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也許對於有的人來說,是美好的景緻,是揮灑心情的絕美場所,比如玩心大發的秦姓閨蜜,這還是十幾年來,陽城頭一回下這麼大的雪,這兩人都是極爲震撼與歡喜的,所以這一夜,對於她們來說,是快樂、美好到無以復加的。
但是,人各有命,每個人的不同選擇,也就造成了不同的結局。
陽城山的另外一邊,一個姑娘,也在雪夜之中奔波,對,就是奔波,她在尋找她丟失的隨從,更在尋找着她心心念唸的那個男人。
“凍,凍死了……”赫子銘舒展着四肢,蹦跳着向前,一邊跳,她一邊在叨唸着,天凍不死真龍血統,凍不死本公主的。
可是,赫子銘的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可她的渾身上下,連一塊銀子都沒有,這樣出去找人要吃的,不是討,就是搶了。長這麼大,架打過,也被人打過,讓別人吃過虧,也吃過別人的虧,卻從來沒有偷過搶過,希望,不至於走到那個地步。
距離山底的一里範圍內,倒是有幾戶人家,應當是起早要去上工的人吧,冒着昏黃的光亮,因爲雪大,風大,寒冷,都封了門。赫子銘深一腳,淺一腳地好不容易走了過去,才敲了一下門,但是她纔剛開口說話,房子裡的燈就熄滅了,連個問話的都沒有,沒一個人肯搭理她。
說起來,也不能怪這些居民冷漠,前段時間,有劫匪在附近出沒,夜裡敲門搶劫,殺了幾口子人,這事兒,誰不害怕,怎麼肯半夜開門呢?但是,漂洋過海來萬曆的赫子銘卻並不知道這茬兒,一下就更難過了。想回家,但又覺得,就這麼丟臉的回家去,很不好,肯定會被人嘲笑的。可是,安奇哥哥他已經表明了態度,而自己又輸給了和惠郡主,確實沒有理由再出現在萬曆。
可是,赫子銘覺得,不甘心。就算知道這樣做,沒有結果,但讓赫子銘做選擇的時候,不管是搖色子,還是丟籤子,依舊不能改變赫子銘選擇來萬曆的心意。所以,她就來了。
昔日光鮮亮麗、傲視蒼穹的赫子銘,現在整個人都狼狽不堪,站在積雪裡,凍得全身都麻木了,連蹦了好幾下,也依舊是沒有知覺的。
在這裡走了大約有大半個時辰了,別說找人了,就是路也認不得了,赫子銘將圍脖捂緊了些,不行,再待下去,非要凍死不可。
怎麼辦?難道就要死在這裡了嗎?
我不怕死,就這麼死了,安奇哥哥也沒見到,而且他也不知道……
就在赫子銘惶惶不安的時候,突然,遠處翻飛的大雪中,傳來一陣陣鈴鐺的聲音。
有馬車?赫子銘一下就來了精神。
如果有馬車,就一定有人了,就算沒有吃的也沒關係,至少有機會可以回到陽城了。待車近了一些的時候,赫子銘才發現,這是一輛普通的牛車,甚至有點破舊,車伕是一個花白鬍須的老頭兒,骨瘦嶙峋的,
一張臉冷着,讓赫子銘徑直打了個寒顫。
赫子銘捏了一下凍僵了個臉,擠出了一個微笑,衝了出來,用力地揮動着手臂,“大爺大爺,我迷路了,您能不能送我去陽城啊……”只不過,她的話還沒等說完,大雪中,那冷臉的牛車車伕隨意瞥了她一眼,臉色一變,竟然狠狠地甩了一下鞭子。
牛跑得更歡了,直接從她的身邊奔了過去,揚了她一臉的雪沫兒。
“喂,你這人沒有人性!你!”赫子銘抹了一把臉,踉蹌地追出了幾步,這萬曆的人民,真是冷血!沒看見,我這都快要凍成冰塊了嗎?他竟然還加速,媽的,等下次本公主逮到你,絕對讓你好看!讓你也體驗一把什麼叫做從天堂墜入地獄的傷心難過!
正在赫子銘抱怨的時候,一股旋風突然颳了過來,猝不及防,清瘦的她,差點就摔倒在了雪地裡。
望着遠去牛車的影子,赫子銘嘆了口氣,哎,這樣攔車也不是辦法,手和腳已經凍僵了,再找不到吃的,我估計就要圓寂在這了。
罷了,既然如此,本公主豁出去了,不就是搶嗎!
