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銳到了宋氏的屋裡,將前前後後的事情都跟宋氏說了,末了,對着宋氏道:“我瞧着姐兒主持中饋,也不大合宜,不如,讓其他姨娘分了這管家事宜,如何?”
宋氏望了一眼蘇銳,然後道:“老爺想怎麼做,妾身自然沒有話說,不過,剛剛出了芳姨娘的事情,再讓那些姨娘沾手府中的中饋,只怕會添亂。”
蘇銳想起了白姨娘管家時候的情況,頓時打消了念頭,對着宋氏道:“姐兒那邊,你也得嚴加管教,莫丟了蘇府的名聲。”4633832
宋氏低聲應是,等到蘇銳要踏出房門的時候,宋氏突然道:“老爺也覺得姐兒說錯了嗎?”
蘇銳訝異,回頭望着宋氏。宋氏卻依然淺笑盈盈道:“興許姐兒不該說出來,可我卻覺得,這話,真的沒有錯,若是沒有性命,名節何存?顏面何在?這人啊,頂頂重要的,就是性命二字。”
“若不是瞭解你,還真的以爲是你教唆姐兒說那些話的。”蘇銳也不知自己怎麼了,突然有點傷感道:“有些東西,心裡清楚,可嘴上卻不能說出來。姐兒日後要嫁的人家,都是高門大戶,單單懂得主持中饋是沒有用的,人情世故也是要精通,方是生存之道。夫人,你得用心點教纔是。”
宋氏不再言語了,她知道蘇銳說的是事實,姐兒嫁的人家,只會是高門大戶。高門大戶規矩多,下人也多,若不會察言觀色,練達世情,日後要吃虧的地方多的是。
等蘇銳一走,宋氏就將蘇絳脣找了過來,關上門,就剩下兩母女。
“你可知道這番話傳了出去,對你的名聲有多大的妨礙?”宋氏沉着臉道,“我原本以爲你是懂事的,如今看來,倒是爲孃的高估了你。”
蘇絳脣低着頭,任宋氏訓話。
一炷香功夫過去了,宋氏吃完了茶,放下茶盞道:“罷了,人說兒大不由娘,你雖小,卻向來大有主見,爲娘說什麼,只怕你也聽不進去。”
“女兒不是聽不進去,女兒只是意難平。”蘇絳脣澀澀答道,“這件事,歸根結底,都是芳姨娘的錯,爲什麼到最後,反倒是女兒有錯了?”
宋氏瞅了蘇絳脣一眼,然後拉着蘇絳脣坐到自己的身邊,開始細細教女兒:“傻孩子,這姨娘再怎麼低賤,都是你父親屋裡的人,你再有權利,也不能越過你父親和我,親自去處置。再者,你還未出嫁,這些腌臢事,對姑娘不好,對名聲有妨礙。若是日後被人翻出來,毀了可是你的一生。爹孃不是不疼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的這番心思,可你爹和我一樣,情願放過芳姨娘,也不要爲了這麼一個賤人,毀了你的前途。”
“放了她,難道就讓她繼續作惡嗎?”蘇絳脣有點激動,“以前放蛇害我,昨天放蛇害娘,日後…”
“我知道,你爹也知道,可這世間的事情,不是由着我們的性子來做的。”宋氏安撫女兒道:“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這也是不得已的法子。再說,你昨晚說的那些話,也太尖刻了,外頭的人聽到了,心裡頭還不知道怎麼想的。”
“女兒知錯了。”蘇絳脣認錯道,“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女兒一定三思而後行。”
宋氏摸了摸女兒的頭道:“你要記住了,對下人,該嚴的時候,絕不手軟,可該寬鬆的時候,還是要閉一隻眼。如今府裡的人事都是亂糟糟的,你又剛剛上手,切不可貪功妄動,否則的話,第一個吃虧的,就是你自己。”
“娘。”蘇絳脣有點眼紅了,到此刻才真的體會母親這番心意,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都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言小純純網純的。“那廚房的幾個管事,你爹出面收拾了。如今,也換上你想換的人,大致上是不會有錯的。”宋氏對着女兒道:“至於芳姨娘,這些日子得了病,興許也活不了多久了,香韻是芳姨娘跟前的得力人,若是芳姨娘沒了,就讓她絞了發做姑子。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她這輩子再也不會開口說話了。至於其他的下人,若是沒有跟這兩個人有利害關係的,一律留下來,若是跟這兩個人牽扯較深的,你爹會趁着這個機會發賣出去,免得惹來禍事。”
“女兒明白了。”蘇絳脣也知道,這是爹孃給她撐場面,於是她道:“這件事,女兒也不會再繼續追查下去。”
宋氏滿意的頷首道:“你明白爹孃的苦心就好了。”
蘇絳脣離開宋氏的屋子的時候,整個人還是有點渾渾噩噩,或許是因爲還沒有從芳姨娘那件事完全擺脫開來。
對於前世的芳姨娘,她談不上什麼親近,印象最深的卻是爹死後,芳姨娘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如今看來,那是因爲她得償所願才流露出的驚喜眼神。她很難想象,一個女人死了丈夫,不但不悲傷,反而歡喜的情景。想起宋氏最後說到她是個可憐人,蘇絳脣久久不能釋懷,誰不是可憐人?宋氏不可憐嗎?翡翠不可憐嗎?還有那個死去的秀芹姨娘,難道不可憐嗎?每個人都可憐,因爲可憐,纔會顯得可恨,就如當初的自己——
回到屋裡,紫玉見她臉色不好,就打發珍珠去廚房燉點燕窩給蘇絳脣,自己則在一旁勸解了一番。蘇絳脣垂着眸,聽着紫玉在一旁說着話,哄着她開心,嘴角雖說帶着一絲笑容,可心裡頭卻半點也聽不進紫玉在說什麼。
等紫玉停了下來,蘇絳脣才淡淡問道:“紫玉,你說,若是讓珍珠去服侍太太,你說如何?”
紫玉愣了,蘇絳脣連忙補充道:“當然,月例銀子還是我屋裡出的,等太太平安生下孩子,我再讓她回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