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夏侯繆縈甚至什麼都沒有看清,但覺脖頸上狠狠一窒,一股灼烈的力度,硬生生的扼住她的咽喉,竟逼着她直倒退幾步,整個身子都重重的撞上了堅硬的宮牆。

“是你嗎?”

滾燙吐息,盡數噴灑在夏侯繆縈的面頰,熾如火燒一般,卷着炙熱的劍刃,直刺進她的鼓膜。

那樣粗啞而憤恨的嗓音,像是要將她生生的咬碎了,嚼爛了,合着豔紅的血肉,一點一點的吞到肚腹裡去一般。

硬如鐵石的宮牆,硌着夏侯繆縈被撞的鈍痛的後背,帶來陣陣粗糲的灼燒刺感,擡眸,她終於看清,將她推入眼前境地的那個男人……赫連爍……他擠迫的她如此之近,死死的盯住她的雙眸,瞳仁血紅,目齜欲裂,像是下一瞬,就要墜着她跌進那無邊的燃燒着無邊硫磺之火的幽冥地府裡一樣。

“本王的母妃,是不是被你害成這樣的?”

烈烈語聲,吐着猩紅的信子,淬滿仇恨的毒液,將夏侯繆縈困在他建築的這一小方監牢裡,審判,定罪,抽筋剝皮,挫骨揚灰。

這麼久以來,夏侯繆縈從沒有看過赫連爍似此刻一般的失控。但她不應該感到恐懼,不是嗎?當她決定要這麼做的時候,她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一日的出現,不是嗎?

重重一沉的心,因着這個念頭,平靜了少許。

擡眸,夏侯繆縈望向壓的密不透風的男子:

“堂堂西秦國的六王爺,這樣不顧身份的意圖對他的王嫂不軌……六王弟,你就不怕這件事,傳到父王的耳朵裡,對你眼下的形勢更加不利嗎?”

她白皙清透臉容上的鎮定與嘲諷,如滾燙的熱油,澆到熊熊燃燒的烈火之上,只讓那毀滅的**,焚燬的更熱切些。

“夏侯繆縈,收起你的伶牙俐齒……五萬兵力,就要如赫連煊的所願,交到他的手中,而本王,則會一無所有……你認爲,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還有什麼能夠威脅到本王的嗎?”

扼在她修長頸項上的灼烈大掌,因着這一番話,而狠狠收緊,依稀可聞骨節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響。

痛的夏侯繆縈,不由的逸出細碎的呻吟。旋即死死咬緊牙關,將一腔的懦弱,盡數壓了下去。

“怕了嗎?”

男人俊朗臉容,驀地掀起一抹扭曲的笑意,薄脣如削,一字一句:

“夏侯繆縈,你不該害我母妃的……”

迎向他懾人的目光,夏侯繆縈突然亦覺得有些好笑:

“難道只許她害別人嗎?你應該慶幸,你的母妃,她現在只是瘋了,而非死了,至少,她還留着一條命,不是嗎?”

掐在她脖頸上的大掌,驀地一緊,男人修長的指尖,在這一剎那,像是恨不能嵌入她的皮膚裡一般,迫的夏侯繆縈不由的向後仰起臉容,將最脆弱的一面,都盡數暴露在他的面前,如同任人宰割。

“夏侯繆縈,說到底,你只是在爲赫連煊鳴不平,不是嗎?”

烈烈大掌,狠狠扼在她的咽喉上,在這一剎那,赫連爍真的恨不能就這樣將這漂亮的頸項,狠狠掐斷,若生,註定他不能得到她,那麼,他亦要她死在他的手上……“你所作的一切,都是爲着那個男人,是不是?”

也許這纔是他最在乎,最妒忌,以及最不甘的吧?

