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靜。(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1.(1.文.學網)英布的心情越來越壞,一種絕望的感覺牢牢的抓住了他。彭越的下場一次次的在他腦海中閃現,他彷彿看到了一隻潔白如雪的狼,兩眼閃着綠油油的光,正盯着他,隨時會張開血盆大口,照着他粗壯的脖子咬上一口。
躺在榻上看到昏暗慘淡的燭光悄然消失,冷氣和黑暗一起籠罩了帥帳。英布突地坐了起來,大聲喊道:“來人,把燈點起來,招呼所有的大將過來議事。”
英布手下的淮南軍將領們剛剛睡熟,便被一陣吵鬧聲驚醒,起來一問,才知道大王招呼衆人去議事。各位將領起來胡亂的穿上衣服,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出帳篷,匯入帥帳。一個個的爭相問着同樣的問題:“大王深夜升帳,不知道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帳外下着冬季裡最常見的濛濛霧雨,山路溼滑,有些泥濘。英布的眼中射出一道綠光,和草原上的狼一樣的神采。他環視着帳內的大將,壓低的嗓音裡透露出艱澀乾涸的聲音,搞的在場的人全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從此刻開始,你們每個人都不能離開寡人的視線,除非有敵情。不然的話就是謀反。如廁的不能兩人通行,違令者,斬!”
英布焦灼急迫的語調裡滲透着一縷悲涼:“任何人也不要想在寡人的身後搞陰謀詭計,否則寡人會讓他死的很慘!”
一開始將領們還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話說到這裡就有些明白了。英布這是信不過他們了。大家急忙跪倒在地上,爭相的向英布表達忠心。英布一概不聽,只說了一句:“你們就在帥帳裡睡覺,彼此不要交頭接耳,直到破敵爲止。”
恐怖和氣憤像洪水漫過青蔥蔥的田畝,像烏雲瀰漫湛藍如洗的天空,所有的大將都在帥帳裡顫慄開來。英布像瘋了一樣的咆哮狂吼:“都挺清楚了嗎?這是將領,有敢違令者斬!”聲音似獅吼一般。
誰都知道這時候要敢說一個不字肯定會人頭落地。大家都噤若寒蟬顫顫色變,如履薄冰的答應着:“末將不敢,末將不敢。”英布怒道:“你們不敢,那彭越的腦袋怎麼搬家了,你們說?一羣忘恩負義的混賬。寡人要去休息了任何人不準入帳打擾,不然殺無赦。”英布一連說了幾個殺無赦,弄的帥帳內氣氛十分緊張,人人脖子後頭冒涼氣。他轉身走了,剩下一羣將領站在原地發愁,這可怎麼睡覺啊!由於英布不讓他們“交頭接耳”,大家只好用眼神交流。
第二天一早,英布升帳。
“我們不能在此地坐以待斃,寡人決定,三天內破敵,佔領江東,你們有沒有什麼計策?”英布說的輕鬆,將領們心裡卻是一片震驚,別說是三天就是一個月能破了也不簡單。審食其站出來說:“大王,憑您的本領,七萬人足可以當作七十萬人來用,我軍可以直接去和秦軍挑戰,將其殺散。”
英布沉思道:“兵不貴多,貴精,七萬人還是太多了,太累贅了,寡人決定只用三萬人去破敵營。你們速速回去挑選精壯戰士,不得有誤。”參合‘昭先’說道:“三萬人只怕太少了,至少也要五萬,還必須是騎兵。”
英布大怒道:“老匹夫你瞧不起寡人,來人拉出去給我斬了。”昭先驚惶道:“大王饒命,臣不敢,臣不敢。”英布揮了揮手,表示自己不會改變命令,冷笑道:“當年西楚霸王破田榮五十萬大軍就只用了三萬精銳騎兵,他能破得,難道寡人就不能破!你分明是有意譏諷,留着是禍害,來呀,拉下去!”兩名親兵利索的將全身哆嗦的昭先反剪過來綁上,拉出帳外,隨着一聲慘叫,昭先的血淋淋的人頭又被親兵端入了帥帳,驗明正身。
英布哈哈大笑:“死得好,死得好,誰再敢圖謀不軌,輕視寡人就是這個下場,你們還敢不敢了?”衆將見英布發威,一句話就殺了昭先,全都默然不語,心底發顫。
