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斐年和沈慧中去寒山寺時,釋永慧住持並不在寺裡。二人簡單用完了齋飯,唐斐年又留下一筆捐款,方帶着慧中返回老宅。
沈慧中很疲倦,出了車庫,她便對唐斐年道:“小叔,我上樓了。今天我只想休息。”
“好。”唐斐年點了點頭。他知道,再過數個小時,唐茂年出差就要回來了。到時,他得開車去機場接。唐治元聽說失蹤數年的孫媳也回來了,心裡也很高興。再過幾天,等他處理完了一些事,他便也要回老宅住上一陣。如此,這宅子果然就比以前更熱鬧。
沈慧中上了樓,她懨懨地進了休息室,躺在軟軟的沙發上。可閉上眼,她卻又睡不着。報仇,她要報仇!想着藍茉囂張的面孔,唐靈均冷漠的眼神,沈慧中恨不得立刻將他的黑資料翻出來!靈光一閃,她的腦中忽然想起了唐斐年辦公桌下的那個保險櫃。唐斐年的辦公室她能自由出入,辦公室裡的所有東西,她都可以翻閱。可唯獨唐斐年不讓她碰那個保險櫃。是不是那櫃子裡,果然有些什麼?
她在趙老太太的房間,無意發現了妹妹的那本日記,依着日記中的記載,唐靈均行賄刺探別家公司情報的事,最後是被人壓下來的。那個人是誰呢?難道就是唐斐年?可唐斐年回虞城也不過兩年,妹妹日記中記載的,卻是發生在三年前。難不成,是唐家老爺子將此事壓下了,將有關資料託給唐斐年保管?
她躺在沙發上正胡思亂想,就聽門外傳來桃姐的聲音:“少奶奶,少奶奶,您在裡面嗎?”
“我在。”沈慧中睜開了眼睛。
“少奶奶,太太叫您去吃下午茶呢。太太那裡,來了幾個她孃家的親戚。”桃姐提醒。
沈慧中聽了,就皺着眉頭道:“桃姐,我身子有些不舒服,你同太太說一聲。”
桃姐就爲難道:“可是,太太囑咐我了,叫我一定要將少奶奶您叫過來。太太那裡,來了太太幾個弟媳婦。她們是專門來看望少奶奶您的。”
沈慧中一聽,知道自己不能不去了。既然演了戲,就一定要入戲,要將戲演逼真了。她輕嘆了口氣,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對桃姐道:“我知道了,馬上我就過去。”
桃姐走後,沈慧中沒精打采地出了房間。她洗了個臉,換了件衣服,剛走出休息室,就見唐靈均從樓梯上也上了來。沈慧中壓根就不想看見他。這廝不和藍茉廝混在一起,怎麼又回來了?
她很快就從他身邊擦過去。唐靈均不悅道:“怎麼,見了我,就要走?”
“唐靈均,我和你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不想和你爭執。”此人脾氣暴躁,又自以爲是,妹妹也是個癡心的,一直癡癡呆在他的身邊。以至於後來弄得沒了性命。
“沈慧中,你很了不起嗎?”他想和從前一樣,身後扳住她的胳膊。但這次,他卻什麼都沒做,就這樣看着她。
“唐靈均。我不想和你廢話。”沈慧中說着,就大步朝樓下走去。
唐靈均見她一如既往的冷淡樣子,不禁咬牙道:“沈慧中,我來,是爲了告訴你一聲,今晚我要回來睡。”
“你愛回就回,不回就不回,何必要告訴我?”沈慧中一時沒聽出唐靈均話中的深意。
唐靈均慍了。“沈慧中,你真的不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沈慧中見他囉哩囉嗦的,真的不禁嘆氣了。她轉過身,問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沈慧中,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要忘了,你需盡夫妻間的義務。”這個女人回到老宅後,他一直沒有碰過她。早在她落海的三年前,因爲身邊有了藍茉,他就已經和她同牀異夢了。算來,連着她失蹤的兩年,唐靈均發現自己有整整三年沒有碰她了!