無論她做什麼,她的慈悲,或者她的殘忍;她的喜悅,或者她的悲傷,一切的一切,她所有的一切,都是爲着那個男人,而不是他……即便他此刻,就站在她的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她的眼裡,卻仍舊看不到他的存在,她的眸底,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赫連煊……凜冽雙瞳,嗜血的精光,在赫連爍射向她的灼灼目光裡,燃燒成熊熊火焰,焚盡餘灰。

大片大片的空氣,正從夏侯繆縈的胸腔裡,迅速的逃逸出去,窒息的痛感,漫延在乾涸的五臟六腑之間,封堵着她全部的呼吸和心跳,昏沉的思緒,卻惟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堅定:

“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多此一舉的問?沒錯,我做這一切,都是爲着赫連煊……只有他,只爲了他……”

一字一句,艱難的從齒縫裡擠出來,每一個字眼,都用盡她全身的力氣,不曾有絲毫的逃避,更不曾有絲毫的猶豫,如同這世間的一切真理一般自然。

掐在她喉嚨上的大掌,骨節泛白,青筋畢露,就在夏侯繆縈以爲,他就要這樣,毫不留情的將她的脖子扼斷的時候,男人薄削脣瓣,卻突然扯開一抹詭異的笑容,就像是開在黃泉兩岸的妖豔花朵一般,牽引着你一步一步踏入死亡的地府:

“十三公主對王兄的一片情深意重,當真是叫人感動……只是,本王希望有朝一日,你不要後悔你今日爲他所做的一切就好……”

沉沉語聲,低啞暗鬱,像是粗糲的鈍刀,狠狠磨在鐵器上一般,發出刺耳的動靜,偏偏,卻又帶着一股說不出來的笑意,如同不見天日的夜梟,鳴唱着只得自己可知的惡毒詛咒。

夏侯繆縈突然只覺,一片不寒而慄。

赫連爍卻在這個時候,驀地鬆開掐在她頸項上的灼烈大掌,那細膩白皙的皮膚,瞬時漫開五個鮮紅的指印,像是一副皎潔的宣紙上,暈開的一簇簇妖豔鮮血,觸目而驚心。

突如其來的自由,讓大片大片的空氣,爭先恐後的闖入夏侯繆縈的喉間,太多了,多到噎在胸口處,上不來,也下不去,硬生生的卡在那裡,嗆得她不斷的咳嗽,幾乎連眸底最深處的淚意,都咳出來,彷彿惟有這樣,就可以忘卻因爲男人讖語一般的字字句句,帶給她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種種恐懼。

赫連爍涼薄的望住她。

“夏侯繆縈,本王只希望,將來,你會比今日所遭受的一切,還要痛苦百倍千倍……”

擡眸,夏侯繆縈望向他。眼底婆娑,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赫連爍冷冷一笑。轉身,向着來時的方向走去。

夏侯繆縈心底起伏未定。只望着他毓秀挺拔的背影。

男人修長的雙腿,卻突然一頓。

“對了,替本王恭喜三王兄,他終於如願以償的拿到了兵權……”

邪肆而清冽的嗓音,早已恢復成他一如既往的模樣,赫連爍頭也未回,惟有悠悠語聲,響徹在空蕩的宮殿裡,像是幽冥地府裡爬出來的一條冷蛇,緩慢的夏侯繆縈的脊背上溜過。

夏侯繆因卻只覺心底一顫。

宮門外,日光灼灼,灑下一天當中,最熾烈的光芒,刺入雙眸,澀澀的疼痛。

夏侯繆縈推開書房門的時候,偎依在赫連煊懷中的容珞琬,柔弱的身子,似微微一僵,卻動也未動,任由男人維持着將她抱緊的姿勢。

赫連煊望向突然出現的女子,清冽寒眸,如掠在湖上的一縷碎光一般,閃爍了一下,但旋即沉靜下來,只輕輕伸出手去,將懷中的嬌軀,推了開來。

夏侯繆縈站在原地,只覺雙腿沉重,如同灌了千斤重的鉛石,挪不動半分。混雜的腦海裡,剎那間,似掠過無數的念頭,又像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到,惟有耳畔,嗡嗡作響,發出不知名的轟鳴聲。

容珞琬彷彿直到此刻,才意識到眼前的情勢,微微垂下的眼眸,依稀可見,水光粼粼,晶瑩如珠的眼淚,欲落未落的凝結在瞳仁深處,卷長而濃密的睫毛,沾了溼意,像是被露水浸過的蝴蝶羽翼,撲閃出叫人心憐的輕顫。

“繆縈妹妹……不是你看到的這樣……我跟阿煊,沒有什麼……”

