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卿的腳步收回來,緩緩轉身:“哦?車丞相還有話要說?”
車丞相的神色有些微妙,額頭上竟是一點一點的滲了些汗珠出來:“穆公子先坐下,我們慢慢談,什麼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我皺了皺眉,那個傳說中的車伕人。對車丞相來說好像還很重要嘛,翡翠檸那樣的東西,車丞相爲了她都願意拿出來一試。世上僅有的珍寶啊,雖說不能換錢,可是拿來益壽延年,應該還是挺管用處的吧,可是他卻願意用它來跟穆子卿談條件,這得是多大的決心。土莊大號。
穆子卿重新坐回我旁邊,看着車丞相道:“車丞相倒是個爽利人。”
車丞相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話。
我也挺鄙視穆子卿這般的混蛋的,明明你逼得人家沒有辦法了,如今卻又這般不要臉的來夸人家爽利。
不過考慮到他這般的不要臉也是爲了我,我在心裡把對他的鄙視壓了壓,儘量以一種平和的心態來看他。
“穆公子既然打算要本官手裡的翡翠檸,那想必穆公子應該也已經知道這翡翠檸的價值了吧。”車丞相道,“只是不知道穆公子打算出一個怎樣的價位來換取我手裡的翡翠檸呢。”
我心裡暗暗地嘆息,這車丞相求財心切,本來翡翠檸在他手裡他是有機會掌握主動權壓制住穆子卿的,可如今一字一句之間,車丞相都在被穆子卿牽着?子走。可見在談判桌上,率先把籌碼拋出來,那這場談判你就別想佔便宜了。
“車丞相需要的銀子,”穆子卿輕笑着重新端起茶啜了一口。緩聲道,“穆某可以奉上。”
車丞相臉上閃過一抹驚喜,眼裡的笑意瀰漫上來:“我需要……”
穆子卿擡了擡手止住了車丞相的下句話,半晌。屋裡的氣氛有些尷尬了,穆子卿這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緩聲道:“車丞相,做生意講究的是一個誠信,交易雖不比生意宏大,可卻與生意有着異曲同工的內涵,車丞相要是想獅子大開口的話,穆某覺得,這個交易,不做也罷。”
我忍不住想笑,從車丞相這裡得不到翡翠檸,穆子卿有的是別的選擇,比如去偷或者去搶,或者是我們一開始打算的從車伕人身上下手。不管哪一種,在我看來都比跟車丞相砸錢要好,畢竟我是個節約的女子。
不過由此也可以看出來,車丞相需要的真的是一大筆銀子,不然的話,以他堂堂東胡丞相的身份來看,既然能砸的下錢去給車伕人開那樣一間客棧,並且轉手就能送了旁人,車丞相應該是有一些家底的,可車丞相如今卻是這樣一番無計可施的模樣。
“穆公子,”車丞相突然站起來,表情有些懇切,衝着穆子卿做了一個揖道,“車佞活了四十多年,心中唯一的掛牽就是我的夫人。而這次車佞缺錢,想來穆公子也是清楚的。是我的夫人她……她需要一大筆錢,車佞實在是拿不出來,這才陷入困境。這場交易,車佞沒有籌碼,不要說是一個翡翠檸了,便是要車佞的性命,車佞也是在所不惜的,所以穆公子不必懷疑車佞的誠意,車佞既然應了穆公子之約,就沒有退路了。”
這話說得很是實在,不知道爲什麼,我心裡突然對這個在東胡翻手爲雲覆手爲雨,權勢滔天的權臣,有了一絲惻隱之心。
如果真的如他所說,他走到這一步全是爲了他的夫人,那究竟是怎樣的一份深愛,才能讓他如此的付出,而車伕人又是怎樣的冷硬心腸,纔會對這樣一個男人的深愛不爲所動,反而變本加厲的刁難於他呢?
“車丞相是性情中人,只是穆某聽說車伕人對丞相大人好像並不是那麼熱切,”穆子卿這個充滿算計的老狐狸顯然沒有我的情懷,反而笑着試探道,“可丞相卻對尊夫人如此的寵愛,竟是願意賠上身家性命,這樣可值得?”
車丞相看了我一眼,又望着穆子卿笑道:“穆公子也是有家室之人,而且能將穆夫人時刻帶在身邊,看起來,穆公子對自己的夫人也是疼愛有加。那麼穆公子應該能夠明白老夫的感覺的,哪怕傾盡天下,只要她是笑着的,那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我心裡一震,一瞬間竟有些想哭的衝動。從出了大文,我看到北?莊後的故事,又見到東胡丞相的愛情。也許他們背後的故事遠比我見到的和猜測到的精彩,可我作爲一個局外人來講,其實一直是心有距離的,我感慨卻很理智的看着他們。
所以那天我能同穆子卿說出來關於愛美麗不愛江山是有多麼不負責任那一番話。可今天我看着這個東胡最有權勢的男人說出這樣一番話,哪怕傾盡天下只要她是笑着的,那一切就都值得,我覺得心裡被狠狠地觸動了。
也許因爲我的理智,我看問題始終存在自己的偏見。可是在愛情裡,最不需要的就是理智和冷靜。愛一個女人能到了車丞相這樣一個程度,那其實這樣的愛情是崇高而偉大的。因爲在這樣的一個朝代,男人的地位比女人要高出太多,一個男人願意用昭告天下的態度死死地守住一個女人,於他的名聲來講,是有些被人瞧不起的。
而一份拋棄尊嚴和驕傲的愛,不論是對誰來講,都是有足夠的分量的,更不要說,這份愛,一愛就是半輩子。
“看來車丞相很愛夫人,”穆子卿或許也被打動,沉默了一會才繼續道,語氣同一開始的冷硬相比緩和了許多,“穆某沒想到車丞相是個如此實在之人,叫穆某好生慚愧。只是有一事,穆某要冒昧一問,畢竟這關係到穆某要付出多少的銀子。”
頓了頓,穆子卿看着車丞相問道:“還請車丞相告知,尊夫人要做的是什麼生意,也好叫穆某自己心裡有個數,這次的交易穆某要出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