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被忽然的聲音嚇了一大跳,手上的燈籠也沒拿住,掉在了腳邊,燃了起來,見狀便略微後退了些,卻也不敢大步後退,以免被懷疑要逃走,直接給正法了。
“你們都退下!”
“然。”一衆帶刀侍衛紛紛列到紅牆邊,那本在侍衛後的人走了出來,小舟低垂着頭不敢看,只看見了那人一身銀色軟鎧,腰繫盤龍玉佩。
什麼?小舟一發愣,自己來宮中的時間不長,也似乎並不認識這當差的。
“擡起頭來。”
“然。”小舟擡起頭,接着兩旁侍衛手中的燈籠看清了面前的人,只見他頭頂鑲玉龍冠,面覆月明面具。
此人正是太子元恆。
“我們見過。”從面具後發出的聲音透着一絲難以言說的古怪感。
小舟嚥了咽吐沫,不知道爲什麼這元恆會這樣說,一時間有些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懼怕,便涌上了心頭,心也提到了喉嚨眼。
“大膽,見到了太子殿下,還不下跪!”
其中一名侍衛呵斥一聲,小舟便感覺身後被人一推,整個跪在了燈籠上,便連忙用手將僅剩的星火熄滅,這纔算鬆了口氣。
她的確是太震驚了,不然也不至於會連下跪都忘記。
沒有什麼會比一個烹殺宮奴的主子記得你,更讓宮奴害怕的事情了。
“今日是宮中上善日,定昏後是禁止走動的。”元恆聲音冷冷的說道,伸出手去。想讓小舟平身,但是幾乎整個人伏地的小舟並沒察覺到,他手指微微蜷縮了些,便收了回去。
“奴是景言宮的女官。並不省得今日是上善的日子,只是想去膳房取些點心,但路上燈籠熄了。便想要來借根蠟燭。”小舟的聲音有些怯怯的,畢竟自己的確是到了人家的地方,本就是理虧,這些人又在做什麼,有什麼是值得太子親自帶人巡夜的。
侍衛裡有誰嗤笑了一聲,“借蠟燭,這是什麼爛藉口。我說你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還借蠟燭。”
“赤雷。”元恆輕聲的說道,那些侍衛們立刻安靜了下來。
元恆從小舟的手中勾起了陳福給她的牌子,在手掌中摩擦端詳着。
小舟見狀,立刻磕頭道:“奴說的都是真的,奴是方到景言宮當差的女官。喚作小舟。”
“姓什麼?”
那隔着面具所發出的聲音,總有些說不出的詭異,小舟不敢有任何的隱瞞。
“父姓史,小舟全名史小舟。”
“哦。”面具後的聲音忽然變的有些玩味起來,“那禮部的史清名是你什麼人?”
“禮部尚書正是家父,小舟爲史家長女。”
“說謊。”元恆緩緩開口道:“史清名長女喚作史月柔,嫡女喚作史月瓊,她們二人,本王都見過。卻未曾見過你。”
小舟猛的擡頭看向那說話的人,又是這樣,爲什麼每個人都只知道那後平的謝玉娘,而忘記了她的孃親的存在,“我纔沒有說謊,我孃親纔是正妻。”
等她說完這話後。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居然對着太子大喊大叫,這下完了。
元恆看着像是被踩到痛處一般忽然暴躁的小舟,竟然緩緩彎下了腰身,在小舟耳邊輕聲說道:“那,你便是尚未入族譜。”
說完這話,他看到那喚作小舟的孩子身子一僵,看來多半沒錯。
“勞太子殿下記掛,奴小舟惶恐。”小舟努力翹起了嘴角,低頭謝恩。
元恆直起身子,史家到底有多少女兒,那史清名到底有幾個妻子,對他來說並無不同,便吩咐了身旁的侍衛,“給她燈籠,帶她去膳房,就說是本王的主意,。”
面具的冰冷還在面頰未散,小舟咬牙,不明白爲什麼這人何以這般奇怪。
“哦,對了,你的腰牌呢?”走了幾步,元恆忽然停下了腳步,聲音依然很冷淡。
小舟一愣,腰牌是指什麼?
難道是自己剛到景言宮的時候,那陳福給她的那塊木牌子不成?
或者說,是季嬤嬤剛纔給自己的,景言宮的牌子?
