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未已經羞得雲裡霧裡,丈夫的手每滑過自己的肌膚,都忍不住要顫一顫,於是死死閉着眼睛,纖柔的眉毛比方纔遭人脅迫時扭曲地更甚。
看着妻子如此可愛可憐的模樣,容許釋然笑了,心裡默默唸着一輩子也不允許自己再讓寶貝受傷,一邊輕柔地擦乾了妻子的身體,用柔軟溫暖的錦被將她包裹起來。
方輕輕點了妻子的鼻尖,想逗她睜開眼睛,門外卻有采薇急促的聲音。
佟未破功笑了,睜開眼來朝丈夫得意地說:“你看你多心疼的采薇,人家每每都來得特別關鍵時刻。”
容許嗔她胡說,掖好妻子的被子返身去開門,再回來時,佟未見他手裡拿着書信,正仔細而匆忙地閱讀着,心裡不免有些擔心。
“雲峰的信。”讀完,容許的笑更輕鬆了。
佟未見此情景,也已放心,只問好不好。
“他已經和阿神在一起了,你也放心吧。”容許以爲妻子想知道這個。
可佟未卻搖頭,問:“你的軍隊呢?”
容許一愣,反問:“爲什麼關心他們,若不是朝政與軍務,我們能心無旁騖地在一起。”
“當然不能。我喜歡的可不是終日遊手好閒的大木頭。”佟未笑而認真地說,“希望今晚的事就此過去,我們誰也不要放在心裡。相公,你有你的使命,老皇帝需要你,朝廷和黎民百姓都需要你,三軍兄弟更是以你爲精神意志,你不是隻屬於我的。”
面對如此善良懂事的妻子,容許還有什麼好放不下的,湊下身子來親了一口,溫和地說:“你先睡,送信的等着我的回覆,不能久留怕被人發現,我去去就回來。”
“嗯。”佟未乖巧地應了,但在相公轉身的那一刻,又喊住了他。
“怎麼了?不舒服嗎?”
搖頭,佟未紅着一張臉,柔柔地說:“可是,我是完全屬於相公的。”說罷將頭埋進了被窩。
容許笑了。
深宮之內,慌亂終趨於平靜,之後的事情自然有大臣們與皇帝共同解決,女人們要做的,就是安定自己的心。
此刻,江玉嫺與蔣皇后對坐外殿,兩人不鹹不淡地說着不搭調的話,言語之上沒有心神的交流,宛若隔着千里對話。
內殿,宮女們安靜整齊地侍立在門外,屋子裡只有兩個人,一個是臥牀的德恩公主,她已然脫險,還有一個,便是守候一旁的駙馬。宮女們都瞧見了駙馬爺臉上對於公主之安危的擔憂,紛紛豔羨不已。
“延叔……”德恩輕輕喊着丈夫的名字,一隻手則自丈夫出現在眼前,就再沒有放開過他。
“怎麼?”恆聿湊近了身子。
“我想喝水,好渴。”德恩弱弱地表達着自己的意思。
恆聿將她的手拿開,轉身從桌案上取來茶水,卻只是用棉棒輕蘸德恩的嘴脣。
德恩搖頭,“我想喝水,渴。”
恆聿溫和地哄她:“你失血太多不能喝水,聽話,忍一忍。”
“嗯……”聽丈夫的話,是德恩最樂意做的事之一。
“延叔,容夫人好嗎?”這個問題盤旋在德恩腦海裡很久,她一直猶豫着要不要讓佟未在此刻出現在自己和丈夫之間,甚至,僅僅是一個名字。
“我不知道,應該沒事吧。”恆聿如實回答。
“希望她和孩子都沒事。”德恩笑着,說着自己的祝福。
恆聿的腦海裡似乎有一片空白,他只是說:“你好好休息,別想別的事情。”
德恩閉了會兒眼睛,又緩緩地開口說:“剛纔……我想我若能救下容夫人,便是因此死了,也值得了。因爲這一生,終究爲你做了一件有價值的事情,延叔,你很喜歡容夫人,對不對?”
