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你不是讓我在賞給聞月和小笛的銀子上抹了尋蹤粉嗎,”美人姑奶奶皺了皺鼻子道,“我派人跟蹤了她們的蹤跡,發現聞月是王語心的人,小笛倒是沒什麼來路,但是詭異的是。素心居然是於依蓮的人。”
啥?我聽的目瞪口呆。
“素心要是蓮貴人的人,那怎麼會給蓮貴人下毒?莫非是平日裡被打罵的不服氣下毒報復?不,她一個普通的宮人拿不到這麼好的毒。”我皺着眉頭想了想,“莫不是蓮貴人想讓素心拿那個毒害我,但是素心對她懷恨在心趁着她來我宮裡,把毒給她下了?”
美人姑奶奶白我一眼:“於依蓮平日裡沒有打罵宮人的習慣。雖說她驕橫了一些,卻並沒有壞心眼,對身邊的人出手也大方,她宮裡的下人,其實都挺喜歡這樣的主子的。”
聽着美人姑奶奶誇獎白蓮花,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就像是自己的東西被人搶走了的感覺。
我狠狠的瞪了美人姑奶奶一眼,美人姑奶奶瞬間會意,擠擠眼睛嘲笑我道:“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個醋罐子。”
我沒理她,繼續分析素心的事:“聞月是王采女的人的話。那那天在大堂裡,人明明沒有到?,她卻說到?了,那她的目的是什麼呢?她作爲福樂宮裡的宮人,一共就那麼些人,不可能記不清,唯一的解釋就是她要替人掩飾!”
我的思路漸漸的清晰起來,一條一條的線索終於串在了一起,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和美人姑奶奶叫出來:“是素心!”
“沒錯。就是素心,”我肯定道,“素心不是蓮貴人的人,而是王采女安插到蓮貴人宮裡的眼線。只是王采女沒想到被蓮貴人信任而派到了我的宮裡來,因此索性將錯就錯,讓素心在我宮裡給蓮貴人下了毒,這樣一來,所有人的視線都只會停留在我的身上,而不會有人懷疑她!”
這樣一來,事情就能說的通了,素心按照王采女的吩咐將毒放在了蓮貴人的水裡,蓮貴人中毒之後,王采女怕事情敗露,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素心也殺了。
可是這樣的話,還有一件事情講不通。
如果小言查來的消息準確,王安之和王語心都是西臨人,潛伏在文朝的朝堂和後宮之中。想要伺機肢解大文的話,那我也是西臨送來的美人,而且剛一進宮就得了穆子卿的青眼,榮寵如此之盛,王安之父女不應該團結我一起實施大計嗎,怎麼會反過來將這把火燒到我的身上呢?穆子卿那麼寵白蓮花,這樣一來我不就被懷疑,失寵了嗎?
我擡起頭來看着美人姑奶奶,顯然她也在疑惑同樣的問題。
“可能,是想證明一下我在穆子卿心目中的地位,和蓮貴人比起來,誰更重要一些吧?”我猜測,實在是想不出更合理的理由了,“那天我才第一天進宮,穆子卿在朝堂之上的異常一定被王安之看在心裡了,而他。一定也起了疑心,可是我的身份清白,他是查不出什麼來的。”
“所以他就覺得穆子卿可能真的被你迷住了,通過素心給蓮貴人下毒這件事,來看看穆子卿的反應,”美人姑奶奶恍然大悟的看着我道,“如果他們試出來你比蓮貴人在穆子卿心中的重量更重一些,他們就會聯合你,而如果他們覺得你不過如此,便不會冒險來聯合你了。”
我點點頭笑道:“可那天,蓮貴人中毒之後不過半個時辰,李德容的便送來了穆子卿的聖旨,而且穆子卿還帶來口諭,允許我站着接旨。很顯然,在穆子卿心目中,我的重量更重一些,他們應該對這個結果很滿意了,也許還會有試探,也許下一次就直接吩咐我做事了。”
“可你這兩天和穆子卿兩個人雙雙不在宮裡,雖然你們走的那天並沒有多少人看見,可是有心人想要知道的話,一定還是能查出來的,更不要說你們倆在街口那頓信口雌黃了……”美人姑奶奶說到這裡猛地頓住。
我挑眉看她:“你還說你沒去那個街口?”
