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絳脣聞言,假裝有氣無力道:“姑母什麼時候來了?若是早知道姑母要來,我好歹也要出門迎接一下。”
宋氏聽了女兒的話,氣呼呼道:“都傷成這樣了,還逞強做什麼?姑奶奶是什麼人,人家是矜貴之人,哪裡是你一個小商女可以攀扯的?真真是螞蟻撼大樹——不自量力。”說完之後,宋氏的眼睛斜斜看向了謝蘇氏。
今日的謝蘇氏穿着一件月白色如意雲紋綾襖,外罩一件石青色緙絲褙子,襯着一條寶藍色織金百褶裙,梳着彎月髻,戴着幾支碧玉花卉簪子和點翠菊花金釵,並一朵茜紅宮紗花。這身打扮,不會太隆重也不會太失禮,給人一種隨和的感覺。
聽着宋氏的話,謝蘇氏的表情漸漸僵硬起來,等宋氏說完了,她擠出一絲笑,似乎並沒有將宋氏的話放在心裡。回頭,她卻朝着蘇太君使了一個眼色。
蘇太君一直站在一旁靜靜聽着宋氏的話,再傻的人也聽出來,宋氏和謝蘇氏這兩個人不對付,何況蘇太君並不傻,豈能不知道?不過,她不想和國公府交惡,也不想得罪親家,在得了謝蘇氏的眼色之後,她就急忙站出來道:“大家都是親戚,有話好好說。”
宋氏站起身,揮揮袖子道:“我可不敢攀扯國公府,我是什麼人,人家是什麼身份?說出去了,平白讓人家笑掉大牙。再說,謝夫人如今的身份又不同往日,有個矜貴的女兒,又豈是我這等滿身銅臭味的婦人能比肩的?”
謝蘇氏見宋氏句句帶刺,字字誅心,早就激怒攻心了。若不是爲了宮中的女兒,她肯定是吞不下這口氣,一個破落戶,以爲女兒成了侯爺夫人,就真的以爲自己身份就高貴起來。等着瞧,不整你們一家子死去活來,楚國公這個招牌就別掛着。
“蘇夫人說話,何必夾槍帶棒的?算上今日,我也不過和你見了兩次而已,縱然你看不上我,也沒有必要當着晚輩的面,數落我的不是。”說着,謝蘇氏走近蘇絳脣的身邊,笑着道:“你的傷沒事了吧?聽皇后娘娘說你在宮裡受了傷,我就擔心得不得了。你看,我擱下家裡的事情,一大早就趕過來,就是想看看你的傷勢。可憐見的,怎麼會摔成這樣?這宮裡的石磚滑溜溜的,下次去的時候,要小心一點。”
蘇絳脣垂眸笑着道:“多謝姑母的提醒,下次我去的時候,必定加倍擔心。還請姑母轉告皇后娘娘,這件事純粹是意外,是我自己不當心,請娘娘放寬懷,不必太介意了。”
謝蘇氏聽了蘇絳脣的話,不禁笑開了臉,那個老的是不識相,小的這個倒是懂事。“皇后娘娘聽了你的話,必定感到欣慰。若是人人都像你,皇后娘娘也不必天天操心,做個舒舒服服的娘娘就行了。”
蘇絳脣笑着道:“皇后娘娘是能者多勞,哪像我這樣蠢笨的,進宮一趟,也能摔成這樣,說出去,丟死人了。”
謝蘇氏很滿意蘇絳脣的態度,從懷裡掏出一個玉瓷瓶道:“這是娘娘賞下的藥,對傷口最是見效,你不妨用用,免得留下疤痕。”
蘇絳脣接過藥,對謝蘇氏道:“若是姑母見了皇后娘娘,還請姑母替我謝謝她的賞賜。”
謝蘇氏很滿意,說了幾句場面話就走了。
她一走,宋氏惡狠狠盯着她離去的方向道:“貓哭耗子假慈悲。”
“娘—-”蘇絳脣拉長語調道,“你何必和她一般見識。”
宋氏聽了蘇絳脣的話,捏了女兒的鼻樑道:“怪道人家都說女兒是別人家的人,才成親幾年,就事事都先顧着婆家的親戚,不理孃家的人。”
“娘,你想哪裡去了?”蘇絳脣見四周沒有人,門外有翠玉守着,低聲道:“陛下有了聖裁,我們這些做臣子的,哪能不給面子?再說,楚國公府也不是一般的世家,想要扳倒,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事情。”
宋氏聽了女兒的話,露出嚴肅的神色問道:“你想對付楚國公府?”
蘇絳脣的身子往後靠,勾起一絲笑,“娘,你說錯了,是楚國公府的人想對付我。”
宋氏的心怦怦直跳,她指桑罵槐,不過是出口惡氣罷了,從未想過,要和楚國公府這樣的人家作對。想到丈夫的身份,還有女兒的處境,她蹙着眉頭道:“爲什麼皇后娘娘要對付你?”
蘇絳脣露出一絲瞭然道:“因爲兵權。”
宋氏聽到兵權,就聯想到造反,“你說皇后他們……”
“娘,你想到哪裡去了?”蘇絳脣不得不佩服母親的想法豐富。“他們想造反,也得有個名正言順的機會。沒有這樣的機會,他們造哪門子的反?”
宋氏拍了拍胸口,道:“若是再出這種事情,我肯定是第一個嚇死。上次被你嚇了一跳,我到現在還沒有緩過勁來。”
蘇絳脣聞言,上前握住母親的手,道:“回去的時候,叫爹爹多加小心。”
宋氏聽出女兒話裡的凝重,不自覺道:“皇后娘娘就算想要兵權,也不一定要對付你啊,對付你,難道就能得到兵權嗎?”。
蘇絳脣揉了揉額頭的穴道,那裡正隱隱作痛。她不知道該如何對宋氏說清楚這件事。其實,這件事再簡單不過了。鎮遠侯府歷代出名將,在軍中的影響已經超過數百年了。謝皇后想要鞏固自己的勢力,就得要一個有兵權的人在背後撐腰,楚國公府的老國公早就退下來,在軍中的影響日漸消褪,而謝皇后的父親,卻是一個實打實的文官,幾個叔伯兄弟,就算有在軍中任職的,也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位置,無法影響大局。
在這種情況下,謝皇后迫切需要一個有兵權的親戚作爲自己的後盾,於是,他們看上了蘇錦。
可因爲魏麗娟的關係,他們並不相信自己。想要拉攏蘇錦,徹底將蘇錦掌控在手裡,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消失,然後他們安排蘇錦再娶,最好娶得還是謝家的女子,那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