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劉嬸家的小子追自己家的大黃狗迷了道,阿孃的屍體定然會如同人間蒸發一般,到現在也未必會被發現。
她的懷疑不僅僅如此,更因爲她與阿孃的朝夕相處,對其的瞭解。
雖然來這裡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且有近一年的時間是在史家裝傻充愣中度過,但是記憶中,阿孃一直都是很堅強的女人,甚至帶了些小戶女子的潑辣,若是真會爲這種事想不開,早在那謝玉娘成爲平妻,而她則被以養病爲由趕回孃家時便會尋了短劍,何須等到如今。
再加之阿孃又對自己疼的緊,斷不會因此丟下尚且年幼自己,以及年邁的阿婆纔是。
於是她在阿婆給阿孃換壽衣的時候悄悄去瞧了阿孃的屍體,扒開了衣領一瞧,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因爲她發現阿孃頸處的痕跡很淡,如果是自殺,那頸處的勒痕呈紫色,嘴脣出呈青色。
而死後僞造,便是死後血液不再流動,如阿孃這般,頸處的痕跡很淡。
這讓她很驚慌,後退幾步,撞在了案臺上,將燭臺也碰倒了,蠟燭滴在手上,雖然刺痛但也讓她冷靜了下來,索當時阿婆正是傷心絕,沒瞧見她的異常,她便匆匆跑回了房中,這才捂住嘴巴,嗚咽起來。
那時候,她甚至不住去懷疑史家人,懷疑那個將阿孃擠下正妻位置的女人,哪怕她毫無證據,也猜不出是什麼理由,讓那女人已經成爲勝利者,卻還冒險除去不可能再翻的人。
下葬時。擁着阿婆,安慰阿婆,幾將事兒脫口,又都嚥了回去,唯一的女兒自殺已經讓這個老人傷到此,若再知道自己女兒其實是被他人害死的。怕不與那史家去拼命?
到那時候。若再被史家反咬一口,怕自己連阿婆也會失去,所以她要咬緊牙關,忍到得以撥開雲霧。
那陣子。她甚至做惡夢聽到阿孃在責怪自己,但是她知道,那只是她有所想所致。阿孃斷然不會如此。
後來進了史家,那些人一直問她阿孃和阿婆是否有留什麼給她,她心中立刻如明鏡一般。明白定是史家人貪圖了李家的什麼東西,這才害死了阿孃和阿婆,甚至連累了無辜的嬸嬸。
那種仇人就在眼前,卻不能指出的憋屈幾次都讓她在無人時甩自己幾巴掌,她一次次告誡自己,不可以表露出來,就作自己是薄倖人。暫且忘記,萬不可露出馬腳。
所以。便是再恨,再不甘心,人前她還是一直努力讓自己無視心中叫囂的恨意,甚至把做女紅的繡針藏於袖中,每一次去見那些人時,心境一不對,便扎自己一下,可即使這樣,終究還是出了事兒,最終只能靠裝傻保命。
若是放下,一世安逸並非難事,但……
“籲——”車伕勒馬,馬蹄得得停了下來,隨後外面傳來。“小主子,咱們到了。”
“省得了。”小舟苦笑了一下,掀起車簾打算下車,剛撩起一角,便瞧見前方史清名畔站着一女子,史清名正悄悄給她手裡塞着什麼。
便連忙一鬆手,垂下了簾子,又坐了回去。
那女人似乎還有幾分眼熟,似乎是瑾秀……
想着,小舟又透着簾縫看去,卻發現方纔二人所站的位置空無一人,正納悶呢,面前的簾子猝然被人掀起,嚇的小舟臉色一變,索她病初愈,臉色看不出什麼來。
此時敢這樣不經主子同意便掀簾子的,除了史清名,卻無旁人。
“怎麼這麼久還未下車?”史清名狐疑的看着小舟,似乎是打算從她那裡瞧出什麼蹊蹺來。
小舟反應快,連忙抱起擺在旁邊的百寶盒,舉起來說道:“方纔馬車猛地一停,我手上沒拿穩,掉了幾個珠兒,方纔全撿了回來。”
史清名眼睛瞥了那百寶盒一眼,又見小舟面色如常,暗腹着許是自己多心了,便將手中的簾放下,道:“已耽擱許久,你還是早早去拜見老夫人,其他事兒容後再說。”
“是。”小舟應聲,直到瞧見史清名走遠,這才鬆了口氣。
府內出了倆丫鬟,正是垂花閣的翠柳蘭香二人,蘭香上前攙扶小舟下車,翠柳則上前幫着拿百寶盒。
百寶盒蓋未合,一出馬車,四處站着的人們,瞧的眼兒都直了,小舟心中一凜,便放開聲對自己那倆丫鬟道:“二位姐姐也喜歡這盒子吧,聽姬侍郎大人說,這盒子世間只有兩隻,一隻在太后那,一隻便是這隻,若非姬侍郎大人一再擔保無事,小舟還當真不敢拿回來呢。”
一聽小舟這般說,旁邊瞧着百寶盒眼直的人紛紛垂了頭。
翠柳連忙將百寶盒蓋上,然後捧齊眉。
將衆人的表收入眼底,小舟暗暗吐了口長氣,這寶盒的事兒倒真的是太后賞下的,不過太后那有沒有,便不敢說了。
她之所以這樣說,便是怕有人欺負她沒孃親,沒勢力,從而打這些珠寶的主意,畢竟誰也不敢打御賜的物價的主意,那便是拿了,也無法脫手,而且被發現的話,可是要滅三族的。
至於那些珠寶,也是姬侍郎大人給的,那可都是有數的,若是動了,也沒好果子吃。
等小舟進入府內,翠柳蘭香二人面面相覷,蘭香問那翠柳:“翠柳姐,咱們這舟小主子怎麼忽然不傻了?”