“我是,我是聽人說的,”美人姑奶奶擺擺手,眼神轉到了旁處,“你們鬧得動靜那麼大,整個天下的百姓都在稱頌貴人娘娘的大恩大德呢,我哪有聽不到的道理。”
切,啥事沒理也能被她扯出幾分理來。
但我也沒再問,橫豎她都那麼大年紀了,心裡一定有自己的盤算,用不着我一個小嫩丫頭插嘴。
“那天的事確實是鬧得大,”我嘆息道,“王令尹都堆起了柴火,召集了那麼多的百姓,加之前一天晚上宮裡又有異象,這簡直是逼着穆子卿出面將我送出去,我真是慶幸那天早上我在穆子卿的御書房裡好奇之下翻了幾份奏摺,又不小心聽到了穆子卿和穆景,文允繼的談話,要不然恐怕那麼短的時間裡,我也想不到脫身之計啊。”
美人姑奶奶伸出一根食指搖了搖衝我道:“我倒覺得,你想出法子來簡直是必然的事情。但是你要是讓穆子卿一個人去那裡頂着的話,他卻夠嗆能保住你,畢竟他是一個帝王,一個帝王就要受很多制紂,心有餘而力不足的事情太多了。”
我不以爲然。
如果穆子卿一個人去的話,他一定會保下我的,只是不知會用什麼慘烈的法子了。
“那王安之這幾日在朝中有什麼動靜?”我努力的將跑偏的話題掰回來,看着美人姑奶奶問道,“這幾日穆子卿不在宮裡,他應該肆無忌憚了吧?”
“肆無忌憚倒也不至於,畢竟穆子卿雖不在,可他的人卻在,那麼多雙眼睛都盯着他呢,”美人姑奶奶撥弄了一下長髮道,“他嘗試着籠絡朝中那三名先帝留下來的老臣呢,可惜人家都不買他的賬。”
美人姑奶奶說的那三名老臣,便是當初我初進宮的時候在朝堂上對穆子卿百般阻撓不讓我留下的王令尹,林參軍和張侍郎。
我嗤笑:“王安之也真是天真,那三個人是什麼人?那是對先帝忠心耿耿,在朝堂上爲難穆子卿穆子卿也不能說什麼的人。他們尊崇的是純淨的皇家血脈,是先帝立下的太子穆景,雖然穆子卿現在做了皇上他們不爽,可是他們也不會糊塗到和外邦人勾結出賣自己的國家的地步。”
“嗯,不光這樣,王安之還將這幾年他在長安城裡埋下的明的暗的勢力都抖了一遍,似乎一開始是打着讓穆子卿死在宮外的主意,後來沒想到你跟穆子卿逃過一劫,還消失的無影無蹤,所以他好像打算等穆子卿一回來就開始行動的,只是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美人姑奶奶道。
是啊,誰能想到我跟穆子卿居然住到了老林裡一個大樹的裡邊?能找的到才真是有鬼呢。
“現在怎麼樣了,”我輕笑一聲,“穆子卿這麼多人放在城裡盯着他,這幾天他得瑟的這麼厲害,恐怕穆子卿這次不會放過他了。”
美人姑奶奶點了點頭,屋裡沒了動靜。
半晌,美人姑奶奶撇撇嘴:“真是,這都是什麼父女,心裡的彎彎腸子怎麼這麼多,你瞧我們小言,多單純,多招人疼。”
小言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站着,美人姑奶奶碰了一鼻子灰,我差點笑出內傷。
我坐到椅子上倒了杯水喝,然後擡起頭衝着美人姑奶奶道:“小言也不容易啊,這些天應該一直記掛着她的妹妹吧,瞧着也是可憐。你看吧,不出意外的話,王采女應該就快找上來了。”
美人姑奶奶聳聳肩:“來就來唄,反正跟她周旋的人又不是我。”
那模樣可真是欠揍。
我輕笑:“周旋?我進宮這麼多天,你何時見我同誰周旋過?”
