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外,馬蹄聲傳來。
但見馬上的鏢頭擦了擦額前冷汗,深吸一口氣。
如今,他們十一個人騎着馬,各自分散開來。
他本來已做好上刀山,下火海的準備,卻萬萬沒想到凌熙小姐會派他們做這種任務,讓他覺着這個小姐實是匪夷所思。
馬身旁側掛着兩個大皮兜子,濃濃的血腥氣讓鏢頭都忍受不了,裡面都是匪賊零散的屍體。
彼時,那個淩小姐居然面不改色地指揮着他們砍碎,裝起來,從頭至尾目光一瞬不瞬,表情漠然,冷靜得讓他覺着毛骨悚然。
那少女,真是……呃……異於常人。
但用這種東西做誘餌,真的可以?
然而,很快,鏢頭就看到了前方有野獸的蹤跡。
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立刻丟下一塊血淋淋的屍塊。
他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做的許是不錯,至少已經尋到了很多處野獸出沒的地方。
漆黑夜,一路走來,一路丟棄,鏢頭忽然發現暗處一雙接着一雙幽綠色的瞳眸出現,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是一種對待獵物的目光。
鏢頭不由打了個寒噤,他連忙策馬快跑,很快身後傳來野獸的低鳴。
奔跑時,他回眸一看,已有兩隻豺狼躥了出來,爭奪撕咬着……
隨之,越來越多的野獸朝他追來。
他咬緊了牙關,強忍着恐懼的感覺,努力保持着鎮定冷靜,按照凌熙小姐嚴格叮囑過他的,勻速丟棄着肢體。
但他清楚,若非凌熙小姐的出手,只怕這次喂野獸的就是自己。
他,心有餘悸。
直到濛濛夜色中,看到另外幾匹馬衝了出來,正是蘇家鏢隊其他八個人。鏢頭擦了擦不斷涌出的汗水,懸着的心才放下去一點。
“淩小姐呢?”鏢頭連忙問起兄弟的下落。
“她去周桓那個方向了。”
“走,大家快去淩小姐那兒會合——”
……
一棵大樹下,停着一輛白色馬車。
案几上放着一個精美的小鼎薰爐,裡面升起渺渺的白煙,如竹如蘭的淡香繚繞,給人一種風雅、安靜、柔和的感覺……
車內非常寬敞,裡面可容納三五人,周圍的白色帷帳遮擋着外面的景象,車頂上懸掛放置着一顆綺麗的夜明珠,閃着瑩瑩黯淡的光芒,在馬車的晃動下,帷帳與夜明珠左右輕盈的搖晃着,看上去如夢似幻。
車內坐着一個身穿一襲白衣的男子,手握竹簡。
昏暗中顯露出男子線條精緻的下頷,與弧度優美的頸部,色澤瑩瑩如玉。
隱約感覺到外面的動靜,白衣男子緩緩擡起了狹長的鳳眸。
“姬三,你在看什麼?”男子淡淡開口,音若浮雲,問向了坐在樹上的一人。
“稟公子,我在看袁家的部曲……他們因爲追不上我們,現在已經停下休息了。”樹上的黑衣男人拿着一個長長的黑皮筒子,對着右眼一直在看。
“這千里鏡,有趣嗎?”
“是啊!很有趣……屬下已經用了一路,不但能看到百里之內的東西,還可以夜視。”
“這可是開國皇后的遺物,天下間只有一個,小心些。”白衣男子輕柔的提醒他。
“屬下知道,既然被公子給得到了,屬下方纔能有幸見到,我剛纔用它看到……凌家的小姐帶着十個人出去了。”姬三依然捨不得放手。
“哦?”白衣男子平淡無波地出聲。
“不錯。”姬三微微頷首。
“她在做些什麼?”白衣男子的眸子也看向外面,依舊淡定溫和。
“如果屬下沒有猜錯的話,她是要準備報復袁家的周管事。”
“報復麼?”但見男子修長的指尖撫過竹簡,舉手投足散發清雅的氣息,似有點興趣,卻又興趣淡淡的樣子。
“其實屬下對他們復仇的方式很是感興趣,其他的十個人分別帶出一些血塊,丟入了野獸出沒的地方,應該不是隻想要毀屍滅跡,肯定有陰謀。”姬三的一雙虎目圓睜,轉動着千里鏡,興致勃勃地道,“那姑娘自己徑直朝着周桓停留的方向去了,真是膽大妄爲,不知要如何?”
