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很深很深,彷彿天空的夜色,被薄雲氤氳看不見一點的星辰,是能將人吞噬進入,迷離在其中的深沉幽邃。
那樣一雙眸子,彷彿凝聚了天地。
靈鳩做了一晚上的夢,讓她一夜都睡不安穩,是誰在不斷叫着她鳩兒。又是誰將她抱在懷裡憐惜……誰形影不離,時時刻刻陪伴在她的身邊,陪她喜怒哀樂。
每一個畫面彷彿看清了又看不清,令她不由的焦躁,偏偏她的心底又覺得很暖,貪婪的希望這夢境帶來的暖意再長久一點。
這樣矛矛盾的感受就好像冰火兩重天,讓不愛折騰自己的靈鳩幾次三番都想睜開醒來了當。只是結果,她的身體……也許是她的潛意識還是捨不得醒來吧,到底還是這樣過去了一夜。
一直到清晨時,她迷茫的睜開眼睛,夢境的畫面什麼都想不起來,唯一記得的唯有那雙深深的眸子罷了。
“嘖。”靈鳩輕吐舌頭。
一想到那雙眸子,就想到昨天夜裡的景象。
她竟然不知不覺被宋小白牽着鼻子走,眼睜睜看着他解決了生理問題,抱着她上了岸,便在岸邊再將帳篷取出,披了件潔淨的中衣,然後在他的撫摸下睡着了。
“鳩兒今日醒得早。”耳邊聽到低啞的嗓音。
靈鳩看也沒看宋雪衣,從他的胸膛跳落,緊接着一陣希希嗖嗖的聲音,等她轉頭看過去的時候,出現眼中的赫然是個白衣翩翩,俊逸無暇的仙人。
她惡意的想:昨天晚上,這個仙人可是在水池裡自食其力了一回呢。
如果加上‘對着一隻小獸’自食其力的話,估計更能讓人震撼一點。只不過,這也被靈鳩放到了自己的黑歷史上,堅決不想把自己加上去。
且不說靈鳩在這裡如何腹誹着,宋雪衣已經去準備早膳的事了,在一輪細緻的照顧和美食攻勢下,饜足的靈鳩就一點吐槽的心思都沒有了。
雖然飼主有點小毛病,不過在許多的優點襯托下,這點小毛病是完全可以包容的。
一人一獸吃飽喝足之後,便收拾了行裝,開始新一天的歷程。
靈鳩有心往昨晚懸崖的方向走,小獸便幾次伸出爪子朝那個方向指着,宋雪衣也依了她。
這一走,路過昨晚上發生慘劇的地方,已經看不見一個人屍體,然而靈鳩鼻翼顫動一下,眼裡閃過一抹精芒。
她聞到還沒有消失的死亡味道。
死亡也是有味道的,這味道可以是血腥味,也可以是空氣中殘留下來的毀滅氣息。
讓靈鳩在意的是這味道讓她有點熟悉感,腦子裡一下閃過那個生着古怪面具的男妖。
“怎麼了?”宋雪衣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關心的問道。
靈鳩搖了搖頭,自然不會說出昨天晚上的事情。
說起來,昨天不知不覺睡着了也有個好處,至少逃過了宋小白的詢問。畢竟一整晚跑出去,還被他說沾了味道的回來,這其中要說沒發生什麼,誰都不會信。
昨晚上沒問,今天更加不會問了吧?靈鳩腦子裡才浮現那個想法,就聽到宋雪衣的聲音:“這裡死了人。”
一句話讓靈鳩汗毛微微一炸,有點不好的預感。
宋雪衣接下來的話就讓她的預感實現了,“鳩兒知道點什麼嗎?”
靈鳩的迴應自然是否認的搖頭。
“哦,昨天鳩兒身上有輕微這裡類似的味道。”
不會吧!這都聞得到!?真的還是假的誑我呢?
