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還能聽到女子與男子夾雜着嬉鬧的聲音,傳入崇溪羽耳朵裡,卻像是狠狠地嘲諷一般。
雪嬋放下懷裡的貓,輕步走了過來,狐疑的走到窗戶邊上,從上往下說着崇溪羽的目光俯視,卻什麼也沒看見。在心裡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她這麼看着外面一動不動的是在看些什麼。
“雪嬋小姐,這位公子奴婢就交給你了。”那婢女微微點頭,朝屋外退了出去,並且極度順手的關上了門。任何人來了這裡,不論曾經多麼羞澀的性格,也會被這裡姑娘們的熱情所感染,從而無法自拔,像這位公子這樣剛開始羞怯最終變成流連於添香閣的浪蕩公子,她見的太多了。
崇溪羽回過神,心中抑鬱頓生。她並不知道即便是現在去找了葉弘文他們,又能夠做一些什麼?告訴他真相?一直以來陪在他身邊,並且爲他夭折了一個孩子的女子,不過是個假的?
葉弘文會不會因爲這件事情生氣?會不會因爲假崇溪羽有了孩子把本來傾注在她身上的感情都轉移走了?
她都不知道。一時間,似乎她什麼也不想知道了。
嘭——
門被從外面一腳踹開,咣噹一聲,看來來人踹的非常用力。崇溪羽的視線立刻被她吸引了過去。
眼前的女子有一張傾國傾城的臉,穿着一身天藍色百褶裙,外面披一層薄紗,袖擺和裙襬處分別繡着不同顏色的流雲紋,腰間佩着一塊紫玉佩,宛如流雲仙子一般。只是那超凡脫俗的臉上,此刻卻掛着寒霜。
果然是京城花魁,這麼美的人兒也不愧當選。
“雪妍姐姐,你怎麼來了。”雪嬋見到來人,也是一臉愕然。
崇溪羽退到一旁,只見那雪妍走上前來,提手就是一巴掌甩到雪嬋臉上,冷聲道:“你給我記着,以後我的事情你最好不用管,否則我不敢保證下次,我不會親手殺了你。”說完,她又冷哼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雪妍這一巴掌打的用了不少力道,雪嬋的臉上立刻就有一片紅色,嘴角也有鮮血溢了出來。她雖然一句話也不說,但崇溪羽能夠看得出來,此刻她的心裡,有無盡的苦怨說不出口。
連崇溪羽看着都心疼了。不知道怎麼的她就想起了白霜與白露,她們同爲姐妹,卻時常互相扶持。
“雪嬋。”她輕聲喚了一句,從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遞給她,安慰道:“我雖然不知道你們姐妹倆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你們兩個同在這添香閣,難免會有這種小摩擦,如果你想要贖身,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
“你說的是真的?”雪嬋驚喜的擡起頭,從沒有人對她說要爲她贖身,雖然他們姐妹兩個一直賣藝不賣身,但無論是哪個來這添香閣的人,第一個想要帶走的,都是她那外表柔弱內心狠戾的姐姐,無論是哪一個男人,他們內心裡,都渴望着像雪妍那樣的美貌女子,而不是面容平淡,卻擅長
音律的這個她。
“當然,你想走我肯定會幫你的。”崇溪羽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
雪嬋撲倒在她的懷裡,哽咽道:“一直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公子?”
“小姓常。”崇溪羽淡淡的說道。
雪嬋眸子裡有一絲驚訝閃過,隨即被熱淚代替。即便是有人肯爲她贖身又如何?她來到這添香閣,不過是得別人的命令埋伏在這裡,只爲了以後得某一天,幫助那個人完成一場大業。
想離開,她又如何能夠離開?
“常公子,多謝您的好意,只不過小女子紅塵裡過慣了,怕是出去了也還不如現在吧。”雪嬋仰起頭,目光變得悠遠。如果有可能,她倒是很希望和眼前這個男子雙宿雙飛,徹底遠離江湖是非。
可是,這一切真的可能嗎?
崇溪羽知道她可能是有難言之隱,畢竟每一個流落青樓的女子,身在這燈紅酒綠之間也並非是她所願,可能有的是爲了生活所迫,可能有的人是爲了遠離是非,總之,誰都不願意來這裡。
“好吧,姑娘如果想通了,就去京城鳳來客棧找我吧。”想到這裡,崇溪羽點點頭,隔壁已經許久沒有動靜了,甚至連原本的喧鬧聲,如今也消失殆盡。她很想過去看一看那邊究竟如何了,又害怕看到她最不想見到的那一幕。想到這裡,她乾脆坐了下來問:“雪嬋姑娘,你這裡有好酒嗎?”