白衣男子收起竹簡,淡然道:“外面天色很好,正是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
三裡外,一匹馬飛快奔來,正是凌熙。
但見凌熙穿着一襲黑衣,緊身的黑衣包裹住她完美的身材,髮絲在清風中飛舞,面龐白皙,在夜色中竟透出別樣的魅惑,像黑暗中的黑色妖姬。
凌熙忽然“籲”了一聲,勒住繮繩,魅眸平靜如水。
跳下馬,她把馬匹置在距火光三百米遠的位置。
她的神情從容不迫,慢慢地向前走去,觀察着周圍的地勢地形。
忽然,眸子一擡,凌熙徑直朝着姬三的方向望去,目光如電。
姬三心中一驚,險些從樹上跌落下來。
他深吸了口氣,接着用千里鏡對着凌熙,發現這姑娘依然神色如常。
自己這是在疑神疑鬼不成?奇怪!
他接着說道:“公子,周桓一方至少有二百多人的部曲,周桓與貨車卻在中央的位置。旁人都點着篝火圍坐在旁,就算沒有哨兵警戒,那姑娘若想潛行進去也是不易,如果想不被人發覺,很難!”
忽然,擔憂的想法從他心底冒了出來,不知那個姑娘究竟要如何報復?安全否?
他忍不住站直了身子,千里鏡又轉動了幾圈兒,嘗試看得更近一些。
白衣男子嘴角輕揚,似是輕嘲,“你的好奇心太重。”
“這個,屬下確實好奇……前方困難重重,不知她能不能接近,又如何不會被人發現?”
白衣男子靠在墊上,微微闔眸,微揚的脣畔隱着幾許意味不明,脣角若有若無的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忽然淡道:“一個人能不能成事,往往與心性有關,聖人曾說過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還說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因爲聖人看得出女人多數不能成事,畢竟她們不懂得謀定而後動。”
聞言,姬三咧嘴笑了笑。
這些大道理他都耳熟能詳,畢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公子說的很對,女人的仇恨如跗骨之蛆,毫無理智,恨不能自己化作厲鬼把仇人一同拖往地獄,所以說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千萬不要去得罪女人,但也不要高看女人。我說的對不對,公子?”
白衣男子勾了勾嘴脣,卻沒有多言。
姬三又道:“女人可以有小聰明,但沒有大智慧,所以她若聰明,肯定會知難而退……”
這時白衣男子目光看向外面,額前髮絲輕輕飄揚。
就在姬三並不看好凌熙時,但凌熙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他瞠目結舌。
凌熙微微一笑,已輕輕拉上了黑色面罩。
她腳尖稍微一用力,身形彈起。
伸出手,拉住高處的樹枝,悠悠盪了蕩,整個人旋轉了三百六十度,跳到了另一棵樹上。隨着夜風吹拂枝葉的沙沙聲,她又是一躍,忽快忽慢,忽左忽右,側翻、騰空、跳躍,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用各種高難度的優美動作,輕盈且迅速地在樹枝上騰挪。
但是任何活物在樹上大肆移動,都會發出動靜,會被人發現。
然而,這時候卻有風。
這一次,凌熙將這具身體的力量與技巧發揮到了極致,利用風聲掩藏了所有的聲息,不斷接近着前方,最大程度地不留痕跡,不被下面的人發現她的蹤跡。
姬三呆呆地看着她的身影,瞠目結舌。
沒想到她居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過去了!
而且這一系列的動作神出鬼沒,又如行雲流水般好看,但對於一個古人的震撼,可想而知。
此時此刻,姬三心中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他深吸一口氣,許久許久,方纔從強烈的視覺感官刺激中回過神來。
這世上居然有這麼精湛的身法,這種本事,恐怕如草上飛這些傳說中的輕功也不過如此。但是肯定無法做的那麼爽心悅目。
這個女子的實力真的是令他匪夷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