纖細而柔軟的身段,在夏侯繆縈面前,緩緩站定,溫婉嗓音,從容珞琬輕啓的紅脣間,怯懦的試圖解釋着什麼。

說這話的女子,微微垂着頭,露出一小截白皙滑膩的玉頸,像是上等的瓷器,細緻幼滑,毫無瑕疵。

夏侯繆縈忍住想要撫上自己脖頸的衝動。那裡,幾日前,赫連爍留下的鮮紅指印,早已散了去,卻另有點點青紫痕跡,不規則的佈滿她的皮膚……那是屬於赫連煊獨有的,專屬的印記……歡愛猶在,他卻已擁他人入懷。

夏侯繆縈有千百個理由,在說服自己不應該在意,卻終究,沒有一個成功。

她沒有望向站在不遠之處的那個男子,心底卻如此熾烈的期盼着他的解釋。

僅此而已,已是無法言說的悲哀。

但赫連煊,只是低沉的開口道:

“琬兒,你先回房吧……”

一句話,令夏侯繆縈整個身子,如墮冰窖,四肢百骸,一片寒涼。

容珞琬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終究,只是輕輕的垂下了眼眸,將眸底的一切情緒,連同咯吱作響的雕花木門,一同關在了書房外。

偌大的房間,於是,只剩夏侯繆縈與赫連煊兩個人存在。

沉默,如同流水一般,緩緩滑過。

“琬兒只是知道,本王后天就要出兵南平國,所以纔來送行的……”

許久,赫連煊嗓音沉沉,解釋一般開口道。

夏侯繆縈知道自己應該接受這樣的理由。

但她的喉嚨,卻做不到這樣的大方,惟有一片苦澀,如同在黃連水裡泡過整整一夜般,如鯁在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赫連煊卻已緩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將她微涼的小手,輕輕拽進他的大掌,小心翼翼的包裹着,就像是他曾經做過的無數次一樣。

是啊,男人溫暖而乾燥的掌心,一如既往的叫人安心。

夏侯繆縈僵了僵,終究是沒有將躺在他掌心裡的手勢抽出來。

或許,她真的太貪戀他掌心裡,微帶粗糲的溫暖。

“我跟琬兒,真的沒有什麼……”

低沉嗓音,從赫連煊微啓的薄脣裡,一字一字的吐出來,像是窖藏了千年的醇厚美酒,未啓封,已是一股似有若無的醉人香氣:

“我們只是不經意的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情,琬兒一時感觸,這纔有你進來的時候,看到的那一幕……只是這樣,再無其他……”

最後八個字,被男人咬的極之輕淺,卻像是一塊千斤巨石一般,緩緩抵上心頭。

擡眸,夏侯繆縈望向面前的男人,他離得她如此之近,四目相對,呼吸相聞,觸手可及。

“赫連煊……”

開口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艱難,但夏侯繆縈不願意隱瞞:

“比起你的心裡,是否還放不下另一個女子這件事……我更在乎的是,你是否誠實……你知道,比起華麗堆積的謊言,我更寧願接受醜陋的真實……”

是的,最痛苦的,不是夢想沒有實現,而是夢想破滅的那一刻,失去,往往比得不到更殘忍。

赫連煊迎住她望向他的視線,他的眼底,清晰的倒映着她單薄的身影,無一絲波動,就像是磐石一樣堅定的佔據着他整個濯黑的瞳仁,如同世間萬物,除了她,一切都不曾存在過一般。

“本王都知道……”

輕輕將女子纖瘦的身子,攬入懷中,赫連煊緊抱着她,灼烈的力度,像是要箍進她的生命裡,將他心底纏繞的一切情愫,都傳遞給她知曉,令她與他之間,再無任何懷疑的阻隔:

“繆兒,我不敢奢求,你毫無保留的信任我……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南平國的事情解決之後,本王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擲地有聲的話語,聲聲響徹在夏侯繆縈的頭頂,像是一場纏綿的春雨,緩緩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在這樣的水霧裡。溫柔而繾綣。

男人灼燙的體溫,隔着兩人輕薄的衣衫,一絲一絲的融進她的皮膚裡,她的臉容,就緊緊靠在他的胸膛上,她甚至能夠清晰的聽到,那堅定而安穩的心跳聲,撲通撲通,一下一下的砸進她耳畔的獵獵聲響,近在咫尺,如此的真實。

夏侯繆縈伸出手去,輕輕環抱住男人。假裝他身上殘留的屬於另一個女子的氣息,從來不存在。

遙遠天際,昏暗的半闕殘月,終於沉沉墜了下去。

天地一片黑暗。夜色悽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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