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一勾彎月已經升起,裴子楚回到家中,想着今日遇到她的情形,脣邊不禁帶着笑意,微微擡起眸子,目光掃過了周圍,鵝卵石鋪成的道路,一路上繁華無限。
他的府邸造了一片漂亮的園林,看似是好看,奇石嶙峋、但是卻是透着詭異的陣法出來。
僅僅一個簡單的陣法,就令人可以在裡面迷路。
此地清泉清澄、樹木翠柏,百花爭豔,深含陣法之道,可謂是向前一步立刻變換一景,天上人間共一色,橫看成嶺側成峰,亂花漸欲迷人眼,人到景前似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邁開步子,看向裴府,邪魅地道:“回府真好,此地的風景真好。”
鄧龍站在他旁側道:“不過若是沒有外面那些鶯鶯燕燕就好了。”
裴子楚眯起眸子,看着府邸那些貌似不經意出現在他面前的女子,眼中沒有任何喜歡的神色,冷冷淡淡地道:“有時候家族總是要送那麼幾個美人過來,用來打探我試探我,有的便用來污衊我的名聲,索性就丟入府內自生自滅好了。”
這些女子都在外宅,內宅的位置,根本無法入內。
但女人之間很有意思,爲了利益也會互相爭鬥,裴府內每月死幾個女僕並不算多。
鄧龍與裴子楚在衆女子幽怨的眼神中徑直向內宅走去,鄧龍同情地看他一眼,“放着這麼多的女人,所以你的名聲也就越來越差。”簡直堪比走馬章臺的種馬。
裴子楚無所謂地一笑,腳下步子更爲悠然,“風流名聲對於我來說不過如此,而我裴子楚從不靠禁慾的名聲活着,我又不是那個白澤公子。”話說他一向喜歡權謀,但在名聲與性利益相沖突的時候,喜歡權謀的人往往不會在意那些沒用的名聲,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即可。
鄧龍依然很同情地看着他,忽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裴子楚,我真同情你,不久以後怕是各方也會安排一些鶯鶯燕燕們過來,你宅子裡面怕是人滿爲患,我方纔數了數,看起來完全可以做人口買賣的生意,到時候如果你想賣這些女子,我會破例做這種天怒人怨的買賣,把她們賣到大雍朝四面八方各處去,我可是願意爲你兩肋插刀,破例的……”
說着,他露出牙一笑,表現出一副爲好友上刀山下油鍋,兩肋插刀的好基友模樣。
“你這是要背後插我兩刀。”裴子楚的面容留下深沉的影子,令得他的面容看來更有媚人惑人之感。
“何出此言?”鄧龍一臉無辜的看着他。
裴子楚的聲音帶些邪魅,若是換了其他人用這語調言語,只能是痞氣,可是他的聲線中帶了無盡惑人的低靡沙啞,聽上去卻是難言的好聽,“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固然不錯,但是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名聲雖然對於我不重要,但是本人要做的事情卻很重要,可不能弄的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讓人知道我裴子楚居然販賣人口的話,怕是整個江東的男女老少都會視我爲敵人,你也不要小看了這些人,人可是這世道很可怕的動物,有時候寧可被女人傾慕着,卻也不希望世人敵視於我。”
原來他也害怕樹敵太多,鄧龍擡起眼皮,出謀劃策,“這樣好了,不如你尋個擋箭牌吧?”