沈慧中聽了,不禁怒目而視。這個人渣,還有一點廉恥嗎?她不會讓他得逞的。沈慧中冷冷道:“唐靈均,你不是有藍茉嗎?你說過的,不會碰我的。我希望你說話算話。”
“如果,我願意食言呢?”唐靈均看着她的臉,發現三年時間過去,她比以前更具一種自信成熟的美。
“你如果真要這樣,我就去法院告你。”沈慧中反擊。
“笑話?這難道不是妻子該盡的義務嗎?你怎麼告,又拿什麼告?”唐靈均只覺得好笑。
“婚內強姦。這是法律規定的。如果妻子不想行房,丈夫不得逼迫妻子。唐靈均,如果你真的這樣做了,那我們就法庭上見。我看,到時是我沒臉,還是你沒臉,還是你們整個唐家沒臉?”沈慧中提醒他。
唐靈均聽了這話,莫名就沒生氣。他悠悠道:“沈慧中,看來藍茉說得對呀,兩年時間未見,你的確變得伶牙俐齒了呀!難怪,她說不過你!”
“唐靈均,我是認真的。反正我無牽無掛一個人,你要用強,我就和你拼個魚死網破。”沈慧中說着,又大步朝樓下走去。
唐靈均沒有朝前追。最初的相遇,他是被她默默跟隨他左右,殷勤的照顧所打動。可這個女人再次出現,似乎還是引起了他那麼一點興趣。他挑了挑眉,自信地以爲,縱然如此,她在他心裡的分量,也決抵不上藍茉的十分之一。他看着沈慧中的背影,無謂地說道:“你以爲我真會霸王硬上弓嗎?我唐靈均身邊,不缺女人,永遠不缺。不知道有多少比你有姿色的女人,等着我上呢!”
“那就好,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沈慧中回過頭,蔑視地又看了他一眼。
唐靈均聽了,這才發現自己是被她的話激住了,感覺到自己上當了,他不禁往前走幾步,大聲道:“你激我!我告訴你,再過幾天,老爺子就要回來了。老爺子等着抱曾孫呢,你要是遲遲不孕的話,早晚還是要被趕出去!”唐靈均說着,就得意地看着她的反應。
“呵呵!隨便你怎麼說吧,我不信老爺子是非黑白不分。我想,他要是看到你還是這麼不長進的話,一氣之下,會不會把你從老宅轟出去?”沈慧中再次反擊。
“你——”唐靈均真的怒了。這個女人,很不好惹,很不好掌控嘛!和從前的她相比,她確實像是變了一個人!
“行,你別得意,我不和你磨嘴皮子,反正往後看好了!”唐靈均悻悻道。
沈慧中已快走下樓梯了,她聽了,決定什麼都不說了。唐家傭人衆多,要是有那個耳報神,聽見她和唐靈均又在爭吵,又去跑到馬淑芳那裡獻殷勤,馬淑芳又免不了將她叫過去,好不好地一頓嘮叨。
她是真的煩了!她穿過一個花園,走過一條甬道,踏上柔軟的草坪,很快就到了馬淑芳的房間外。她聽到裡間有人說話,便努力在嘴邊擠出一絲微笑,進了去。
“媽,您找我?”沈慧中禮貌而又大方道。
“嗯,你兩個姨媽,知道你回來了,特地從外省趕過來,說要來看看你。”
沈慧中聽了,便看着馬淑芳的兩個姐妹。沈慧中信相由心生,僅僅看了一眼,她就覺得馬淑芳的兩個姐妹,看着可是比馬淑芳要面善許多。
既是遠來的客人,她沒必要得罪。“姨媽好!兩位姨媽遠道而來,真是辛苦了!”沈慧中真誠地道了聲問候。
馬淑芳的姐姐和妹妹,都知道慧中和靈均的一些舊事,她們和馬淑芳的觀點不同,她們認爲慧中是個可憐的孩子,一切都是因爲靈均太過分了。馬淑芳家道殷實,姐姐和姐夫是一家報社的大股東,妹妹和妹夫在海南從事種植業經營。她們略略見過慧中幾面,但卻對她很有好感。
馬淑芳姐妹倆親切隨和的態度,很快感染了沈慧中,她和她們聊了一些家常。馬淑芳倒是被晾在一邊了。她不可思議又疑惑地看着慧中,不是說她是個木頭人嗎?怎麼她也有一句接一句地沒個完?
桃姐端着點心進來了。馬淑芳就對她們道:“吃點點心吧。”
馬淑芳的姐姐就對她道:“淑芳,我知道你性子急躁。既然慧中回來了,你可要收斂點性子。我看慧中真的可人疼!依我看,只有靈均配不上她的!”
馬淑芳聽了,心裡老大地不得勁。這都說得什麼話兒呀!她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沈慧中哪裡好了?怎麼她身邊的人,見了慧中,都誇個什麼似的?她纔不信自己的眼光不好呢!