“有,可是——”雪嬋想也不想的回答,可她一想到那些酒裡有什麼東西,她就感覺不寒而慄。那酒裡分明就有老鴇不知道從哪裡了買來的大煙,凡是喝了的人無不例外成爲了添香閣的癮君子,就連某些飯菜裡都有不少這類毒藥。若真是叫這位常公子喝了,豈不是害了他?
“可是什麼?”崇溪羽只覺得內心煩悶,不知道如何發泄,想起有人曾說這好酒可以一醉解千愁,便想來試一試。
雪嬋又記起自己曾瞞着老鴇私藏了幾罈好酒,雖然年份不長,但性子卻尤爲烈勁,即便是號稱千杯不醉的人喝了,恐怕也得醉上三天三夜。更何況像他這樣的弱公子,恐怕也禁受不起吧。
“這酒太烈,奴家勸公子還是不要喝了。”雪嬋好心勸道。
崇溪羽沒有說話,這酒是否越烈煩惱就會越少呢?她是不是真的要藉着這酒勁纔敢去看一眼葉弘文?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看與不看似乎沒太大區別。
此刻的崇溪羽矛盾到不行,但是眼前的酒,卻是實實在在的,唯有握住這實在的東西,纔算是放開。
想罷,便也什麼都不顧的,往嘴裡灌了一杯。
“我知道了。”她黯然,便不再多言,兀自望着前面。
突然,隔壁傳來一個摔杯子的聲音,本來貼着崇溪羽站着的雪嬋突然一驚,甩開她就往門外跑。
不知爲何,聽到這個聲音崇溪羽第一反應就是雪妍那邊出了什麼事,沒多想,她立
刻站了起來,跟着雪嬋就衝了出去。
進去之後的一幕,讓兩個人都驚呆了!
剛進屋就看到,地上一片狼藉,雪妍跪在地上,碎了的茶杯就在她身邊,蘇夜用手緊緊扼着她的脖子,已經看不到平常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狠戾。
這是怎麼回事?雪妍究竟是犯了多大錯,才讓蘇夜變得如此不解人情。
“別……別過來。”看到雪嬋,雪妍立刻痛苦的掙扎起來,沙啞着聲音:“快走,快點離開這,他……他血。”話未說完,蘇夜手上一緊,雪嬋立刻沒了聲響。
血怎麼了?他的血難道有什麼秘密?
崇溪羽看了看屋子裡,並沒有葉弘文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疑惑,隔壁一直沒有動靜怎麼地上會變成這樣呢?
想到這裡,她打算問問蘇夜,卻見他一臉冷漠,看也不看的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就如同從未見過的陌生人一般。
這又是爲何?崇溪羽有些暈眩,滿腦子的疑問。
轉念一想,莫不是因爲這身上一身男裝?不等崇溪羽問,蘇夜已經消失在二樓拐角。
“姐姐——”一聲痛徹心扉的哭喊聲傳入崇溪羽耳朵裡。想不到雪妍對她如此苛責,她也能夠做到不離不棄。
崇溪羽這纔回過神,想起屋子裡還有一個看不出來生死的人。她立刻走到雪嬋身邊,抓起雪妍的手探了探脈搏又看了看鼻息,最後只好無奈的確認,雪妍是真的已經沒了氣息。她搖搖頭:“雪嬋姑娘,希望你節哀順便啊。”
老鴇不知道從哪裡得來了消息,火急火燎的趕了過來,卻只看到地上雪妍的屍體,立刻哭喊道:“我苦命的孩子啊,不知道是哪個沒良心的東西害了你啊。”說完她還假惺惺的抹了一把淚,又看到站在一旁的崇溪羽,手指着她帕子直抖:“是你,肯定是你貪圖我家雪妍的美色,做出不軌的行爲才讓她輕生,想不開自殺了。”
崇溪羽也知道她這種想在死人身上撈錢的心態,這老鴇現在不過是想要點錢,她不管是從誰身上,也不管雪妍究竟是怎麼死的。她料準了一些人貪生怕事的心理,所以時不時可以從中撈上一筆。
“老鴇,我可是什麼也沒做,就剛剛我一直和雪嬋姑娘在一起,那個婢女和雪嬋姑娘可以作證。”崇溪羽對她的心思瞭如指掌,只可惜老鴇打錯了如意算盤,自己不是那種弱書生,也不怕吃官司。
老鴇立刻換上算計的神色,指了指那名婢女:“你過來,你剛剛看到這位公子和雪嬋姑娘在一起?”
“我沒有!”那婢女自然是爲着老鴇說話,連連搖頭:“奴婢的確把這位公子帶到了雪嬋姑娘房裡,可是後來奴婢就出來了。”
“雪嬋,那你說。”老鴇得意的看了崇溪羽一眼,又問旁邊沉浸在悲傷之中的雪嬋,見她沒有任何迴應又道:“你的這些證人都不以爲證,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