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中根據茵媛指的道路,將車子駛過一個窄窄的路口。茵媛告訴她:“就是前面那個有桂花樹的小院子。”自父母死後,一晃十多年的時間愛就過去了。當年父母親手栽下的桂花樹,如今早就高高地越過屋頂了。只是,久無人住,小院的牆壁越發顯得破敗。院子雖然幽靜,但也很寂寥。
因此,秀中的心裡便不確定起來了。她問茵媛:“茵媛,我知道這是你的家。但你確定要住在這裡嗎、心裡想起了,可以過來看一看。但長久住着,還是不大方便呀!何況,這裡離市區也有一點距離!”
茵媛聽了,就搖頭道:“不,我還是要住在這裡。這裡,滿滿的都是我童年的回憶。秀中,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對我來說,最好的住處,還是我的家。”
秀中一聽,也就明白了,她點了點頭,對茵媛道:“嗯,好。咱們這就進去,將屋子打掃一下。”
茵媛將院門輕輕推開,又從包裡鄭重取出一把鑰匙,將裡面的門打開了。房間裡光線昏暗,房間裡的傢俱都用白布遮着。白布上,落滿了厚厚的灰塵。二人說幹就幹,茵媛洗牆,秀中拖地,然後二人又一起整理傢俱,差不多忙了整整一個下午,這座清幽的小院,終於又恢復了以前的容貌了。
茵媛很滿意,她對秀中道:“明天,我再找些人過來,將牆壁粉刷一下。然後去商場買一些必備的家電,再裝一臺電腦,還得將衛生間裝修一下。你看,其實我父母留下的傢俱,再過二十年來,還是不過時的吧。”
秀中就笑:“我知道你是不捨得扔掉。不過,我看着還行。東西自然還是老的好。茵媛,你錢夠嗎?不夠,我給你。”
茵媛就道:“我這幾年,也積攢了一些錢,我比你有錢。你不是說你的車錢還是借的嗎?我怎麼忍心要你的錢?”二人又唧唧咕咕地洗了臉,在房間裡說笑。
這說着說着,茵媛的肚子就咕咕地叫了起來,秀中也如是。秀中就笑:“哎呀,咱們竟然忘記吃飯了。走吧,我請你。”
茵媛聽了,就也笑:“好呀。只是,咱們就在半坡街吃飯吧。我還是喜歡半坡街的味道。秀中,我記得這街道上,還有好些味道不錯的飯館呢,只不知現在還開不開了?我記得雲家飯店裡做的糖醋里脊,紅燒排骨,東坡肉,真是好吃。”還有很多很多這樣的美味,油炸臭豆腐、雞蛋灌餅、焦圈、豆包、燒賣、大爐餅等等等等,這些粗糙而平凡的小吃,與茵媛來說,承載的都是童年的味道。
“哎呀,你說的我口水都起來了。行,咱們就去一家一家地找。”秀中和茵媛步行,果然在街道的一處拐角,尋到了那家雲記飯店。雲記飯店因爲經營不善,挪了地方,加之老闆也換了人。茵媛點的這些菜,吃在嘴裡,再沒有了當年的味道。
茵媛沮喪道:“味道不對,早知,還不如不來呢!”
秀中就笑:“我覺得還好呀!要不,晚上我再請你?”
茵媛就搖頭道:“不了。晚上我還要去花店買些花,去我父母的墓地拜祭拜祭。唐家是個大家庭,你太晚回去,會不會不大好?”
秀中就道:“沒什麼,茵媛,你是我的朋友嘛!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就留下來陪你!”
“秀中,不必了!你忘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唐家的兒媳。既然是有夫之婦,行動哪能這樣自由呢?”
秀中聽了,想了想,也就不說話了。她當然要小心翼翼。“秀中,我是真的擔心你。有空,你帶我進唐家,我想去看看你住的地方,都有些什麼人!”
“行。其實你放心好了,唐家也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唐家有壞人,但也有好人!”一想起唐斐年,秀中的嘴角便又不自覺泛起溫柔神色。
“你這樣一說,我反而更是好奇了!秀中,要是你妹妹真的是意外死亡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秀中聽了,就恢復了嚴肅的神色,一字一句對茵媛道:“茵媛,我信我的直覺。我妹妹的失蹤,並不是意外。”
看着她堅定的神情,一時之間,茵媛便覺不好再說什麼了。她只淡淡道:“吃飯吧。雖然這飯菜的味道,和我想的不一樣,但也還能下飯。只是,這樣一來,我更想念你做的那些美食了。”
秀中聽了,就笑:“你放心,只要我一有空,我就過來給你做飯。”
二人吃完飯,又聊了好長一會天,又去了附近超市買了滿滿幾大籃的生活用品。天色已漸暗了,茵媛不想耽誤秀中太多時間,就對她道:“秀中,你回去吧。不要讓他們生疑。”
“時間還早呢,我並不急。再說,我這幾天因爲摔着額頭了,上司也就是唐靈均的小叔,他給了我半個月的假,這半個月內,我可以好好過來陪陪你!說吧,寶貝,你真的打算長期留在虞城了?”