沈慧中便陪着兩位姨媽,邊喝着下午茶,邊繼續聊天。到了四點半時,沈慧中才道:“媽,我先走了。二位姨媽,你們慢慢說話!”
馬淑芳見了,就勉強問:“好吧,你是年輕人,總是不大願意和上了年紀的人聊天。晚上你再過來吃晚飯吧!”
“不了。我晚上不吃什麼。”
馬淑芳的妹妹就道:“她們年輕人,爲了保持身材,晚上吃得少。就不必勉強她了,咱們姐妹三個多時不見,正好暢快聚一聚。姐夫還沒回來,靈均也不要叫,就咱們姐妹三。”
馬淑芳聽了,心裡也很高興:“好。我叫廚房做了咱們都愛吃的酒釀圓子和紅豆湯圓!晚上,你們就住在這裡吧。”
她妹妹聽了,就笑着搖頭道:“不了,我和姐姐還是住酒店。我知道你們唐家屋子多,但我們來時,已經訂好了房間了。”
“姨媽,那我走了。明天,我再來陪你們說話。”
“好,好。你回來了,我們心裡都很高興。”
沈慧中出了屋子,走到走廊邊,她想:看來,妹妹之前給兩個姨媽留的印象着實不壞。她冒名頂替而來,更要維護好妹妹的形象。
沈慧中回到二樓,剛上樓梯,聽見主臥室裡果然有人聲響動。她不禁皺眉:這廝今晚看來真的要睡回來了。
她波瀾不驚地打開休息室的門。唐靈均像一直跟着她似的,聽見腳步聲,馬上就從臥室裡出來,對她道:“沈慧中,你有進過我房間翻東西?”
沈慧中的確進過臥室翻檢查東西,但她自詡做的小心,唐靈均應該不會看出什麼破綻來。她嘴硬道:“哪有?我稀罕進你的房間!”
唐靈均說着,就從櫃檯上小心取了一根長長的頭髮,捏在手裡,對慧中道:“這是什麼?”
沈慧中聽了,就冷冷一笑,譏諷道:“藍茉也是長頭髮!我失蹤的這兩年裡,我不信你沒帶她回來睡過!這房間裡充斥了藍茉身上的味道,你以爲我稀罕進?”
“你——”唐靈均被她的話一下噎住了。
“我怎麼了?你不忠在先,我是個有潔癖的人,尤其是情感上。咱們各睡各的,兩不相擾。”沈慧中說着,便將門闔上,將唐靈均堵在門外了。
“你——”唐靈均再次吃癟。他咬着牙,挭着脖子,他耐不住了,暴脾氣又要發作了。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起了。打電話的是藍茉。
“靈均,你怎麼回去了呀?害我一個人苦苦地等了老半天!我睡了個午覺醒來,就發覺你不見了!”電話那頭,傳來藍茉瞋怨而又嬌氣的聲音。
唐靈均就道:“今天我姨媽來了,我回來看望下她們。”
“哦,這樣呀!靈均,那今晚你來回來嗎?”藍茉擔心唐靈均留宿大宅,那樣他和沈慧中便又免不了接觸了。
“藍茉,今晚你一個人睡吧。我就在家住了。”唐靈均不知自己的語氣中,已經帶了一點不易察覺的敷衍。
“啊?我一個人睡?靈均,我膽子小,你來陪我,你來陪我嘛!我已經習慣了在你懷裡睡覺了。靈均,我不能沒有你!”
唐靈均聽了,就嘆了一嘆,改口道:“好吧。你稍等一會,我馬上就來。”與其在家裡呆得不痛快,還不如去藍茉那裡。和沈慧中的冷若冰霜不同,他在藍茉那裡,能得到男人想要的自尊。
沈慧中在門裡聽見了唐靈均的電話聲,聽他的口氣,似乎是藍茉的電話。好,她巴不得這個人渣走呢!有那麼一刻,沈慧中忽然那慶幸唐靈均有藍茉纏着!
唐靈均立在休息室的門外,他遲疑了一下,還是伸出了手,但手停留在門邊,終究不敢將門推開。他停頓了一會,終於還是轉過身去,大步走了。
聽到唐靈均的腳步聲,沈慧中的心,終於舒緩了下來。她聽了一會音樂,看了一會書,又去廚房吃了個芒果。她站在樓廊的陽臺上,默默欣賞着黃昏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