德恩沒有得到答覆,她似乎有輕輕地一嘆,睜開眼睛來對這恆聿笑:“對不起,這樣問你,很不禮貌。”
“你休息吧,太醫說你失血很多一定要好好休息。”恆聿顧左右而言他,他實在是經不起那關於“佟未”的話題。
“我想回家,你帶我回家去養病吧。宮裡太冷了,我住不慣。”
“住不慣?你在這宮裡長大。”恆聿脫口而出。
德恩慘慘地一笑,“可如今,就是住不慣。”
“好吧。”恆聿無奈,“但不論如何,今晚你還需在母后這裡休息,明日若得允許,我接你出去。其實……其實家裡那麼多人,未必適合養病。”
“那裡很好。”德恩無力地說完這四個字,閉上眼睛似要睡了。
恆聿在她身邊守候許久,方欲起身至外殿向蔣皇后和姨母訴說德恩的情況,卻聽那德恩夢囈一樣說着:“延叔,那一晚你在夢裡喊容夫人的閨名,我……聽見了。”
背對着妻子的恆聿頓時僵住,他在心裡猜測過無數種德恩知道自己與佟未過往的可能,可惟獨沒有想到,真正泄漏“天機”的人,竟然還是自己。
“延叔,我會守着這個秘密,不告訴任何一個人,特別是我的母后。”德恩緩緩地說着口中的話,這一字一句似乎經過了千百次的斟酌和預演,她說得那麼自然而熟練,“我希望我的丈夫在他們的心裡,永遠是那個譽滿朝野的恆三公子。延叔,容夫人她很幸福,容將軍也很疼愛自己的妻子,其實,你可以放心了。”
“你睡吧,說太多話,會累。”恆聿於長久的沉默後說出了這句話,繼而一步一步往門外走,他看不到此刻臥在牀上的德恩是何種表情,更不敢去看。
“如果今晚我爲容夫人而死,你會爲我落淚嗎?”德恩最後問了這一句話,可是她仍舊得不到答案。得到的,僅是丈夫離去的冷漠背影。
延叔,我與佟未,究竟差在哪裡?便是如此,你連感激也不願施捨與我?德恩啞然而泣,難以釋懷。
深夜,將寄與雲峰的信辦妥,容許抽身回來臥房,在門外卻遇到了久久沒有去睡的采薇。
“外頭這麼冷,傻姑娘,立在這裡做什麼?”
采薇卻緊張地比了個噓聲,說道:“小姐睡着了,我怕開門會驚擾她。她其實膽子很小,小時候若受了驚嚇或委屈,半夜常常會哭醒過來,也睡得很淺,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醒來。我又怕她醒,又不敢打擾她,所以二爺您沒回來前,我就在門外等了。沒事的,我穿得很暖和,一點也不冷。”
容許不無感慨地說:“未兒有你這樣的好姐妹,實在是福氣。”
采薇笑道:“二爺別看少奶奶常常和我鬧彆扭,其實她比誰都心疼我,我們家夫人也疼我拿我做女兒待,我們可不就是姐妹。”
如此多好,家裡才和睦。好了,未兒這裡有我,你快去休息,日後少不得你的辛苦。”容許說罷,伸手欲推門。
“二爺……”采薇趕着低聲喊了一句。
容許停下來,問她:“還有什麼事?”
采薇支支吾吾半日,一咬牙,徑直問:“您知不知道,家裡好不好,三……三爺好不好。”
“采薇。”容許的語調裡,頗有幾分語重心長的味道。
但卻被采薇搶先道:“二爺想說什麼,我心裡很清楚的。其實早就和小姐她說好了,這一次回來京城,我是不會再跟你們回杭城了,那裡……那裡我實在去不得了。去不得便就不會再有麻煩。可到底相識一場,我眼裡看着這麼些事情,偶爾見您和小姐私下說好些要緊的話,估摸着事情不那麼簡單,到今日鬧得宮裡都有刺客,便更深信不疑。只是想問一聲家裡好不好,沒有、沒有別的意思。”
容許心裡卻笑:傻姑娘,這不是欲蓋彌彰?你說了這樣一車子話,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爲了替自己的心思做掩飾。
“二爺,三爺他們好嗎?”采薇跟着又問了一遍。
“具體的事尚不便說與你知道,不是二爺不信任你,若說得,未兒她一定會與你念叨,這裡頭的道理你能明白,是不是?采薇,你放心,家裡很好,如果將來你仍願意與我們回杭城,還會看到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家。”容許細心地解釋,也給予了一些可叫人放心的答案。
如此,采薇已然心滿意足,感激地朝容許福了福身子,轉身翩然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