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團團沒有危險的跡象後,神殿的天天才松下心頭的那口氣,又有點酸澀,看他對野人也笑得璀璨真摯。
罷了。
天天半垂下眸子,將自己的那點思緒壓下,再一點點的閉上雙眸。
一旦她陷入沉睡,接下來的事情都將不受她的私情控制,也不知道會進展到什麼樣的情況。
在進入無盡的黑暗中的前一刻,天天在心裡說道:小哥哥,下次再見了。
一切歸於黑暗後,這輪盤神殿盡猶如煙霧般的消散不見,獨留下一片真正的無盡蒼茫。
經過了野人的同意靠近他的團團,仔細觀察着野人。他觀察的目光沒有任何的掩飾,也沒有一絲的不懷好意,只是單純的看一個人,不錯過他的每一處。期間野人的視線也沒有離開他一絲一毫,就好像是始終不會放下警惕的獸。
“你受傷了。”這回不是詢問,而是篤定的說法。
團團拿出丹藥遞給野人,“給你吃,好的快。”
野人聳動了下鼻子,把丹藥接過來毫不猶豫的丟進嘴裡,隨即又看到小孩拿出一水晶瓶水遞到面前。
“不是渴了嗎?”團團疑惑的問道,爲什麼一直不接呢?
野人想起來他應該是聽錯了自己剛剛說的話,本是想說可以,卻因爲太久沒說話,聽起來更像是‘渴’了。
他眼神的光澤更像活人了點,把團團手裡的水晶瓶接過來,卻沒有急着喝,而是拿在手裡摩擦着。
團團不催促他,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野人把水喝了,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沙啞卻清晰了許多,“你從哪裡來?”
“外面。”團團應道。
自然是外面來的,要不然怎麼會有這種精美的器具。還是個出身不凡的外面小子。
野人又道:“叫什麼名字?”
“團團。”
“……”野人鬍子鬆動,似乎是笑了。
團團敏銳的感受到他的情緒,抿嘴道:“這是孃親給團團取的名字,團團很喜歡,大家都喜歡。”說到孃親的時候,孩子的語氣止不住的儒慕親暱,讓聽到的人都知道他是極其喜愛自己的孃親的。
還有那個所謂的大家,足以聽出這個孩子以前一定是受到萬千寵愛與一身的孩子。
野人不置可否,換了個姿勢坐在地上:“不怕我?”
團團眨了眨眼睛,又仔細看了遍野人,然後認真的搖頭:“不怕。雖然你身上的煞氣很重很可怕,可是我不怕你。”
“爲什麼?”
“感覺。”
“什麼感覺?”
“就是感覺。”
野人啞然了,心想到底是個孩子,表現得再大膽也還只是個孩子,“多大了?”
“四歲了。”團團答道。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虛無界,混亂戰場。”
野人眼裡閃爍一抹極其銳利的光芒,“既然知道,那也該知道,進來就出不去了。”
“出得去的。”團團卻毫不猶豫的說道。
野人看着孩子的眼眸,兩秒後轉開眼眸,半眯着眼睛看着昏暗的天空。
團團加重聲音,“一定能出去,哪怕團團出不去,孃親和爹爹也會來帶團團出去。”
“哈。”野人失笑,他的笑聲低啞,細聽會發現他的聲音其實不難聽,甚至可以說好聽。只是太久沒說話,沙啞的掩蓋了他的好嗓音,“身爲男兒,卻處處都依賴着父母。”
團團抿了抿嘴脣,認真道:“爹爹對團團說過,明知不可爲而爲之,乃莽夫;知其可爲而未爲之,乃懦夫。現在團團小,實力不足所以只能給爹孃添麻煩,可是等長大了,團團一定能幫助爹孃!”
野人沒有想到小孩會這麼認真,倒是讓他久久不曾有過波動的心神顫慄起來。
“何況……孃親對團團說過,她最喜歡團團依賴她了。”團團有點不好意思又倔強的說道。
這句話一下又暴露了他的孩子氣。
野人一擡頭就看到孩子明媚璀璨的雙眼,剔透得透出無盡的希望,那是一種無論如何都無法被打破的希望和信任。
這種眼神能給人無盡的力量,讓人不由的去相信他說的話,既然他說出來了就一定能夠實現。
哪怕野人對混亂戰場的情況很瞭解,覺得孩子說的話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最終還是沒忍心去打擊他。
“在你爹孃來接你之前,跟着我吧。”
“嗯?”團團一怔,隨即道:“我還要找個人。”
野人沒說話。
團團卻覺得他應該還在聽自己說話,揮手間幻化出天天的模樣,“叔叔看到過她嗎?”
“什麼叔叔。”野人翻起身,“以我的年紀,做你爺爺也夠了。”
團團乖而有禮的喚道:“那爺爺姓什麼?”
之前似有走神的野人愣了下,沉默了半響,“叫爺爺就行了。”
要是混亂戰場中其他稍微有點甚至的人聽到野人這麼說,估計個個都毫不猶豫的喊了,能跟這位沾上關係,對他們來說代表的不止是權位還有在混亂戰場裡的安全。
可是團團立即嚴肅了臉龐,一本正經的搖頭:“不行,團團只喊一個人叫爺爺,那就是爹爹的爹爹。像夏侯爺爺,南宮姥爺,南宮爺爺,都要帶姓的。”
正因爲團團這認真的個性,可讓夏侯乖乖那羣人嫉妒死了某個從未出來過的人。
野人再次啞然,隨即放開了什麼,淡淡道:“那就叫真爺爺吧。”
團團差點就叫了,反應過來什麼,鼓着臉龐看野人。真爺爺?還假爺爺呢。
看到小孩生動的模樣,野人笑了出聲,這回是真的愉悅的笑,“宋爺爺可好?”