衆將回營去挑選兵馬。午時時分一切都準備妥當。說是三萬精兵,其實也“精”不到那裡來就只有七萬人,差不多兩個人裡跳出一個。戰馬都在上次被燒死了,三萬人只有五千名是騎兵其餘的全都是步兵。英布想要模仿項羽大破田榮,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條件,即便是他有楚霸王的舉鼎之力,也不行啊!別忘了,楚霸王破田榮用的可是三萬精銳反應迅速的騎兵啊。三萬步兵和三萬騎兵的差距恐怕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清楚的吧。用步兵去鑿穿有點太開玩笑了。
淮南王不管這些,這是他一宿沒睡想出來的妙計,現在就是給他來上十頭牛也休想拉他回去。一意孤行了。話又說話來,自從英布殺了昭先之後所有的大將謀士看到他就覺得頭皮發麻冷汗溼衣,誰還敢去碰大釘子。挑選出來的精兵也不夠精銳,只是把老弱病殘給挑出去了,平均年齡只怕要超過四十,兵器也參差不齊,連像樣點的方陣都無法組成。英布勉強的湊成了這樣的陣勢:三個方陣,就算是前後中三軍,每個方陣兩排弓箭兵,隔着三步遠三排盾牌兵,剩下的全都是刀矛手長槍兵。五千名騎兵作爲英布的親兵,緊緊地跟在英布的身後,作爲鑿穿的刀尖來使用。這種陣勢雖然也可以勉強的用來鑿穿,但是一旦遇到戰鬥力強悍的隊伍勢必會演變出一種令人哭笑不得的局面,那就是前後不接,騎兵過去了,步兵過不去,步兵會遭到數倍於己的敵人的圍攻和絞殺。英布作爲職業軍人,久經戰陣,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可是他不願意說出來,此刻的他,知道自己死路一條了,竟然開始乞靈於運氣,他希望老天保佑,自己這麼胡亂的衝殺一番,能夠把桓齮的腦袋提回來,桓齮一死他就可以收編幾十萬秦軍,江東還不是唾手可得嗎?想的可真是美妙。
大軍集結完畢,英布留下審食其一個人留守大營,其餘的大將和人馬全部都參加這次,他鼓吹爲,反敗爲勝之戰的找死之戰。所有的大將都心情灰暗的聽着他騎在戰馬上語無倫次的做着戰前動員,信誓旦旦的欺騙着單純而迷信的士兵們。那些士兵懂得什麼?他們只迷信於主帥的信心,只要主帥表現得鬥志昂揚,他們就覺得能打勝仗,英布幾句話就把他們忽悠的找不到北了。曼丘臣在心中長嘆,看來這次是九死一生了。能活着回來的都是祖宗八倍積累下來的陰德呀。
英布最後說了一句:“勝利屬於我們。士兵們,去秦國的大營,用鮮血洗滌你們的靈魂吧,用敵人的屍體來祭奠死難的戰友吧。今晚就是我們報仇的時候。”就停止了他的演說。所有的突擊隊士兵都羣情激奮,以爲晚上的勝利是唾手可得的。
桓齮想過這想過那,想過英布會狗急跳牆自己逃跑,想過他會在長江岸邊扎木筏渡江,想過他會投降,可是就沒想過他敢主動地發動進攻。而且進攻的是如此的荒唐,用了二萬多的步兵來衝擊二十幾萬人的秦國營寨,而且是在剛剛入夜的時分,十比一的軍事比例,難道淮南王得了失心瘋不成?可是,英布他就真的這麼做了。英布走的這步棋不能不說,一開始的時候的確是給秦軍帶來了震撼。當英布的鑿穿軍如千丈懸崖跌落的瀑布一樣衝入秦軍營寨是,秦軍曾一度陷入恐慌,還以爲有十幾萬的精銳騎兵殺到,差點大亂四散了,幸虧有十幾員秦國的戰將頭腦冷靜的壓住了陣腳。楊喜高聲道:“別亂,英布已經沒有騎兵了,只有幾千人。”所有的將領都高喊着這一句的把秦軍穩定了下來。
可是英布的鑿穿大軍仍然士氣如虹,前面的騎兵勢不可擋,帶着腥風血雨一路勢如破竹,斬關奪門殺奔後寨,當真是擋着必死,擋着披靡,如入無人之境。可是——可是後面的步兵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恢復過來的秦兵,在損失慘重的情況下竟然越聚人越多,像四面八方的潮水一樣向隨後而來的步兵隊伍衝殺過去,順便把英布的退路給堵死了。英布的騎兵像鋒利的見到撕裂布帛一樣,嗖的幾道殘影就在秦軍大營內殺了一個來回,可當他回頭看時,卻嚇得魂飛魄散,身後的步兵都被壓制在秦軍的人海汪洋之中一個逃出來的也沒有,身後火焰的紅光中,到處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浪頭一樣浮動着,無數聲慘叫和吶喊,差點匯聚成撕裂大地的動靜,震得他耳膜隱隱作痛。