想着便將兩塊牌子都奉上去。
元恆慢慢步來,走到小舟面前站定,伸出手,將小舟手中的景言宮牌子一掃,掃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然後纔拿起了另一塊寫着“謹言慎行”四個字的木牌,端詳起來。
“景言宮的腰牌是不刻字的嗎?”元恆說着,便順手從發冠上抽出了盤龍金簪,盤龍冠沒了支撐,便滑落而下,旁邊的侍衛趕忙接住,捧着。
元恆在小舟的腰牌上刻下了“史小舟”三個字,然後將手中的東西丟了過去,小舟也趕忙接着。
等東西拿到手,小舟懵了下,這不是她的腰牌,而是一塊寫着“恆”字的玉牌,便高高的舉起,也不說話,意思便是請元恆收回。
“想要回自己的腰牌,明日酉時,再來此處。”元恆捏着腰牌上的穗子在小舟眼前晃了晃,然後便帶着侍衛離開了此地。
小舟整個人都傻了,剛纔是不是發生了什麼,是她不知道的?
“嘿,還傻愣着做什麼,快些個,不知道咱們還得巡夜嗎?”那留下的侍衛見小舟還在發愣,便沒好氣的說道。
小舟連連道歉,撿起了地上景言宮的牌子,然後跟着侍衛往膳房的方向走去。
尚膳房
“去去去,哪裡來的孩子,不知道這是啥地方嗎,這可不是你能來的地。”
小舟遞上景言宮的牌子,那膳房的人便將她往外攆,“走走走,耽誤了給太后燉……”
“怎麼這般慢?”本來站在外面的侍衛有些不悅的凝眉走進來。
那侍衛剛進門,那本在一旁翹腳喝茶哼小曲的膳房管事公公便立刻笑着迎上來。“哎,這不是柳侍衛嘛,什麼風兒將您老給吹來了。”
那侍衛瞥都沒瞥膳房管事公公,只是指了指小舟,“你們給她拿些點心,別耽擱時間,我還得回去當值呢。”
膳房管事公公嘖了聲,一邊連連應聲,一邊給膳房裡的嬤嬤使眼色,那嬤嬤趕忙將新蒸好的糕點裝進了食盒,陪着笑臉,遞到了小舟手上。
“女官大人,您拿好了,還熱着呢,若是不夠,便讓人來吩咐一聲便是,咱們給您送去,何須勞煩您老跑這麼一趟。”
小舟笑着點點頭,腹語道,景言宮裡就她一個能跑腿的,不自己來怎麼辦,這些人顯然是認識這在太子身邊的侍衛。
見小舟拿到了點心,那侍衛將燈籠給了她,便又回去當值了。
小舟也便提着食盒往回走,那膳房管事公公還將她送出了門外。
小舟不由有些感慨,心說若是自己一個人來,指不定這些膳房的人要怎般刁難,單單看她剛纔遞了景言宮的牌子時,這膳房中的人的態度便可知道了。
便是同樣爲龍子鳳孫又如何,雲泥之差,依然是有的。
等小舟走後,剛纔給裝糕點的嬤嬤便湊到了膳房管事身邊,“管事啊,這是怎麼一回事,剛纔我明明瞧着那是景言宮的牌子,那太子跟下的女娃娃,我也是認識的,怎麼就換了人了呢?”
管事公公瞥了她一眼,蘭花指一甩,“你要是能瞧出來,咱家這位置,就該換你坐了。”
這下,膳房裡的嬤嬤宮奴們都圍了上來,畢竟此時膳房的事務已經去了七八,這管事公公的話自然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那管事公公賣了一會關子,這纔開口,“這事兒,你們也甭問了,主子們的事兒,咱們這些個下人哪裡說的清楚啊,還是低頭做你們的事兒吧。”
管事公公說完這話,便找了個由頭出去了。
其實他哪裡知道這景言宮的人怎麼會跟太子爺身邊的侍衛扯在一起,他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
小舟又是一嘆氣,看着紅紅的高牆,她似乎不記得剛纔那個地方是怎麼走的了,若是明日不能去取回腰牌,自己將會受到何種懲罰?
想到這,小舟便不由打了個顫。
回到景言宮,季嬤嬤已經歇着了,小舟輕手輕腳的來到了元恆的房外,在門外喚了聲,那元晦很快的便將門打開,放她進來。
小舟瞥了眼,並沒有在溫書,不曉得在做什麼,似乎是很匆忙的將東西收了起來。
“殿下,這糕點拿的多些,等下小舟取一些給嬤嬤公公送去,餘下的您便收好,以備不時。”不時其實是非常經常有的。
小舟將食盒放下,這糕點雖然多,但是決不能讓季嬤嬤與陳福二人知道,所以只是取了幾塊常見的糕點,拿盤子盛着,施禮告退,出了門。
等小舟走後,元晦走到桌邊,掀起了食盒的蓋子,看了眼裡面的糕點,便眼神漸漸冷下來。
小舟將糕點送去時,陳福還在睡,她便取了幾塊糕點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下面鋪着油紙。
然後便又轉身去了季嬤嬤房裡,將糕點和景言宮的牌子一同奉上,季嬤嬤見到小舟帶着糕點回來,不禁有些驚訝。
“這糕點似乎……不是咱們這宮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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