擋箭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裴子楚彎起了嘴脣道:“是啊,其實擋箭牌還是很重要,但是問題是沒有一定實力的女人,也做不了我的擋箭牌,否則就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
鄧龍虎目圓整,沉吟道:“我覺着有個人選還可以。”
“你是說她?”裴子楚的腳步微微一頓,面容流露出一絲淡淡的興趣。
……
清晨淡淡微風吹起,那風柔軟如情人拂過髮絲的手指。
江東的天氣比起洛陽的溫度似乎要暖一些,依然有落葉簌簌落下,在空中慢慢飛旋。
當金色晨光從窗櫺照進來,凌熙睜開眼,揉了揉眼睛,方纔想起自己身處何處,一時之間反倒有些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她側臥在榻上,發呆了片刻,方纔起身。
腳下趿着光滑的木屐,接着對鏡挽髻。
那個男子不知什麼時候離開了,在江東他似乎整日也忙忙碌碌的,凌熙眯起眸子,看向了外面,這幾日她都在閣樓裡待着,很少出去,所以她現在很想出去,但是心中卻想起了與他昨夜的談話。
“噹噹”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吧!”凌熙站在屋中,雖然不是衣冠楚楚,但是足以見人。
進來的人不是姬三,卻是姬大。
凌熙難得多看了姬大一眼,此人是姬鈺身旁真正待他好的家奴,不過這人的性子更陰鷙一些,與姬三大大咧咧的模樣不同,但是如此,此人說出來的話語更靠譜一些。
“何事?”她問道。
“這是公子給你做的早膳,讓你醒來後記得按時吃飯,公子很關心你的身子,所以你也不要辜負公子的心意。”姬大面無表情地說着。
“好。”凌熙應了一聲,眼眸看向了桌前的飯菜,果然是姬鈺的手筆,若是放在後世,這個男人進得廳堂,下的廚房,又是有錢人,不知是怎樣的鑽石王老五。
“姬大,給我說說公子的事情。”凌熙目光一凜。
姬大怔了怔,不曾想到這姑娘居然會這麼問,他知道姬三先前想給她說公子的事情,被她
她說公子的事情,被她給拒絕了,而且拒絕的徹底,拒絕的無情,這時候她居然說要聽一聽公子的事情,而且要聽自己說。
姬大是一個守口如瓶的男人,公子不讓說的事情絕對不會說。
“我不會說。”他也拒絕,拒絕的無情。
“哦?不說麼……”凌熙的指尖輕輕在桌面上畫了畫,脣邊帶着優雅的笑意,“你可相信我不是善類,在背後給你穿小鞋,到時候倒黴的人是誰?若你告訴了我公子的事情,我想姬鈺不會怪罪,而且還會覺着你善解人意,你覺着孰輕孰重?”
“我……好吧!”姬大知道這個女人說的很有道理。
“你說,我聽。”凌熙端起了精緻的瓷碗,慢慢品嚐起來。
“公子他的身世很……複雜。”姬大並不像姬三那樣說的可憐,沒想要從可憐的角度博取一個女人的同情,白澤公子從來不是一個需要得到同情的男人,這女人也不是一個喜歡可憐男人的女人,因爲這兩個人都是內心強大的人物。
自古以來想要博取女人歡心的男人,若要走博取同情的路線,首先自己要足夠強大,給女人展示出一點點不同之處,會激發女子的母性,但是一個弱小的男人渴望一個女人同情可憐他喜歡他,那就是貽笑大方爾。
女人的骨子裡只仰慕強者,絕對不會喜歡弱者。
果不其然,凌熙道:“可憐的身世我就不聽了,那時候的姬鈺不過身不由己,待到他有實力的時候,那些都不是可以束縛他的理由,因爲他強大的足夠變態,我要聽複雜的,有陰謀的。”
姬三抿嘴,這些秘辛真的適合她知道?
現實與表面,總是有很大出入的。
於是,他娓娓道來。
原來姬鈺母親的身份也並非是簡單尋常的,侍婢,賤婢,這些都曾經用在姬鈺母親身上,但是試問一個美貌的賤人真的能勾動姬家男人的心?姬家的男人也不是過於膚淺的男人。
真實的情況是……她也曾經是江東一位赫赫有名的美人,琴棋書畫無不精通,當年在江東也是有無數英豪追求於她,但是家族野心勃勃,直到家族敗落,九族牽連,後面她一路逃難被人救了,落難後不得不隱藏在姬府內,名義上爲陪嫁來的婢女。
因爲主母的妒忌,她的日子過的很清苦。
姬鈺的父親也絕非一個不知廉恥的男人,只是沒有魄力與勇氣,而且也深知對方的身份過於複雜,無法給她一個名分,偏偏喜歡對方很久,最終藉着醉酒的名義如願以償的得到了這個江東的美人,令她珠胎暗結。
兩個人雖然有了骨血,但是畢竟沒有婚姻與愛情。