明明面龐都被鬍子擋住了,可是輕柔微笑說話的野人,有一瞬讓團團覺得好俊,就是那種很舒服,用書上學來的詞來說,就是溫文爾雅吧?
團團迷惑的想:可是打扮模樣一點都溫文爾雅啊?隨即也抿嘴笑起來,“好巧,團團也姓宋。”
“嗯?”野人眼睛一睜。
團團笑道:“團團是小名,團團大名是宋子曌。”
“宋子曌……宋子曌,確是巧了。”也許是真的很巧,野人越看團團越覺得順眼起來。這眉眼……如果他孩子也能長到這個歲數,該也是這般好看吧。
“宋爺爺,你怎麼了?”
“沒什麼。你剛剛說要找人?”
“嗯。”
“不是說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是莽夫嗎?以你實力行走在這片地域裡找人,不是自尋死路?”
“爹爹還說過,這世上還有一些事是明知不可爲卻不得不爲的,要是遇到這種事,只要有一線生機也要去做,務必問心無愧,但求不悔。”小孩一本正經的說着,隨即又笑得可愛天真,“而且團團也不弱,一般危險還是能對付的!”
野人沒有說話,已經閉上了眼睛。
團團剛剛動了下,就聽到野人說:“乖乖呆在這裡,爺爺休息會,就陪你去找人。”
團團眨了眨眼睛,默默的從乾坤靈器裡取出外傷的膏藥,小聲的靠近野人,給他露在外面的手臂擦藥。
野人在他靠近的時候微微僵硬了下,然後慢慢放鬆,哪怕孩子解他的上衣鎧甲,也沒有動彈。
……
“也許她並不在這裡。”
整兩個月的時間,野人和團團都耗在這片區域中找人。無論如何都沒有找到天天的身影,野人對團團說出這句話。
兩個月的時間和團團相處,說話多了的野人,說話已經流暢了許多,連聲音也沒以前那麼沙啞,難得好聽的清越嗓音,和他的模樣打扮很矛盾。
團團聞言沒有說話。
野人再次道:“以你說的那種情況,可能她被傳送到了別的地方。”
團團雙眼亮了下,對野人點點頭。
他不是個鑽牛角尖的孩子,相信天天落在了別處,也比相信她可能遭遇了不測要好。
原本還醞釀好了安慰孩子話語的野人見孩子這麼坦然的接受,內心有點遺憾起來。
他是真的把團團當自己的血脈來看待了。
這段日子的相處讓他越發喜歡這個孩子,覺得很投緣。當然,更重要的還是因爲對方討喜,又可以圓他內心的一個念想。
“我的傷勢已經恢復,可以帶你出去。”野人道。
團團明白他的意思,聽野人和他說過,這裡是混亂戰場的一個禁地,每次野人瘋病發了,都會跑到這裡面來發泄。想要出入這個地方必須要有數一數二的實力才行。雖然野人並沒有說得太明白,可是團團還是懂了,野人的實力一定很強——因爲他就沒有找到所謂的禁地出口。
當魔神一樣的野人,身邊跟着個粉雕玉琢似仙童般的孩子一起破開禁地,出現在外面的土地時,讓外面守着的人都驚呆了。
“魔主?”一個穿着黑袍,長相還算白淨的男人呆呆的喊道。
這樣的組合實在是太刺激人的眼球了,差點以爲出現了幻覺,直到野人一個冰冷的眼神掃視過來。
白淨的男人立即跪在地上,膽戰心驚的求饒。
團團疑惑的看着野人,隨即眼裡又閃爍點明瞭。
嗯……孃親和爹爹他們也是這樣的,在自己和別人的面前總會有點不同。像孃親,那愛抱人的習慣,和燦爛的笑容,從來都不會隨便在外人的面前展露。
團團覺得宋爺爺大概也是這個情況,要在別人面前表現出威嚴。
另外同穿黑袍的人是個女子,不過面部皮膚長着古怪的鱗片,回神後也沒有再多看團團一眼,對野人道:“魔主神機妙算!最近戰場的局勢因突然出現的兩人混亂,已經波及到魔主的地盤。”
一般野人進去禁地後,一呆最少也是一年,從未有過幾個月就出來的情況。
之前他們還爲此心急擔憂,誰知道野人竟然出來了。
野人並未迴應他們,那兩人也像是對此見怪不怪了。
然後,野人轉頭對團團伸出手,“我牽你走。”
這清越悅耳的嗓音,這淡然平和的語氣……
臉長鱗片的女人和地上趴着的男人,就此石化。
這聲音是從魔主的嘴裡發出來的吧?魔主說話了?哦,原來魔主會說話……呸!不對!
兩人呆若木雞。
滿腦子都是‘這不是我們的魔主!不,這是魔主!不,這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魔主’無限的循環着。
團團感覺到他們內心情緒的劇烈波動,卻不知道他們到底是爲什麼這麼激動。
對於野人說的話,團團應道:“團團可以自己走。”
臉長鱗片的女人耳朵抖了抖,不由自主又去瞅瞅團團可愛無敵的臉龐。
被忤逆了野人沒有做出兩人預想的兇殘行爲,而是耐心的解釋道:“快。”
團團理解到是說被他牽着走會比較快,就沒有再拒絕了。
他伸出手,抓住野人的手。
大手抱小手。
野人的手掌一顫,再去看團團的臉龐,無聲嘆了一口氣,那眉眼不易察覺的柔和了點。
當他們趕往自己勢力地盤的時候,遠在別處的靈鳩身軀一顫,緊緊握住宋雪衣的手,“小糰子!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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