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種就像金惜早,五官分佈合理,臉型端正,都生得很到位了,只是輪廓不深,只需要用色彩和陰影加深輪廓,立刻煥然一新。後一種不適合化妝的,是排在兩個極端的人,要麼已天生麗質卻嫌脂粉污顏色,要麼長得實在對不起社會,任何化妝品都無力迴天,抹個粉底都像狗屎蛋下霜。
恢復一點信心後,高照中重振士氣,挽好金惜早的胳膊,宛如戰士挎好衝鋒槍,也像要去相親的女子整理裙襬。他走到嘉賓簽到臺簽字。金惜早則無不遺憾地頻頻回首,望向記者簽到臺,這種活動,給市級媒體的的信封一定不薄……
其實,金惜早比高照想象得要熟悉這類場合,只是她的熟悉對他來說,不一定是好事。一進場,高照還想挎着她多兜幾圈,金惜早卻扯起他的袖子看了看,記下了銀色袖口的圖案,一轉身跑進媒體區。
媒體區就設在大堂後部,邊上還有一個網站直播席。金惜早如魚得水,先看清了別人機器上貼的LOGO,大致知道這場活動來了哪些媒體,都是老熟人了,不認臉孔認臺標也不會錯,她就一個一個上去拍肩打招呼,還請要好的攝影記者多拍幾張活動現場照片,發往她的電子郵箱,又向文字記者打聽活動詳情,要來統發稿先看一遍。本來她是跟着高家人一起來的,要資料何必捨近求遠,可惜她完全不相信高照這個二世祖會比記者瞭解更多內情,還是走她熟悉的渠道比較安全,且她今天的造型驚豔了這幫平日的兄弟們,眼睛都看直了,她提出要求無往不利。
那幫穿着T恤和攝影背心的傢伙還開她的玩笑:“配合一定配合,你今天就安心釣金龜吧。”然後拉長焦距偷拍她的照片。
交際了一圈回來,居然找不到高照了……呃,也許他就在附近搭訕帥哥,可是她沒法從密集的人臉中把他認出來了。剛纔挑袖釦圖案做記號真是失策,就應該在他襯衣領子上夾個回形針,像在書頁上折角一樣,那麼她只要平平地一眼掃出去就能排除掉許多對象了。臉盲症真壞事。
鎮定下來後,金惜早去冷餐區拿了個盤子,顯得十分醒目。還沒開場就吃得嘴角掛醬汁,又用那種仔細甄別的目光掃描在場每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士,比其他滿場轉悠的一心攀上高枝嫁入豪門的女士都露骨。所以沒有人敢上前與她搭訕,她差不多是自曝式地等待高照來發現她。忽然,一粒銀色袖口在橘色燈光下襬動起來,金惜早雙眼閃亮,盯着那張面孔,略略思索,高照的樣子似乎就是這樣的,她放下盤子疾步走過去,賠罪似地搶着挽起對方手臂,說:“呀,你剛纔跑哪裡去了,害我找了一圈都找不到。”她倒來了個惡人先告狀。
對方的反應卻
是遲疑地抽出胳膊,震驚地看着她嘴角的褐色汁液。
“你現在就帶我找高福新去,早完早了。”金惜早似乎也覺得嘴角掛了東西,可是她手頭一張紙巾也沒有,只好擡起手用手背抹了抹。
“我就是高福新。你找我?”那人說。
輪到金惜早吃驚了,她後退一步,忽然從禮服胸口內側抽出一張照片來,仔細比對,既然上回拿着照片把高照認成了高福新,現在又把高福新當做高照,只能說,這兩位還是有那麼六七分像的。她又把照片塞回去,“原來你就是高福新!你和你表弟的銀扣撞車了,下次別做這樣沒品位的事了。”
對方哭笑不得,只把她當做一個故作天真譁衆取寵的女人。
“我是某某週刊記者,我一週前預約過的,可惜當時高總沒空,我專程追到這裡來採訪,請不要拒絕。”金惜早單刀直入開始工作。
可惜高福新還是不配合,他笑了笑說:“真的預約過?我不記得了。如果真的預約過,我想我沒理由失約。”
就知道你們有錢人健忘。金惜早心裡嘀咕,說:“有沒有預約過無所謂,關鍵是我現在正在採訪您。”
高福新看了看錶說:“對不起,活動馬上要開始了,我還要上臺講話,要去準備一下。至於採訪,如果你不急的話,改天出來吃個飯,我們聊聊天,就完成了。”
又是吃飯?他們兄弟兩個是一個師父教的?爲了等這個活動,她又拖了一個多禮拜,明天就截稿,就算今天完成採訪,一會兒回去還要熬通宵寫稿,誰來體諒她這個苦逼小記者的苦處?
