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嘴角略翹起,剛到府上,一個園子裡該有多少東西她是不清楚的,所以點了也是白點。
何況現在點了,以後的吃穿用度便是被剋扣了,她也看不出不是,何必多此一舉,讓桂嬤嬤心底落下個疙瘩。
“老奴惶恐。”聽了小舟的話,那桂嬤嬤連眼皮兒也不擡,顯然是個油鹽不進的主。
早料到她的反應,所以小舟也不在意,繼續開口問道:“對了,嬤嬤啊,我正要問你,咱們這房的月例是多少?”
“回小主子的話,是定例,每房五兩,夫人吩咐,小主子房中多四串兒。”桂嬤嬤說話間,便從袖子裡掏出個繡着銅錢的紅色荷包,上來兩步,捧給了小舟。
將桂嬤嬤的表情看在眼裡,小舟伸手將那荷包接了過去,然後掂量了下,這才面上一喜,忙道:“如此,下回再去,便代我多謝二孃了。”
話兒說的又急又快,和方纔拿捏的勁頭全然不同,多了幾分市儈的味道。
桂嬤嬤卻只是畢恭畢敬的答了句,“老奴省得了。”
“等回頭麻煩你跑一趟,去吩咐竈房晚上開個小竈,咱們園子上下認識一下。”
小舟從荷包中掏出了塊銀餅子,又嘖了聲放回去,又掏出了串兒遞過去,“無需鋪張,都是咱們自個人,隨便弄些個菜便是。”
“是。”桂嬤嬤接了,又福了個身。
“啊,對了,記得讓竈房燙上壺梅花清酒,晚上禦寒用。”小舟又說道。
“老奴省得。”將小舟的動作看在眼裡,桂嬤嬤的眼底閃過一絲鄙夷。
“好,你先退下吧。”小舟揮揮手,讓桂嬤嬤下去了。
“老奴告退。”
等桂嬤嬤的腳步聲走遠,小舟這才哼笑一聲,將剛剛還一直緊攥着的荷包隨意地丟在了案桌上。
再說那桂嬤嬤這麼一出了垂花閣,便一路渡步到了另個園子裡,那些個丫鬟們見了紛紛行禮,她甩甩帕子敲了敲門,聽到裡面道了聲,便搖進了屋裡,還神秘兮兮的左右看了看,纔將門掩上。
“那孩子真的這麼說?”聽完桂嬤嬤把事情說完,半臥在貴妃椅上的女人不禁皺了眉。
“可不是,一字不差。”
女人嗯了一聲,問道:“對這孩子,你是怎麼看的?”
“回主子話,依着老奴看,這孩子她想攬權又想做好人,雖然有幾分小聰明,但終究只是個孩子,不成氣候。”桂嬤嬤開始數落起來。“不止如此,還是個分不清的主,動不動就把姬侍郎大人擡出來,生怕人家不曉得他們的關係似地,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女人輕“嗯”了一聲,也不搭腔。
“對了主子,這孩子還是個財迷兒,剛纔您是沒瞧見,把荷包攥的緊緊的,生怕被人搶去了似地。”桂嬤嬤繼續說道,說着還撇了撇嘴,心說果然是小戶人家出的孩子,沒見過世面。
那女人閉上了眼睛,擡擡手,“你回去好生伺候,別讓旁人瞧見了,說閒話兒。”
“老奴省得。”桂嬤嬤福身,剛要告退,就聽到那女人又開口說道。
“打後三定請便省了,你就安心在那垂花閣伺候着,沒大事兒別往這跑,莫讓我聽到些個風言風語。”
聽到她這樣一說,那桂嬤嬤立刻變了臉色,往地上一跪,“老奴萬萬不敢怠慢了小主子,還望主子不要聽旁人說的些閒話。”
“我還不曉得你,我只是懶得提你罷了,你只要謹慎本分,我這房不會薄了你的。”女人從皓白的腕子上褪下了個金鐲子,丟給了她。
“謝主子賞。”桂嬤嬤磕了個頭,撿了鐲子,這才起身後退到了門邊,開門告退。
“唉……”女人嘆息一聲,這天兒越來越冷了,晚上還是讓人多備幾個湯婆子。
一月小寒接大寒,二月立春雨水連;
驚蟄春分在三月,清明穀雨四月天;
五月立夏和小滿,六月芒種夏至連;
七月大暑和小暑,立秋處暑八月間;
九月白露接秋分,寒露霜降十月全;
立冬小雪十一月,大雪冬至迎新年。
抓緊季節忙生產,種收及時保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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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外面起風了,可要關上窗子?”外面蘭香瞧見起風了,便伸了個頭,問道。
“無需,你先去把臥房的火盆升了,我晚些過去。”小舟用眼尾掃了眼窗外的天色,回了句。
最後一筆落下,小舟眯起眼睛將手中的紅木狼毫放置在青玉筆案上,轉向窗外,看着窗外自梨花樹杈上灑落而下雪花,不由微微一笑。
又是一年落雪成白,今個是阿婆的祭日,打她匆匆忙忙來到了這裡安頓後,便不曾回去過,也不曉得有沒有人在阿婆墳頭上添上一捧黃土。
嘆口氣,小舟捧起手邊的暖婆子,現在的生活比她設想的要好太多,本以爲那後孃僞善是個難對付的主,但細細想了想,便發現這種人其實是很好對付的。
早中晚三定請,她走的比誰都勤快,一到出頭時,她又往後退,進退得體讓那謝玉娘抓不出個錯,又有姬廉時不時的問候,捎來些小玩意,老夫人也有忌憚,所以她的自然日子過的安穩。
偶爾會有人向她打探些什麼,她都裝傻充愣的掀過去,其實她本就不知道有什麼,李家到底有什麼秘密寶貝,便不是此時早已換了個燈芯的主,以這身子現在的年歲也是不可能知道的。
後來那些人漸漸不再來,她這園子也便也就恢復了寧靜。
那些丫鬟婆子雖然不貼心,倒也伺候周到,這吃穿用度樣樣比照,不比其他房裡差。
剛開始的時候,那史月瓊還敢明目張膽的與她作對,後來被謝玉娘訓斥了幾回,也便收斂了些。
至於私下使的些個小絆子,小舟是能躲便躲,躲不過便真像個孩子般去找大人告狀,一時間誰也拿捏不準她的真真假假。
閒暇時,小舟便跟着府上的男孩子們爬樹掏鳥窩放風箏,她總能有新奇的玩法,所以那些男孩子都樂意跟她玩。
寶順哥兒已經儼然成爲了她的小尾巴,整日“姐姐姐姐”的喊着,就連總是窩在房裡看書的寶慶哥兒也偶爾會出來跟他們一快玩兒,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