美人姑奶奶贊同的點了點頭:“是這樣。你從來不同人家周旋,你嫌麻煩,都直接能上手上手,能撕臉撕臉。”
她說的赤裸裸不留情面,我聽的有些赧然:“畢竟,這不是動不了那個腦子嗎。”
“你?動不了腦子?哈,”美人姑奶奶白我一眼嗤笑道,“你要是不會動腦子,那這天底下就沒人會動腦子了,你不過是懶得動腦子而已,你要是動起腦子,恐怕連穆子卿都不是你的對手。”
唔,也許吧,誰知道呢。
外面突然傳來喧鬧聲,我想了一下,這個時候來我這裡的不是王采女來試探就是白蓮花來挑事的,估摸着總也跑不出去這兩個人。
“走,出去看看。”
美人姑奶奶率先推開門走出去,我也站起來,剛撫平了衣裳上的褶皺,就聽到外面美人姑奶奶驚訝的一呼。
我愣了一下,連忙跟小言對視一眼,莫非是出了什麼叉子?
我連忙掀開簾子走出去,外面卻並沒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不過是李德容帶了兩個小太監站在那裡,我估摸着,以美人姑奶奶的強大不至於因爲見了李德容驚呼成那個樣子吧。
李德容見我出來連忙彎腰行禮道:“未貴人,陛下吩咐老奴將這筐水果給您送過來,未貴人請慢用。”
水果?我小小的皺了下眉,現在都已經四月份了,又不是寒冬臘月裡的時候,一筐水果又不是什麼珍貴的東西,穆子卿這是鬧得哪樣,還專門讓李德容給我送一筐過來。
李德容說完竟轉身要走,我連忙叫住他:“李總管還請稍等,本宮還未謝過總管呢。”
說罷,我連忙衝着一旁的小言道:“快去給李總管把銀子拿過去。”
李總管回頭衝着我苦笑道:“未貴人有所不知,陛下專門教訓了老奴,讓老奴在後宮行走切不可收取賄賂,尤其是未貴人的銀子,陛下說了,要是再發現老奴收未貴人的銀子,就將老奴發配到馬圈裡去餵馬。”
噗……我差點不厚道的笑出來,這穆子卿是要幹什麼,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視財如命的蔣畫未了,如今這點銀子對我來說,就跟兩張紙一個筆那般的尋常,他何必再這般的欺負李德容?土雙引圾。
人家大老遠的跑腿也怪不容易的,這麼大年紀了,不給他銀子我心裡也過意不去。
所以我衝着李德容勾脣輕笑一下:“李總管不必驚慌,這不是本宮賄賂總管的銀子,本宮不過是看李總管大老遠跑一趟相當辛苦,是以請李總管喝杯茶水罷了,李總管收下就是。”
說罷,我直接拿過小言手裡的銀子,親自塞到李德容手裡。
李德容的臉色有些尷尬道:“未貴人,老奴真的是受了陛下點撥的,這銀子,老奴真的不能要。”
我輕笑:“沒關係,陛下那邊我會同他說的,李總管只管拿了銀子便好。”
李德容連忙跪到地上磕頭道:“老奴謝貴人體恤。”
我示意小言上去將他扶起來笑道:“李總管不必客氣。”
“那老奴就先告退了,”李德容彎了彎腰,又看我一眼道,“有句話老奴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我愣了一下,他這是什麼意思?
“李總管有話,但說無妨。”我笑道。
“老奴跟在陛下身邊十幾年,除了當初的蔣家四小姐,現今的皇后娘娘之外,未曾見過陛下對哪個人如此上心過,可皇后娘娘又在宮外休養,常年不伴在聖側,”李德容期期艾艾的道,“未貴人是陛下這麼多年來唯一一位另眼相看的女子,老奴雖看到未貴人在朝堂之上的胡鬧,可老奴知道未貴人定然不是那般膚淺的一個人,不然也不會讓陛下如此垂愛。老奴只是希望,未貴人能多理解理解陛下,陛下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他有他的難處。前幾日未貴人在滿朝文武面前那般胡來,着實是……着實是,讓陛下置身於文武百官的口水之中,這對陛下也不是好事啊。”
他說的囉嗦,我聽的分明。
不過是替穆子卿打抱不平罷了,我心裡苦笑了下,我現在哪裡再爲難過他。
“李總管說的是,”我輕笑了一下道,“陛下有他的難處,本宮是得理解他。不過陛下倒是私下裡同我說,他很是喜歡我這個樣子呢。”
李德容低頭斂了眉道:“老奴不過隨口一說,未貴人聽聽便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這個李德容倒是明白事理。
“那本宮就不送李總管了,”我輕笑着看着他,然後轉身朝屋裡走去,“小言,送李總管。”
“是。”小言應道。
美人姑奶奶隨着我進到屋裡,宮裡的小太監將外面的筐子搬了進來,我坐到椅子上,看着美人姑奶奶微妙的表情奇怪道:
“你怎麼了?剛剛在屋裡就聽見你的驚呼,出了什麼事?”