“那麼我先失陪,我的電話可以找高副總要。”這兄弟兩人的說話風格也如出一轍,硬要挑出區別來,那麼這位表哥說話的時候不翻蘭花指。
“可是我急,我很急。”金惜早說着,就來拖高福新。此刻,她穿上帆布繫帶鞋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抓地力強,方便奔跑,她不由分說,強行把手套進他的臂彎裡,無視對方反抗,把他從大堂上拖走,推進一間標着VIP休息室的小房間,扔在沙發上,反手把門一碰,一鎖,逼上前來,撩起裙子從小腿上抽出一直錄音筆按了一下,杵到高福新下巴上。
“如果你想快點脫身,就乖乖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就胡編亂造一些醜聞發出去,你不也不想吧。好了第一個問題,衆所周知,你在高氏地產和廣告傳媒公司都擔任舉足輕重的職位,請問您更喜歡哪個身份。第二個問題,你覺得自己的精力能力能否保證兩個公司同時有效運轉。第三個問題,有人說只有富二代纔開廣告傳媒這種十三點公司,你怎麼看……”
高福新沒有強烈反抗可能也是覺得這場豔遇來得有趣,但金惜早
的提問像扯斷了一掛珍珠項鍊,勢如破竹,他還是被震撼了,結結巴巴地回答着問題。金惜早不滿意,說:“讀者不會希望看到你這種乾巴巴的回答的,我幫你潤色下,加點冷幽默,沒問題吧。請你放鬆點,我正在爲你節省時間,不會耽誤講話。第十一個問題……”
錄音採訪期間,外頭很安靜。金惜早以爲會有人拍門詢問安好,或者直接撞門進來救駕的。高福新的手機響過兩次,被他掐掉了。也許……也許大家都在腦補,而且想歪了。
直到採訪接近尾聲,終於有人貼着門叫:“高總你沒事吧?下一個議程就是您的講話了。”
金惜早適時地收起錄音筆,說了句:“感謝配合。”
外頭終於有人大聲撞門了,一個女聲尖銳地問:“高總,要不要報警!”
金惜早順手把錄音筆塞進禮服胸口的夾層,打開門說:“沒事,什麼事都沒有。”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滿頭急汗的馬滔滔。
“是你!你在裡面做什麼!”馬滔滔質問,驚怒程度不亞於借錢給人買了張彩票,卻發現別人中獎了。
“工作啊。沒事沒事,你讓高總上臺吧。”金惜早打着哈哈,貼邊溜走。十二點還沒有過,她的南瓜車就消失了,她得自己打車回家去,也是從禮服胸口夾層裡掏錢付的車資。雙層硅膠文胸創造了一個神奇的儲物空間。
金惜早回到家裡,灰姑娘的戲碼就演完了。她拽拉鍊,禮服裙滑脫到地上,堆成一個圈,她跨出來,拎起裙子搭在牀沿,兩層硅膠文胸直接丟進垃圾桶,隨手抓起一件無袖背心套上。她走向衛生間,雙手左右開弓撕掉假睫毛,忍不住還揉了兩下,抹去睏意,以至於她走到鏡子前只看到兩個糊掉的黑眼圈,還是這樣亂七八糟的看着舒服,她笑哈哈地對自己說,打開龍頭,掬起一把冷水潑到臉上,拿起一塊洗臉皁咯吱咯吱洗起來。
洗漱一新後,金惜早把盤腿坐在牀上研究一本小冊子的桑仲夏請到客廳裡,她把門一關,打開屬於她的那臺筆記本就鼓搗了起來。那個樓盤推介活動還在繼續,先打開網頁在線看直播,又打電話催債,讓兄弟們把照片和文字立馬發來,把錄音筆裡的音頻文件拷進電腦,戴上耳機先捋一遍,再開個新文檔寫她的人物專訪。
馬滔滔回來是接近午夜十二點了,她上樓梯時腳痛得走不動,脫下高跟鞋用兩根指頭勾着。她雙手都提着撐飽臃腫的紙袋,裝着這次活動的會務資料,與這些紙袋比起來,平日裡提回來的購物袋簡直輕如鴻毛。那些紙業撂在一起比死人還沉,勒得她手心生疼,肩膀一歪,掛在肩膀上的小皮包就溜下來,懸在手腕上。她在樓下停下來,掏鑰匙開門,在每個樓梯轉角都要停下來休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