一想到昨天晚上宋雪衣一開口就說她身上沾了別的味道,靈鳩一時之間也不知道他是說真話假話,所以反應就是裝傻。管你真話假話,我權當沒聽懂,你能拿我怎麼辦。
在裝傻的同時,她內心還不貧的暗暗吐槽一句:真是妖鼻子。
兩者的談話中止,因爲一人的出現。
身穿一襲有點破損的長袍,手持一柄黯淡無光長劍的男子站在不遠處。
靈鳩一眼就認出這人赫然就是她忽悠的第一個人選冷逸軒,目光掃到他手裡的長劍,暗道一晚上的時間他應該是把這柄寶劍給煉化了,這才能掩蓋它原來的樣子。
冷逸軒也注意到他們兩者,緊繃的表情在看到宋雪衣之後放鬆了一些,對他點了下頭。
宋雪衣眼波晃了一下,也對冷逸軒頷首。
靈鳩疑惑的昂頭看向他,爲什麼剛剛有那麼一瞬感覺宋小白要出手?錯覺嗎?
如果宋小白真的出手的話,她要不要阻止呢?畢竟這是她救下來的人,哪怕沒怎麼費力氣。
在靈鳩胡思亂想的時候,兩個男人已經無聲達成了互不相犯的協議,冷逸軒先轉身隱去身影,快速的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靈鳩點點頭,看起來還算謹慎小心,這樣也不會那麼容易死掉了。
一隻手壓在她的頭頂輕輕的撫摸了下,“鳩兒見過他?”
“嘶?”
“裝傻沒用,他身上的味道,屬於鳩兒的味道,很清晰。”說明鳩兒和他有過近距離的接觸。
“嘶。”不理你。
原本以爲這次裝傻依舊有用,誰知道宋雪衣比她更倔,兩者無聲的走了一段,路上遇到兩撥人,前一波人數也不過三人並沒有對他們出手,後一波卻認出宋雪衣的身份,仗着有五人便朝宋雪衣圍攻過來。
他們一個個都是門派精英,一對一打不過宋雪衣,五個同時出手,這就有點難辦了。
宋雪衣一出手取了一人性命之後便被剩下的四人追殺,途中雖然又解決了一人,三人卻已經逼近了他,在他身上留下了幾道傷口。
靈鳩越看越生氣,眼神也越來越冷。
她心裡一邊嘲諷人族的自相殘殺,一邊在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出手。
此時的宋小白並沒有到絕境,只是受了一點流血的皮外傷而已。
這種傷勢落到妖族的幼崽身上,他們都不會有一點的反應,舔舔就算了。可是爲什麼看到他的血染紅了衣裳,她就覺得這麼刺眼,這麼難受呢?
難不成……
一個靈光晃過靈鳩的腦海,讓她整個都僵住了。
我動真情了嗎?
我這是在意了他了嗎?已經在意到了這種程度了?
要不然怎麼會看他流點血都捨不得,如果現在是黑子受傷,我一定還會在一邊笑他本事不夠,要再練練才行,哪怕氣弄傷黑子的傢伙,也一定不會這麼難受!
這麼說來的話,他在我心裡的地位比黑子還高了嗎?
靈鳩越想心裡越驚,腦袋瓜子也越疼,彷彿有個聲音在她腦海裡誘哄着:殺了他,快還撒了他,決定不能對人動情,這是大忌!殺了他就可以斷情,你的路也能走得更遠……
不,現在還不能殺他……
爲什麼不能?不過是個小小人族而已,人和妖天生就是仇敵,只是殺了一個敵人而已,有什麼能不能的。現在就動手吧,趁他沒有防備的時候,輕輕的往他脖子一劃,就可以讓他沒有痛苦的死去,你也可以解脫。
小白獸僵着身子,毛茸茸的爪子往那白皙的脖子湊近。
“沒事,不用擔心。”男子輕柔的安撫聲音傳入耳朵。
靈鳩一瞬間驚醒,緊縮的眼瞳看着自己的爪子——已經碰觸到白皙的肌膚,能夠感覺到男子脈搏跳動。
只要稍微用力——
靈鳩被火燙了般的縮回自己的爪子,額頭冒出了汗水。
她在做什麼?她剛剛在做什麼?爲什麼她有種自己失控,甚至被什麼控制的感覺?
這真的是她想要做的嗎?殺了宋小白!?
哪怕知道對他動感情了又怎麼樣,動了就動了,需要殺了人逃避嗎?她要的是隨性自由,哪裡那麼多顧忌,既然真的沒忍住動感情了就把宋小白忽悠到自己這邊來好了!
