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恩伏在江玉嫺的懷裡,不知該不該將話說出口,她到底是不能明白母后的用心,爲什麼要傷害恆聿,甚至於讓自己守寡?
這樣一個嬌柔的女孩兒伏在自己懷裡,身體一絲一毫的顫抖江玉嫺都能感覺得到,德恩的微顫已持續很久,她輕輕推開德恩,問:“孩子,怎麼了?是不是特別難過?”
德恩被這麼一問,心底的防線徹底崩潰,含着淚將方纔在母親殿閣外聽得的話說出來,末了又擔心地說:“最好是我聽錯了,或猜錯了,可除了延叔,我實在想不到母后還會對誰感興趣。她從來不過問外頭的事,所以、所以……”
“好孩子,不會的,姐姐她怎會捨得女兒守寡?傻丫頭,你一定是聽岔了,或許是嬤嬤正數落哪個小太監不好,你卻誤會了。”江玉嫺心裡是震驚的,她明白德恩不會無事生非,既然有此事,不管蔣皇后將此矛頭指向誰,她都不能再後知後覺、不管不問了。可面對德恩,還是要哄才行。
德恩果然不放心,怯怯地又說:“如果是真的怎麼辦?延叔如今隻身在外,誰來幫他?”
“好,母妃替你去查,或找機會問一問母后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你不要再和別人說,萬一真是你聽錯了冤枉了母后,她該多傷心?好孩子,聿兒是母妃的外甥,母妃當然不能不管。”江玉嫺哄着,也不敢多說別的話,怕惹德恩以爲自己與她的母親對立。
德恩連連點頭,頗感激地對江玉嫺道:“這件事就全拜託母妃了,雖然延叔和我的感情一直平平淡淡,可是我很喜歡延叔,不希望他因爲我而受傷害。”
江玉嫺繼續哄:“母妃明白,好孩子,別想得太多……”
如是又聊了小半個時辰,德恩才走,她前腳剛踏出懷瑾宮的大門,江玉嫺這裡已鐵青着一張臉對親信宮女道:“永嘉王妃最近不是常來我這裡吃閉門羹嗎?今日換一道菜,去請她來品嚐。”
宮女會意,悄然退下去。
江玉嫺則恨得咬牙:雖不知你要對付誰,可老老實實本分了大半輩子,臨了倒不安分起來了。你也沒有兒子,究竟要與我爭什麼?最可恨,皇帝那裡竟然也……
正惱怒,另一親信進來,低聲回覆貴妃:“奴才出宮去查過了,果然如太子所說,容家小姐今日突染疾病病倒了,聽說來得兇險,一時半會兒還沒有醒過來。”
江玉嫺長嘆:“她倒是一個不錯的姑娘,我本是滿意的,太子妃她雖然沒有資格,可太子身邊又需要這樣的女子,哎……果然天意弄人。”說罷尋思片刻,又吩咐宮女取來一些東西着人送出宮,並要容家天天派人上報雨卉的情況。就算最終無法讓姮兒成爲太子妃,她也不希望四月二十二這一天,兒子的婚禮沒有新娘。
繼而很快,恆嫦奉召入宮。
容府內,瑜貴妃的賞賜已送入馮梓君的手中,馮氏唯唯諾諾千恩萬謝,因念雨卉的病沒有一點好轉跡象,不免擔心無法向貴妃交代,一時着急上火,嘴角起了燎泡,便在房裡躺着再沒出來。
夜裡容謀回來,得知妹妹病倒,來窗前探望,見紫蘭、青蘭面頰紅腫,便知道他們捱了打,細問原因不果,後來回房吃飯再問如惜纔得到了答案。
“爺,這件事您可別再在老夫人面前提了,聽說今日二奶奶爲了這件事與老夫人大吵了一架負氣走了。”如惜諾諾地說。
容謀將事情細細想過幾遍,問道:“如此看來,那個鍾家弟弟和我妹妹的確有了感情?”