姬鈺的父親身子不好,江東美人也是性冷,不喜歡這些情事,大約姬鈺那不近女色的毛病也有這部分的繼承,只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姬鈺父親碰觸女色的次數屈指可數,但是遇到了那江東美人後,居然也會無法自拔。
那主母因爲受到不公平的對待,始終沒有子嗣,對於江東美人更是恨之入骨。也暗罵姬鈺父親若死也是死在那賤人的肚皮上。
但最終,死的最早的卻是姬家這對夫婦,江東美人誕下姬鈺後,心思都放在了孩子身上,甚至爲了孩子放下了身段。
姬鈺的人生中,最在乎的女人之一,便是他的母親。
但可憐這婦人也是沒有多久,便失去所蹤了。
是死?是活?無人知道。
姬家對外聲稱,姬鈺乃是主母所生,更是沒有泄漏出半句關於江東美人的去向,沒有人知道她在何處,就是姬府的知情人也以爲她是香消玉殞了,哪怕是對姬鈺也是說他的生母已經死去,但是這些年來公子從來沒有放棄尋找生母的希望,也沒有在姬家人面前表露出任何的懷疑。
他一直表現的很淡然,因爲生母纔是姬鈺的軟肋。
但是姬鈺公子表現的很好,他從來不會讓人利用自己的弱點,他從來也不會在旁人面前表現出自己有弱點。
姬鈺公子在江東有很多的目的,爲了尋找生母的線索,他常常在外尋找各種的小道消息。
當然,姬鈺公子從來沒有對姬家死心塌地過。
他也會與外人聯手,鞏固自己的勢力。
來江東,這與裴家的各房不無關係,姬鈺如今與裴家的關係很是微妙,看似是要對付裴家,卻也要聯合裴家其他勢力,這儼然就是要準備與裴家的下一任繼承人聯手。
姬鈺雖然貴爲白澤公子,但是他的血統卻不是姬家最高貴的,雖然都是開國皇后那一脈的,但姬鈺並沒有因爲這個家族而引以爲傲。
同樣身爲姬家與開國皇后的血脈,另有一人,便是當今聖上,但是姬家如今卻願意扶持當今的這個小皇帝。
姬鈺公子如今已經有了新的打算,決定不會甘於人下。
凌熙聽到這些,輕輕嘆了一聲,姬鈺雖然貴爲帝師,也可以奪權,不過她在書中看到的,他只是居於幕後,在暗中操縱一切,他沒有子嗣,也沒有妻子家人,孑然一身,正是因爲如此,沒有人會防備於他。
接下來的事情她都比旁人清楚,她在淩氏博物館內看到過這些,當姬家人奪權後,新的皇帝便是他的叔父,待到叔父死後,方纔傳位給了現在的小皇帝,這期間姬鈺始終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輔,總之都已經是後話。
後話。
但是她今日卻聽到了更震撼的消息,就是姬鈺不甘於人下。
他是什麼意思?
“就是這些了。”姬大面無表情地說道。
“就是這些?”凌熙沉吟。
“大約是了……”姬大還有一些重要的事情沒有說出,但是他也並不想說出。因爲涉及到公子的感情問題,姬鈺公子選擇這樣做,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原因追根到底還是因爲她啊!
這女人倘若有心,倘若明白公子的心思,那麼她必然會清楚。
倘若她無心,又何必告訴她?
想到這些,姬大心中也是有些怨言的。
他起身告退,忽然聽到屋中女子語氣曼然說道:“姬大,多謝了。”
姬大的腳步頓了頓,接着大步流星地走出,擡頭看向天空,他知道她很聰慧,大約已經明白了公子的意思。
公子,你爲了這個女人改變了自己的初衷,真的可好?
你若不娶妻生子,在幕後也是一樣掌控天下,但是你若要娶她,若要她爲你誕下子嗣,你要爲她做的更多,爲了你們的後代付出諸多,也要把自己暴露在姬家的對立面上。
你十年的策劃,十年的謀略,都要爲了這個女人重新翻盤,也提前十年把自己暴露於人前,也不得不重新嘔心瀝血,重新一輪計策,就像是一個人重新開始了一般,與龐大的諸多勢力做對,這些爲了她可覺着值得?
公子,你是愛上了她麼?
但不論如何,他希望公子與她的感情一切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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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
昨天植樹去了,手居然擡不起來了,拿起電腦都在顫抖,效率頓時降低一半,無法按時完成,今天早上才能寫完,好在今天給休息半天,眼淚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