一個個念頭衝擊着靈鳩,讓她臉色陰沉下來。
她忽然覺得事情很古怪,好像自己錯過了什麼,直接告訴她那一次次因爲疼痛而選擇不再深想的東西,或許讓她找到點線索和答案。
“鳩兒,我錯了。”宋雪衣的聲音再次傳來,比之前多了點釋然的笑意。
靈鳩昂頭,和他的雙眼對上,注意到他眼裡的溫柔以及包容。
“剛剛我的情緒不太好。”宋雪衣說,雙眉微微隆起,有一絲無奈又很快散去,“明明知道鳩兒對我隱瞞就是不想說,也早就告訴自己要有耐心,可是情緒有的時候也不受我的控制。”
靈鳩一陣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有段酸澀。
笨蛋,剛剛我差點殺了你,哪怕裡面有點蹊蹺,可能不是完全出於我的本意,那就是差點啊——你不知道就算了,還爲之前的事向我認錯,真是沒見過你這麼笨的人!
小白獸鬱悶糾結的樣子落入宋雪衣的眼裡,令他輕聲一笑:“不過鳩兒還是關心我,在意我的對嗎?在我遇到危險的時候,鳩兒還是會關心我,這說明鳩兒心中還有我。”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發的輕,卻讓靈鳩覺得很沉,彷彿從靈魂深處發出來,爲攝取那一點點的溫度。
他就彷彿一個吸毒者,又是個最貪婪同時最容易滿足的吸毒者,那毒就是靈鳩的感情,一個簡單的關愛動作,都能讓他心底的陰霾散盡,欣喜不已。
靈鳩先爲以上的一些想法震驚,隨即明白了點什麼,瞪着他:你就爲了證明這點,所以故意讓自己受傷的嗎?你要是敢承認的話,我——我——我什麼呢?
靈鳩發現她真的有點拿這位飼主沒轍了。
宋雪衣無聲對她一笑,隨即取出幾顆丹藥入口,轉身面向那追趕過來的三人。
他擡手之間,五指之間劍芒冷冽,飛到半空中化作五柄靈劍,朝三人射去。
“不好,這宋雪衣打算跟我們同歸於盡嗎?”灰衣的男人大叫。
“我看他迎刃有餘的樣子,不像啊!”這人見劍芒,心裡一陣的發悸,連忙施展護身的法寶。
“那他之前幹嘛跑啊?!”剩下一個人有種被欺騙了感情的憤怒。
你說你有本事對付我們就別跑啊,扮豬吃老虎也不是像你這樣的,真是不專業的非主流!
五道劍芒瞬間落在他們的面前,也打斷了他們的怒喊。
轟隆隆。
一陣爆炸聲響起,三人有點狼狽的身影依舊站着。
灰衣男子擡頭就要說什麼,看見一幕頓時臉色煞白。
剩下的兩個人也差不多。
前方宋雪衣面前一共出現十二道飛劍,組成一道劍陣氣勢驚人。
因爲認出了宋雪衣的身份,他們也知道隱仙門的一些出名的功法招式。
“隱仙門的殺生百劍陣,他入隱仙門纔多少年,怎麼就能施展十二道殺生劍了!”
“就算他悟性絕頂,以聚靈境的修爲,也不夠支撐十二道殺生劍的靈力啊!”
靈鳩聽着輕哼一聲,以你們的見識怎麼能理解宋小白的存在,不知道他剛剛嗑了藥嗎?
等等?爲什麼我會這麼理所當然的想到這些?
宋小白什麼存在了?
嗑藥?我連他嗑了什麼藥都不知道,憑什麼就覺得眼前一切都不值得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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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高興99回來了,可是隨着相處,情緒有時候不是說控制就能控制噠,11這是也鬧了下脾氣~
如果鬧脾氣時的宋小白腦海裡有一隻萌萌的Q版本11的話,估計他是這樣的——
蹲着牆角黑暗處,畫圈圈,默默唸:鳩兒爲什麼不告訴我,鳩兒爲什麼防備我,鳩兒有沒有一點想着我,鳩兒有沒有喜歡我,鳩兒……鳩兒……
二水抱頭:嗷嗷嗷!吵死了!吵死了!鳩兒鳩兒鳩兒的你累不累啊!
看過來的11頓時黑化。
二水:……我錯了,你繼續鳩兒吧。
Q版11繼續默默唸:十二劍對二水,不高興,戳穿,戳穿,戳穿,戳穿……
二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