“嘖,主子的事,咱們怎麼知道呢,咱們還是快給陳嬤嬤說聲去。”
進了園子,小舟讓蘭香翠柳二人先回垂花閣,自己先去給老夫人請安,恰好逢定省,便也同大夥一起請了安,禮數周到,說話得體,全然沒有癡傻模樣。
衆人紛紛不解的竊語,連老夫人也納悶,直到後來史清名將在太師府上發生的事簡單的說了一遍。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那信奉活佛的夫人們紛紛面露喜色,直到早就瞧出這孩子與衆不同,絕非一般的孩子能比敵。
謝玉娘微笑的受了小舟的茶,翹起的蘭指卻在微微顫抖,連帶着杯中茶水也略動,她嚐了嚐,便放在一旁,雙手交疊而放。
在她後的桑嬤嬤倒是臉色不變,但卻沒敢去瞧小舟。
“府上的人都擔心的緊,回來便好。”說這話時,謝玉娘眼兒瞥向小舟,仔細打量起來,分明是怕小舟不似史清名說的那般,只記得落水前的事兒,怕小舟還記得些什麼,比如上元發生的事兒。
但小舟卻只是甜甜的說了句,“謝謝二孃掛心”便去給旁人請安,她這才鬆了口氣。
小舟把她的表收入眼底,心裡暗暗咬牙,這謝玉娘不敢捅出來,自己其實也怕,要真捅了出來,自己也討不到什麼便宜。
一則有心人會拿自己從人牙子那走一遭的事兒說事,那時候,自己便是勝了,也得掉層皮。
二則自己編出的老神仙把戲和戈承姬廉設下的活佛的戲法也會被拆了。
孰重孰輕,她也只得打落了門牙,和血吞。
隨後小舟又掛着得體的笑容給衆人請了安,末了便立於沈姨娘與婉姨娘二人之間,寶順哥兒拉了拉她的衣袖,衝她笑,她也回之一笑,卻不語。
等請省的人都散了,老夫人畔只餘下粉桃碧桃二人伺候,小舟垂着頭,等衆人散盡,卻不跟着走,擡頭偷偷瞧了一眼,後又沉默着垂下頭去。
那老夫人何等的精明,一瞧小舟這般,便知道這孩子定然是有事兒要與之間說,便揮退了兩側,對其招手,示意到她面前來。
“是。”小舟笑的還有些羞澀,低着頭猶豫了一下,這才走上前去。
“看你這模樣,想來那舊疾是好了。”
“是的,老夫人,孫兒也是今個聽父親提起此時,才曉得孫兒這陣子給府上添了不少麻煩,一直覺得很對不住。”小舟說的時候,故意扯自己的衣角,好讓老夫人認爲自己其實心裡很不安。
“剛纔聽你父親說了你的事兒,我這老婆子耳朵有些背,許多沒聽仔細,也不好讓你父親再說,不若,你給我說說吧。”
“是。”小舟應了聲,避重就輕,特別忽略掉可能會引起懷疑的一段,直接開口說了旁的。
“孫兒見到活佛,本想爲老夫人討個符來,只怨自己人小步子小,眨眼間,活佛就忽然不見了,老夫人,你說這活佛是不是神仙啊?”小舟說完,嘟了嘴,滿臉沒有討到護符的懊惱模樣。
“呵,也難得你有這份孝心,,我老婆子便領了。”老夫人伸手將小舟拉到畔的軟榻上坐好,然後摸着小小的手背。“這也無旁人,你也莫要拘禮,便坐在我這老婆子畔,咱們祖孫二人說說貼己話兒。”
“嗯。”小舟點頭,依然垂着頭,順從的坐在了老夫人畔。
“你這孩子,可是有什麼話,要對我這老婆子說的?”
小舟略點了下頭,起施禮,道:“什麼事兒也瞞不過老夫人您的眼睛,孫兒倒真有件事兒,想要求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