同一張臉!腳步聲消失在三四樓之間的轉角。他再一次衝到腳步聲消失的地方察看,依舊沒有人。他有些膽寒心虛了。可是眼前詭異的事件並沒有傷害到他,再說,金惜早的家就在眼前了,不進去的話豈不是白跑一趟?
他回到三樓上四樓,這次並沒有從五樓下來什麼人。右手邊的門開了一條縫,他飛快閃進去,逃一樣,用脊背頂上門。房間裡沒開燈,客廳茶几上放着幾盤菜,點着一隻香薰蠟燭。很安靜,一個房間的門虛掩着。令人浮想聯翩,也許走過去就會在茶几上發現一張字條,寫着“飯在鍋裡,我在牀上”之類的話。
他笑,放鬆下來。他配合着氣氛,沒有高聲說話,走進房間,向牀上摸過去,摸了個空,牀上沒人。他又挨個房間搜尋,連衛生間和廚房都看過了,沒人。他放鬆的神經又繃緊,寒毛孔關閉,摸出手機給金惜早打電話。
“我已經到你家了,你出去了嗎?”他問。
“我在家呀,沒有出去。”金惜早很訝異。
“我沒看見你,是不是我走錯了?是上樓右手那間?”
“是呀,我在沙發上坐着等你,你沒看見嗎?”
吳新飛回頭,沙發上沒有人。此刻他發現茶几上的香薰蠟燭是白色的,好像祭奠用的白蠟燭。
他後退了兩步。“沒有,我一定是走錯了。”現在他又把上樓遇到的詭異男人想起來了,也想起今天晚上是冬至夜了。 不要亂想,一個人在黑屋子裡,想什麼來什麼。這是他對金惜早說過的話。
他飛快地跑到門邊扭門把手,可是出不去。門不是打不開,而是開了一條縫,就有一股力量與他角力,他拼命拉門,外面也拉住了門。外面那股力氣比他大。他看見門邊的電燈
開關,翻來覆去開關好幾下,室內沒有一盞燈有反應。
“喂?你還在嗎?”電話裡的金惜早說,“我就在門口站着,沒看見你啊。”
他嚇得立刻從門邊退開,他跑到客廳窗邊,拉開窗簾,打算看看還有沒有別的逃生通道,一個白影窗口上方垂下來,披頭散髮,亂髮遮住了大半張臉,胸口都是鮮血。她張口,吐着鮮紅的舌頭。
窗戶外的女人衝他咧嘴,嘴巴一張一張在說什麼,“我就在窗邊,你看見我了嗎?”手機裡的金惜早說。
吳新飛丟掉手機,再度向門口衝,扭住門把手全力向後拉,沒想到門後那股與他相扛的力量不在了,他被自己的力量帶着向後跌去,門把手脫手,他仰面跌倒在地上,充滿驚恐地盯着門口方向,有個腦袋碩大無比的人影走過來了,走到他腳邊蹲下來。吳新飛就嚇得結結實實昏過去了。
“真沒勁,還沒用大腦殼砸他,他就暈了。”金惜早從門外踱進來,抱着一個KFC全家桶,啃着玉米棒,“搜搜他。”在門外拉着門把不放的是三個女人。三個女人的力氣疊加在一起也不小。
大腦殼摘下來,扮大頭鬼的是史甘,他反對:“隨便搜身不好。”
“你不搜我搜。”金惜早把全家桶塞給隨後進來看熱鬧的馬滔滔和桑仲夏,問她們,“你們那兩個男人呢?”
“禎禎還在拉着高先生。”桑仲夏說着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
抹了一下巴番茄醬的高福新從窗口爬進來了,頭上頂着拖把上拆下來的破布條,身披浴簾,就像個異裝癖。範家禎隨後跳進窗來,幫他解開身上一環扣一環的安全繩結。
高福新很亢奮,第一次做那麼瘋狂的事,太過癮了,他拍着範家禎:“哥們,你教爬牆吧,我認識的攀巖專家也沒你利索。”
聽出高福新的稱讚是真誠的,範家禎回以點頭一笑,笑容又有了羞澀。
馬滔滔說:“學爬牆?你下一步是不是要入室盜竊?”
高福新說:“還可以學羅密歐,爬姑娘的陽臺。”他向範家禎擠眼。
男人一起做了壞事就成了好兄弟了,男人的友誼。高福新扮女鬼,範家禎做的則是跑下樓又從樓道窗戶爬回上一層跑下來,來來回回嚇唬不速之客。
金惜早從吳新飛的外套口袋裡掏出一盒杜勒斯,一盒的,全新,未啓封,她做了個無語望蒼天的POSE:“我就知道是這樣。一盒,是不是買多了?他一個禮拜內絕對用不完。”她含蓄又惡毒地評論,把盒子丟給馬滔滔。
馬滔滔覺得燙手似地,剛接住就拋給桑仲夏,桑仲夏也不好意思拿着,丟給範家禎,範家禎猶豫一下,遞給高福新。高福新算是老吃勞做了,也像沾了髒東西一樣用兩根指頭捏着盒子說:“給我幹嘛?”
“我以爲你們可以分贓,別浪費了。”金惜早繼續翻他身上的東西。在他的皮夾裡找到一張信用卡大小的優盤。她估計自己要找的是這個。她瞭解,這個傢伙有這種習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