現在還用這副表情看着我。
美人姑奶奶撇撇嘴很是鄙夷不屑的看我一眼,然後像是忍受不了的轉過頭,指指地上的筐子道:“你自己打開蓋子來看看。”
這筐水果?我詫異的看了一眼地上灰溜溜的竹筐,這裡面有什麼,值得美人姑奶奶這般的模樣?
但是她一這樣,我反倒有些怕怕的,生怕裡邊是穆子卿的惡作劇,萬一打開竹筐裡面不是水果,要是一條蛇或者一個什麼嚇人的東西,那我不就悲催了。
恰好小言送李德容回來,我連忙衝正在關門的小言擺擺手道:“小言你快過來,幫我把這個筐子打開。”
畢竟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閻王,就算裡邊有什麼嚇人的東西,她應該也是不怕的吧?
小言不疑有他,聽話的走過來輕輕鬆鬆的打開竹筐上邊的蓋子。
我緊張的望着小言,生怕有什麼東西跑出來咬我一口,可是筐子打開的那一瞬間,我卻狠狠地愣住了。
裡面沒有什麼嚇人的東西,真的只是一筐水果,既尋常又不尋常的水果,我曾在朝堂之上跟穆子卿索要過的,南方的芒枝。
當時只是想爲難爲難他,想着蘇妲己做的那些事有些血腥,只能退而求其次學了楊貴妃,所以纔在滿朝文武面前提出那樣一個過分的要求,可我卻沒想到他真的給我弄來了,而且這麼快。
從長安到那裡,一個來回,怎麼也要半個多月才能回來,可這不過短短不到十日,穆子卿居然就將芒枝送進了我的宮裡。
這個人,真的是,格外的有當昏君的潛力。
怪不得剛剛李德容有膽子衝我說那些話。
我伸手從筐裡拿出一個芒枝來,這東西長的黃彤彤的,看起來格外的像芒果,我拿到鼻子下面聞了聞,味道似乎又不是很像。
我舉着那個芒枝衝着美人姑奶奶傻笑:“這東西怎麼吃?”
美人姑奶奶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着我:“你都不知道怎麼吃你就要?”
我尷尬的笑笑:“我那時候不是不懂嗎,我就記得在書上看到過,就提了一提罷了,我都忘了這件事。”
是真的忘了,要不然也不會一直到現在腦子都懵懵的。
美人姑奶奶一副敗給我了的表情,拿過我手裡的芒枝正要跟我說,一旁自打我回來之後就一直趴在軟塌上睡覺的小花突然睜開溼嗒嗒的小眼睛,小鼻子輕輕的動了一下,瞬間從軟塌上跳了下來,嗚嗚的跑到這筐芒枝前,無辜的看了我一眼,然後一臉感動的跳進筐子裡,四肢張開,滿滿的蓋住了一筐的芒枝。
然後在我震驚的眼神裡,那貨滿臉幸福的擡起頭,叼起一個芒枝,熟練的扒開氣,開心的吃起來。
我看的目瞪口呆,然後終於反應過來,這貨這是以爲這筐芒枝是我弄來給它吃的呢!
日了個仙人闆闆的,穆子卿給老子送來的芒枝,老子都還沒有吃一個,你這個臭貂居然先給老子吃了一個!
我怒不可遏的抓着小花的尾巴將它從我的芒枝裡邊拎出來,小花不住的掙扎,我將它拎過來,看着它的眼睛惡狠狠道:“這筐芒枝沒你的份,都是老子的,你要是再敢偷吃,老子……”
我掰開它的後腿看了看,是公的。
小花滿臉羞憤的看着我。
我繼續倒提着它道:“你要是再敢偷吃老子的芒枝,老子就閹了你!讓你這輩子不能人道!”
小花被我嚇住,不敢再掙扎,老老實實的看着我。
我滿意的笑了笑,將它扔回到軟塌上面去:“這才乖嘛。”
然後我學着剛剛小花的動作,將手裡的芒枝撕開皮,放嘴裡咬了一口,唔,真是甜啊。
小花在軟塌上趴着,哀怨的看着我。
我非常開心的吃,美人姑奶奶不能直視的扭過了頭不再看我,小言素來面無表情的臉上也似乎輕輕抽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