聖人在求生的時候,也幹缺德事兒的。
待她吞了兩口雪水解渴之後,忍着寒冷,用手挖開雪面,摳了一把凍土,在手心兒裡暖和一下,成了泥巴,胡亂地抹在了臉上,然後從雪堆裡檢出了兩塊石頭,拎起來一根棍子,今兒,她討要不成,就強搶了。
赫子銘在必經之分叉口上跨步一站,一手將棍子扛在肩膀上,一腳費勁的擡起,擱在了木樁子上,只等着第二輛車經過。不過,事與願違,就這樣,她又站了許久,手裡的石頭都要凝結在手上了,也沒見再有馬車從風雪中冒出來。
瞬間,赫子銘的精神頭兒都沒了,這樣的天氣,誰趕着出門啊,她就算站到天亮,凍死了,也不會有馬車經過了,耷拉着頭,等死。
就在赫子銘自暴自棄的時候,突然,遠處的飛雪中,隱約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大影子。
“天不亡我……”赫子銘緊張地握緊了石頭,掂了掂木棍,勝敗在此一舉了。
馬車越來越近了,她用力地揉了揉一下眼睛,興奮勁兒一下子沒了,剛纔過去的是一輛破舊馬車,現在,迎着她奔跑過來的是幾輛灰色的大馬車,車輪子呼呼飛轉,發出了隆隆的聲音,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像驛站的。
赫子銘右眼皮猛跳,開始陷入沉思,若是不躲開,會不會被馬車撞個稀巴爛?怎麼辦?躲開嗎?那就真的要凍死在這裡了……
罷了,女子有所爲,有所不爲,現在就是“爲”的時候!不想死就上!赫子銘在瞬間做出了決定,一把舉起了木棍,將石頭扔了出去,眼睛一閉,學着山匪那樣,高喊了一嗓子:“打劫了!停車!”
這一嗓子很高亢響亮,似乎看起來,很好用?
“嘎”的一聲,爲首的馬車
,在赫子銘前方不遠處停住了,馬兒嘶鳴,抖着脖子的鬃毛,雪落紛飛,後面的兩輛馬車見狀,也隨之停了下來。
赫子銘一下就笑了,然後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只看了一眼,她就黑線了,怎麼會是這樣的?趕車的馬伕,竟然是一個士兵?
不是吧,好不容易成功了一次,竟然真的攔住了萬曆國驛館的專用車,這不是自找麻煩嗎?
現在父皇將重金尋女的消息散佈了出去,我這不是自投羅網嗎?還打劫……估計等一下,子銘公主厚臉皮千里求愛的消息,就傳遍了武陟國了吧……
赫子銘呆若木雞,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不過,良久地呆滯後,她纔想到自己的臉上塗了泥巴,而且這麼狼狽,應該不會被人認出來的,只是,現在她正在打劫誒……
打劫的一般都不會單槍匹馬,就算孤身一人走在前面,也應該會有埋伏在後面的,赫子銘挺起了胸膛,卯足了力氣,大喝了一聲:“打,打劫……我有弟兄在,就在後面埋伏着呢……交吃的,老實的,不殺!”
說的倒很有氣勢,後面的樹樁,很配合的掉在了地上,發出了極大的聲響,似乎是在給她壯聲勢。咳咳,雖然赫子銘這麼說了,三輛馬車仍停在那裡,並沒有理會她,似乎根本就沒怕她後面有多少兄弟埋伏着。
趕車的士兵手持着鞭子,盯着赫子銘,更是一臉的輕蔑,好像在等待車裡人的命令,只要一聲令下,這鞭子就會狠狠地抽過來。鞭子夠長,還是皮的,赫子銘有些慌了,很想轉身就跑,或者閃到一邊,讓人家過去。可肚子不聽話地叫着,已經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如果讓他們過去了,今夜就可能不會有馬車經過了。
硬着頭皮,她不得不繼續“堅守”,赫子銘將棍子放下來,道:“吃的,喝的,留下點兒就行,我會放你們過去的,我保證……我的兄弟,絕對不打劫你們……”
馬車仍舊停在那裡,馬兒垂下頭,吃着地上的雪。
面癱的士兵憋着笑,拿着鞭子,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發。
詭異的沉寂,風雪依舊在耳旁呼嘯着,赫子銘的兩個耳朵,已經通紅,但她的心,更慌了,她感覺形勢不對,再過一會兒,她沒什麼兄弟衝出來,就穿幫了,可是這馬車裡的人,又是什麼意思?到底給不給吃的?
走也不走,也不說話,難道碰上了鬼車,其實裡面根本沒有人?赫子銘莫名的打了個哆嗦,終於,爲首的車簾子動了一下,好像有人在看她,接着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若不是順了風,還真聽不清。
“棉衣給她。”
“是。”趕車的士兵,接過衣服,直接往赫子銘的方向,丟了過去。
雖然赫子銘伸長了脖子費力張望了,卻依舊只看到了一隻手臂、從馬車裡伸了出來,手臂上搭着一件棉衣,看得出來,棉花分量很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