英布此時完全可以返回去再做一次拼殺,把那些步兵能救一點出來,不過此時的英布已經鬼迷心竅了,那裡還管得了這麼許多。他的眼裡就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帥帳。
桓齮的帥帳就在眼前。帥帳周圍一片嘈雜,亂兵戰馬,驚得四處逃竄,秦兵有的逃跑,有的向騎兵隊衝過來,亂成一團,死屍交疊,血流有聲。英布喝令騎兵向帥帳衝殺,並在衝殺的過程中向帥帳進行攢射。他首先彎弓搭箭,進行射擊,身後的箭矢便一排排火箭的越過他的肩膀和頭頂抵達帥帳,噗噗噗噗,全都鑽入了桓齮的帥帳之中,帥帳登時起火。“放火,放火——”臨來的時候,英布出了配備火箭之外,還讓每人攜帶了一束稻草,準備火燒秦營。騎兵聽到英布的號令,都從身後扯下稻草扔向帳篷,那大火就越燒越旺了。火勢有燒天燎原的氣勢。
英布大笑道:“桓齮,桓齮死了,桓齮死定了。秦兵你們投降吧,你們投降吧!”嗖,一支箭鏃從他的左後側飛過來,英布一側臉,箭鏃擦着他的臉孔過去,留下一道血槽,熱呼呼粘糊糊的鮮血登時就流到脖頸中。無數聲腳步和喊殺聲傳來,震得火場一片晃動。“活捉英布,活捉英布。”
賁赫從左側帶着一隊精銳的騎兵殺將過來,數量是英布騎兵的兩三倍,轉瞬便把帥帳附近包圍了。英布大喊了一聲:“桓齮已經被燒死了,你們還不投降嗎?”賁赫聽了哈哈大笑:“英布,只能怪你運氣不好,桓齮將軍剛纔去巡視軍營了,根本就沒在帥帳裡,讓你白白的高興了一場,真是不好意思啊。”
英布鐵槍一般,厲聲道:“胡說八道,你騙我,桓齮已經死了,不要在自欺欺人了,快投降吧。”英布回頭,撕心裂肺的喊道:“將士們,桓齮已經死了,秦軍是強弩之末,大家一起上殺了賁赫,秦軍就完蛋了。”一衆淮南兵看着熊熊燃燒的帥帳都處於熱血沸騰之中,隨着英布的一聲吶喊,虎狼一般衝向了秦軍,秦軍也反撲過來,雙方像尋釁撕咬的兩隻狼羣一樣碰撞在一起,慘嚎之聲登時不絕於耳,鮮血不停地向半空中飈飛。英布“殺了桓齮”,自覺已經是功德圓滿,根本沒心情和賁赫糾纏,他呼哨了一聲,大喊道:“撤,撤退。”帶着騎兵風兒一樣向後寨寨門殺去,這時候,有一些突破了秦軍封鎖的步兵也匯聚過來,跟着英布向後寨猛衝過去。
賁赫不是英布的對手,衝殺了一陣之後,就被英布甩在了身後,英布在沿途放火,如入無人之境,這一路竟然沒有看到桓齮露面,英布更加堅信桓齮已經被燒死了,高興的他仰天長嘯。
除了少數的騎兵和更爲少數的步兵逃過了浩劫外,其他的淮南兵全被暴怒甦醒的秦軍剁成了人肉臊子。不過這不重要,用這些人的性命換取桓齮的一條命值了,用不到兩天,秦軍就會在失去主帥的情況下土崩瓦解,英布已經沉浸在即將勝利的喜悅之中了。快要衝出寨門的時候,突然前方一陣馬踏鑾鈴的聲響,一隊秦國的悍兵組成三個方陣,高舉火把,隊列整齊的攔住了英布等人的去路。
方陣排頭,一員花白鬍須的老將,跨馬而出,縱聲高喊:“大膽英布,這次你是死定了,還不快快下馬受降。老夫桓齮再此恭候多時了。”英布聽到這話不覺嚇得靈魂飛出軀殼,奔馳中定睛循聲那一排排秦國騎兵之前傲然挺刀的不是桓齮又是那個。英布登時感到心灰意冷:“桓齮,老匹夫,你果然還沒有死。”
桓齮大聲笑道:“我要是這麼容易的就死了,以後羞於見大秦的列祖列宗了。淮南王下馬吧,隨老夫回去向陛下請罪吧,陛下一定會饒恕你的。”英布被這突生的變故搞的惱羞成怒,哇哇怪叫,銅頭鐵額上的青筋暴露出來,一張黑臉變的血紅髮燙,眼睛裡的血絲根根冒血,咬着牙惡狠狠道:“老匹夫,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兒郎們,給我殺,斬殺桓齮者,賞賜十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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