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此言,坐在一側的曹沖和步兒都一同回首看了看曹操,就連荀彧老成持重的人也目冒異光,那頭異獸自上路始,許昌城中的人便翹首以待,聽聞是從未見過的新奇玩藝兒,在場衆人,誰不想盡早目睹。
坐在上首的曹操似乎不願被使臣佔了上風,過了片刻才道:“取上來吧!”
“丞相,”使臣躬身一禮,“那巨獸身軀過於龐大,這木臺太高,恐無法上臺,還請丞相移步臺下。”
“也罷,”曹操一拍案几,站了起來,眼眸轉動,看着坐在一旁談笑的兩個孩子,“衝兒,你與步兒一同去。”
執着手當先走到木梯旁,步兒看着長長的階梯便頓住了腳步,無論曹衝怎麼拉她,她都一動不動,曹衝眼眸轉動,放開手,便不見了蹤影,此刻步兒站在木梯中央,堵住了路口,不要說旁人,就連曹操也無法下臺,一衆人便僵在原地。
站了片刻,曹操眉毛一挑,荀彧忙上前,“姑娘請移步。”
抱着銅鏡,步兒眨着眼眸看着荀彧,不知怎的,荀彧竟然覺得一陣羞愧,不由後退了半步,且聽她有些委屈的嘟着嘴,“我累了。”
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荀彧擡眼看了看曹操,他雖面無表情,但眼中也極爲無奈,正要躬身再勸,卻見曹衝帶着兩個下人擡着適上擡他們上臺的木椅走了過來,“步兒,咱們一同下臺。”
看着那把木椅搖晃着下了木臺,荀彧只覺得哭笑不得,若將傳出去,說曹丞相被一個小小的孩兒阻住了去路,還不知會成爲什麼笑談,正尋思間,卻聽程昱在耳旁笑道:“文若,今日之事可果真尷尬異常。”
正待說笑,卻聽一聲嘶鳴震耳欲聾,不由一同擡首,一見一面灰色的“牆”緩緩移動,待那牆移到近前,這纔看到全貌,從未見過這樣的獸,四腿如同四根柱子,鼻子極長,嘴旁挑着兩根雪白的大牙,撲扇一般的耳朵,身子就像一座小山。
“丞相,”還未從初見的震驚中清醒,只聽西川使臣得意非常,“這便是主公送丞相的大禮——象,這象來自南蠻,力大無窮,南蠻人用之運送重物,丞相,在下在離川之前,主公爲對在下提起,丞相麾下能人異士極多,想必能夠幫主公解決一個懸而未決之難題?”
“難題?”曹操站在衆人之前,“是何難題啊?這天下間還有我解不了的難題嗎?”
“主公一直想知道象的重量,”西川使臣既小心翼翼又得意非凡的觀察着曹操的神情,“可是西川沒有如此大稱可以稱量,因此,我主公想請丞相幫他稱出這象的重量?”
一時間鴉雀無聲,這可是一個極大的難題,看這象身高體壯,得要多大的稱纔可稱量,曹操也不答話,雙目只是環視衆人,目光所及之處,一衆人紛紛垂首,曹操微覺失望,不及回首,只聽西川使臣道:“丞相,我主公命我得了難題的答案方可回川,不知在下何時可以回返?”
這般的步步緊逼,明顯就是想要自己出醜,一時間曹操勃然大怒,之前話說得滿了,無法迴轉,正無計可施間,卻聽曹衝笑道:“可笑劉璋無謀,這般輕而易舉之事,竟被視爲難題?”
衆人一同轉首,只見曹衝執着步兒的手,慢慢走到曹操身前,躬身行禮,“父相,就由孩兒來解答這個難題吧!”
“好吧!”曹操顯得胸有成竹,心裡卻有些猶豫,若衝兒失利,那可是在全許昌人面前失了臉面,可是看曹衝笑吟吟的看着那個女孩子,曹操的心又平定下來,“你需要什麼幫助?”
“請父相移步到湖邊,備一條船和一堆石塊,還有十杆大稱,”曹衝說着,又指揮那兩個軍士擡着木椅走到近前,拉着步兒坐在椅中,“走吧!趕着象到湖邊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到了湖邊,此時,得到消息的許昌百姓已將湖的三面圍得水泄不通,一見象,便是雷鳴般的驚歎,早有人將西川使臣提出的難題傳出,衆人議論紛紛,均想不出如何才能得出這象的重量。
長長的碼頭站滿了軍士,不停有軍士流水般的將石塊運上碼頭,曹操端坐在距離碼頭數步遠的華蓋下,眯着眼睛盯着曹衝,他心裡已隱約猜到曹衝的辦法,在心裡暗暗讚歎他的聰慧。
果然,曹衝令軍士將象趕到船上,待船穩住,命軍士在與水面相齊的船舷上用劍刻了一條長線,然後趕着象走下船,衆軍士流水般的將石塊放進船內,直至那條長線與水面相齊。
待十杆大稱在碼頭上架起,一塊一塊的稱量石塊,湖邊的許昌百姓齊聲喝彩,曹衝得意的對他們揮了揮手,拉着步兒上了一條小舟,命軍士劃到湖中,然後用力的揮着手,向岸上的百姓示意。
“步兒,”曹衝興奮的轉身看着步兒,“你看許昌的百姓多高興。”
“嗯,”從未見過這般多的人,而且這些人似乎都在向自己和曹衝歡呼,步兒也有些興奮,用力的點了點頭,“他們都很高興。”
“你臉上有什麼東西?”