шωш. tt kan. CΟ
茵媛聽了,心裡忽然滑過那個在飛機上邂逅到的男人,那個男人也在虞城。他自我介紹說過他姓唐的,但茵媛卻又記不清他具體叫什麼名字了。如果,如果自己留在虞城,便總是有能和他再見的機會。
一想起那個男人,茵媛的眼睛不禁大放神采。“是呀,葉落歸根,我是有這個打算。我是學會計的,爲能學以致用,我想在虞城開一家涉外的會計師事務所。明天,我想去看望趙老太太。”
提起恩人趙太太,秀中的心也激動不已。“好,明天你去時,一定要記得叫我。”
茵媛聽了,就點頭道:“嗯。只是老太太在虞城幾處地方都有房產,而我只知道其中一所,也不知她在不在。你知道,老太太上了年紀,行事愈發神出鬼沒的。虞城且不算,她自臨近幾座城市都有地方,所以我也但心會不會又撲了個空。”
趙至鳳老太太行善事,最喜低調,最怕的就是受過她恩惠的人,千里迢迢萬里遙遙地過來還恩。這是老太太最不願意看到的,行善事她的平生夙願。她的心裡,還是有私心的,她想借此求得菩薩的寬恕,讓她在有生之年,能夠和失蹤的女兒團圓。她固執地以爲:如果受惠者來還恩,便是減她的福報。這是她萬萬不願看到的。因此,那些得過她恩惠的人,她能不見,就不見。就連秀中也是如此。其實,回到虞城後,如果老太太願意和秀中聯絡的話,二人見面一點兒也不難。但趙老太太就是這樣一個古怪的性格。
“沒事的,只要咱們心誠,總是能見到她。”
二人又說了幾句話,秀中也就要走了。秀中走後,茵媛本也就要休息的。這左鄰右舍的,也有好些老鄰居沒有搬走,茵媛心細,在夏威夷時,就買了許多的東西,打算去看望那些老鄰居。
這一折騰,時間就到晚上七點。茵媛忽然想起還得去買一些牀上用品,半坡街只是美食街,大型的傢俱用品超市一個沒有。她只得找了輛出租車,去了本市最大的華誼商場。
她剛下車,身旁就有一高大俊朗的男人,從她身邊很快走過。初時,她還不覺有什麼。但回頭一想,馬上想起——這和他擦肩而過的男人,就是今天在飛機上邂逅的那個姓唐的男人!
茵媛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她轉過身來,只想快步朝他身後走去。“唐先生——唐先生——”茵媛在他後面,喊了幾聲。無奈,雖然是晚上了,但商場門口來來往往的人,還是很多。唐斐年根本就沒有聽見,他轉身去了地下停車場,很快從停車場另一邊將車開走了。
茵媛見他沒入人羣,很快就消失不見,心裡異常失落。這虞城說大不大,可說小也不小。與茫茫人海中,要想和他再次邂逅,機率實在渺茫。
唐斐年是晚九點返回唐宅的。驅車進車庫後,再轉身回房,他訝異地發現,自己書房裡燈是亮着的,唐治元坐在書房裡的一張椅子上,正等着他回來。
“爸爸?”唐斐年喚了一聲。
“斐年,你回來了?”唐治元正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之中,見了兒子高大挺拔的身影進了房間,一下就回過神來。
“爸爸,這麼晚了,怎麼不睡覺?”
唐老爺子沒有走的意思,他嘆了口氣,對斐年道:“爸爸過來,就是想和你說幾句話。”
“爸爸,有什麼,不如明天再說!”下了飛機,又去辦了一些事情,唐斐年真的很累。這個時候,見到父親,只讓他的心裡更累。
“斐年,爸爸不過有幾句話,說完了就走!”唐治元悠悠看着兒子。
唐斐年聽了,便去一旁的桌子上,給父親倒了一杯茶。唐治元接過,喝了一口,就道:“這是百合茶。是拿百合的葉子泡茶喝的。你許多方面的習慣,都和你母親一樣。”
“爸爸,我是她的孩子,自然隨她。”唐斐年淡淡道,說着在唐治元的對面坐了下來。
唐治元便又看了一眼他的書房,見了那櫃子上的花瓶,圓桌子後的海棠雕花屏風,古色古香的書架,更是嘆道:“當初你母親,就是住的這樣的屋子。”
“爸爸還記得?”唐斐年見唐治元杯中的茶喝光了,就接過道:“爸爸,茶沒了,我給你續上。”
唐治元就將手中的杯子遞了給兒子。唐斐年續了茶,就沉沉問唐治元:“爸爸,可還記得這隻琉璃杯嗎?”
唐治元一聽,這才細細地看着手中的杯子。他感慨地道:“這隻杯子,是你母親喜歡的。她告訴我說,最愛這紫色琉璃中的一絲血色。我見她喜歡,就在那古董鋪裡買下了。”
唐斐年聽了,心裡方舒緩了緩,慢慢道:“爸爸還記着呢,我以爲爸爸都忘了。”他語氣平靜,對着父親,只像在說一件漫不經心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