如惜道:“可不是,若沒有,四小姐如何能有這樣激烈的反應。”
“好!”容謀匆匆吃完碗中飯菜,起身對如惜道,“替我收拾幾天替換的衣裳,我要出遠門。”
如惜不解,又捨不得,“爺這是要去哪裡?您可千萬不能再丟了。”
“傻瓜,我是誰?這大個活人還能丟了?你快收拾,我回來取了就要走。”容謀說罷便出了房門,徑直往妹妹屋子裡來。
從前三少爺很少會來關心小姐,紫蘭見容謀今日又來,反有些不自在,倒不想叫他進門了,只說:“四小姐還沒醒,醒了一定派人去告訴三爺知道。”
“我明白,我來看看卉兒,和她講一句話就走。”容謀解釋罷,閃過紫蘭便進去了,
眼見昏迷不醒的妹妹依然保持着一張充滿哀慼的臉,容謀不禁心疼,替妹妹掖了掖被子,湊到她耳邊低聲說:“卉兒,三哥現在就去金陵,就算鍾子騁死了,哥哥也替你將他送回家鄉,不叫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外頭。好妹子,你要保重。”
說完起身,但見雨卉眼角溢出兩行清淚,好似是聽見了。
“有一天孔明燈再升起時,就是我來接你的日子。”腦海裡反反覆覆是這一句話,在痛苦和絕望中掙扎,急火攻心一蹶不振的雨卉終於甦醒過來,她記得三哥曾在自己耳邊說,要爲自己去找子騁。
可是……人已不在,找到了,又有何用?才甦醒,雨卉便淚如泉涌,除了嚶嚶不止的哭泣,竟連一句話也沒有說,這一天,已經是四月初三。
馮梓君帶着如惜等人來探望,見女兒瘦得身子骨如柴棒一樣,不禁皺眉,出了屋子後對周紅綃道:“她不吃你也要灌她才行,這個樣子誰見了能喜歡?”
紅綃不敢反駁,敷衍着應了。
正說着,陸管家尋着主子找過來,見了馮梓君說:“外頭有一個夥計,說是三爺店裡的貨快清了,可三爺好幾天沒去鋪子了,想來問一問到底是暫時關門還是找路子進貨。我與他說了三爺不在家,那夥計叫問一問主子拿個主意。”
馮梓君心裡不免得意,笑着說:“謀兒的店裡生意如此好,嘖嘖,我這做孃的竟不知他做的什麼買賣。”便道,“陸管家你看情形拿注意,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這些生意上的事情,只求這鋪子在我謀兒回來前不虧損就好。”
陸管家領命下去,馮梓君撫掌笑道:“果然去了那個咋咋呼呼的林飛鳳,我兒子也變得好了。想我也非真心要攆她走,都是一切機緣巧合吧,可見是天註定了。如今且要爲謀兒選一個好媳婦當家作主,將來也好開枝散葉。”
如惜立在一旁,聽了這話心裡不禁訕訕的。似乎老夫人話裡的意思,已經將自己被扶正的可能給扼殺了。是啊是啊,一個低賤的侍妾,如何能做主一房?千萬不要想太多,免得將來落得林飛鳳一個下場。如是勸慰自己,倒寬了幾分心。
“如惜,你真的不知道謀兒去了哪裡?”馮梓君突然向如惜發問。
如惜見衆人都緊盯着自己,頓時不知所措,慌亂地搖頭回答:“不知道,爺只說出遠門,還叫我們不要擔心。老夫人,這些我之前都與您講過了呀。”
馮梓君知道如惜不過是個愚笨的丫頭,根本不懂得去追究推敲一件事,再問也是枉然,便悻悻地走了。
留下週紅綃與如惜,周氏嘆道:“如惜啊,別怪姨娘我不提醒你,正經跟着三爺生個孩子吧,將來你能有個依靠。頂好你能遇上個好奶奶,將來也能待你好。你也瞧見了,我們姐兒病成這樣,她也不帶多坐一會兒陪陪的。她心裡從來就沒把我們姐兒當女兒。如今不定怎麼想眼下這樁婚事呢,畢竟姐兒成了太子良娣,往後再見面,就要反過來行禮了。”
“二姨娘您別多想,四小姐會好起來的,四小姐是有福氣的人。”如惜溫和地笑一笑,又陪着周氏進去照顧雨卉。
未來太子良娣得病一事早在京城內流傳,恆府裡自然也不能免俗,這會子江玉嬌正和長子、次子的媳婦坐在一起話家常逗孩子玩,二媳婦卞雅媛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皮笑肉不笑地問婆婆:“原說我們二小姐要做太子妃,這件事怎麼也不見再提了?這納一個太子良娣,皇室裡倒辦得隆重,前日我路過太子府,那氣派,都能比得皇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