下意識的伸手想摸一摸臉頰,曹衝卻拉住她的手,“別動,讓我來。”
剛剛垂下手,曹衝已湊到近前,不及閃避,已被他抱住,隨後臉頰被他連連吻了數下,這親密來得如此突然,步兒愣怔在原地,曹衝又在她另一側的臉頰上連吻數下,這才放開手,滿面甜笑的轉身繼續衝岸上的百姓揮手。
衆人都如步兒般愣怔了,一時間,四周鴉雀無聲,待曹衝轉過身,步兒滿面漲紅,雙目盈滿了淚水,顯得委屈而又不知所措,“小步,不要哭,你看,許昌所有的百姓都知道我喜歡你,待我長大了,便娶你爲妻。”
抓着銅鏡,似乎這樣才能保護自己,本想怒斥他,可是嘴一扁,卻哭了出來,一下子跌坐在甲板上,哭得泣不成聲,曹衝慌了手腳,忙伸手抱着她,“不哭,小步不哭,你長得這般美,不知有多少的人會喜歡你,我現在是告訴他們,你是我的。”
直到下了船,步兒仍在哽咽,淚眼朦朧的四顧,四周站滿了衣甲鮮明的軍士,他們想笑又不敢笑,神情僵硬而古怪,就連曹操也是一般的神情,不敢開口一般,只是指了指旁邊的木椅,令他們坐了下來。
坐在椅中,喝了兩口蜜水,步兒終於平靜下來,曹衝站在面前,滿面憂愁的盯着步兒,一見步兒不再流淚,便綻開了笑,“小步,你可嚇壞我了。”
“爹爹呢?”緊抱着銅鏡,步兒滿面提防的盯着曹衝,“爹爹呢?”
“我也不知道,”曹衝撓了撓頭,靠着步兒坐了下來,“此刻出入城的路都被鎖住了,待一會兒父相回了宮,我就陪你去找他。”
碼頭上報斤兩的聲音此起彼伏,曹操轉首看了看西川的使臣,他滿頭大汗,面若死灰,不由心下大喜,揚了揚眉,荀彧上前一步,“尊使可站得累了?看樣子還得稱一會兒,尊使不如回驛站先歇息,待結果出來,丞相立刻遣人轉告尊使。”
不待使臣回話,曹操已經得意非凡的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向侯在一旁的車駕,走到一半,又站定腳步,對曹衝招了招手,“衝兒,你們隨本相一同回府。”
木椅跟隨在曹操身後到了車駕旁,侯在一旁的軍士伸手想抱步兒上車,卻被曹衝飛快的伸手打了回去,看他橫眉怒目,“做什麼?我自會扶小步上車。”
身小力弱,好容易才上了車,在左側的錦墊上坐下,轉過首,卻見曹操頗感興趣的打量着曹衝,“衝兒,你適才在湖中做什麼?”
“稟父相,”曹衝輕輕拍着睏倦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的步兒,“衝兒是告訴許昌城的百姓,小步是衝兒的,待衝兒長大,便要娶她爲妻。”
“好一招先下手爲強,”曹操得意的大笑了,“不愧是我曹操的兒子。”
說笑間,車駕已經進城,曹衝遠遠的看見軍士陪着魯肅站在街旁,眼珠一轉,垂下首,步兒已經睡着了,忙命車駕加快速度,心裡尋思待步兒進了府,再派人去告訴魯肅,要留步兒在府中多住幾日。
回到府中坐定,未及處理許褚呈上的軍報,卻見曹丕興沖沖跑到近前,“父相,你回來得早了,沒見西川使臣的神情……。”
正說着,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從一側走了出來,定晴看去,卻是一個兩、三歲的女孩兒,正覺得奇怪,她已走到近前,張口便要呼喚,卻堪堪的頓住,側首看了看自己,突然揚起手中的銅鏡便打了過來。
本可避開,但是擊打來得突然,剛後退一步,銅鏡已經打到腰間,雖說那女孩子力弱,但一時間也痛徹心痱,不知所措的後退兩步站定,滿頭的冷汗,正待開口責罵,那女孩子小嘴一扁,竟搶先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