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裡,已經燃起了炭爐,安夏有些疑惑,卻沒有開口,倒是皇后先一步說道:“本宮這腿啊,最怕冷了,現如今馬上就要立冬了,實在是受不得寒。”
“母后千萬保重身體。”安夏知趣的說道,這個皇后雖然提攜過自己幾次,可是終究是容不下她的,所以她就算知道如何醫治也不會說出來的。
說幾句好話,她還是不覺得如何的。
皇后笑着點點頭,從她的臉上一向看不出情緒來,總是得體時宜的:“本宮聽說二姑娘進宮來了,如今與你同住在一處。”
不是疑問。
這種事情自然是全宮鬥知道的,安夏順着應了聲,就聽皇后接着說道:“本來這是你們姐妹之間的事情,本宮不便多說,只是弦兒如今局勢敏感,太子妃當以大局爲重。”
從坤寧宮出來之後,安夏一張笑臉便陰沉了下來。
沒想到皇后打瞭如此好的主意,想讓安思也嫁入東宮,看來是看上了趙家的勢力,這樣一來,自己還有什麼壓制她們的手段?
仇敵之間,你死我活,講的了什麼情面?
如果安夏腦子一熱,答應了皇后的要求,那麼以安思的魅惑,再有北冥弦那種豬,只怕自己是沒有好下場了。
魚和熊掌,怎麼可以兼得?
回去的路上,正好碰上北冥弦下朝,兩人難得走到了一處。
穿着朝服的北冥弦顯得精神許多,隱隱約約有幾分老皇帝的輪廓,只是那雙狹長的丹鳳眼有些不協調,透着一股陰涼。
“這是父皇賞賜的,太子妃挑一些,”說完,又補了一句:“給思兒也挑一些吧。”
思兒……
安夏的指尖慢慢掐緊,他該喚的不應該二姑娘或者是安小姐嗎?
如此親暱的稱呼,看來太子和皇后是打了一樣的主意。
“多謝太子賞賜,臣妾剛從母后宮裡出來,也得了不少賞賜,臣妾替妹妹謝過母后和太子的賞了。”
安夏面上淺笑妍妍,更是應的十分得體,不似平日的冷眉冷眼,一邊應着一邊指揮宮人將禮物一一收了。
北冥弦本來還擔心安夏會與他置氣,或者和他大鬧一番,沒想到安夏竟然如此識大體,不禁眼睛一亮,看來是母后的功勞了,頓時說起話來也溫柔了幾分:“嗯,太子妃主持宮務辛勞,本宮心裡明白。”
若是其他女子能得夫君如此寬慰,定會更加“賢良淑德”,只不過她是安夏,就註定了不是一般的女子。
她如此乖順,就是爲了後面的路更好走!
回到了宮裡,安夏讓下人將那些禮物一股腦的都送到了安思的房間。
抄寫經文快要瘋掉的安思一聽是皇后和太子賞賜的,又見那些禮物都是極爲名貴的,頓時捏着毛筆的手腕也不覺得酸了。
眼睛都亮了,更覺得自己能穩穩留在東宮了,太子和皇后這是表了態度了,心下更是狂喜,不管安夏如何,有太子和皇后給自己撐腰,還怕什麼!
“這簪子做工好別緻,哇,綢緞好漂亮的花色啊,呀,這這這這是蜀錦做的宮靴,好漂亮啊。這麼大的珍珠啊。”安思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花了。
雖然她是太師之女,吃喝用度全都不缺,但是眼前這些擺明了就是宮裡纔有
的,根本不是你有錢有勢就能得到的。
皇家富貴,可見一斑。
安夏看着安思笑的開懷的樣子,淡淡道:“妹妹好福氣,剛一進宮就得了這麼多的賞賜,看來本宮還真不能小瞧了你啊,日後還要指望着妹妹提攜。”
“那是。”安思冷哼一聲,揚起一張俏臉,她自負自己比安夏美貌百倍,憑安夏能當太子妃,她就更能了。
所以,太子妃的位置遲早是她的。
“不過眼下嘛,你還什麼都不是。”安夏像是一隻笑面虎,誇你一下,等你美得冒泡的時候,一巴掌又把你拍到了泥土裡。
讓你作,也不看看自己的斤兩。
安思胸口頓時劇烈起伏起來,想要反駁又找不到詞,手裡還捏着一隻鳳簪。
安夏也是眼前一亮,五鳳簪麼?
“妹妹不要氣壞了身子,日子還長着呢,誰又知道以後怎麼着呢。”安夏說着風涼話,見安思果然臉色好了許多,便道:“既然得了賞,回頭也該去給皇后娘娘謝恩,你且穿戴打扮一番,我領你去。”
安思明白規矩,對安夏的讓步更覺得理所當然,根本沒有多想,不過以她的頭腦,想也沒用,她不是趙姨娘,根本沒有那麼多的手段,也沒有那麼精明的打算。
心下大快,頓時使喚着宮人盛裝打扮起來。
首飾頭面,衣服鞋子都是皇后和太子賞賜下來的,只不過太子那一份裡,卻是皇上賜給東宮的,所按照的規制就是太子妃的……
安思換了一身緋紅的宮裝,與安夏朝着坤寧宮的方向一路走去,兩個人也不說話,安夏帶着路七拐八拐,安思又不熟悉只好跟在後面,一路上都在瞧着自己的衣服,想着待會一定要多說好聽的話哄皇后開心。
“怎麼還沒有到啊?”安思揉了揉細如纖柳的小蠻腰,面色十分不耐。
她們在這宮裡已經走了大半個時辰,腳都要磨出水泡了,可坤寧宮還沒有到,不由得她煩悶起來。
安夏回頭一笑,不冷不熱的說着:“若是妹妹覺得累了,可以回去。”
她就吃定了安思的心思,所以,纔會如此的冷嘲熱諷。
“哼,”安思冷哼一聲,一臉的不服氣:“我的好姐姐,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故意帶我在這宮裡轉來轉去,就是想看我待會在皇后娘娘面前鬧笑話,可惜,讓你失望了。”
這樣明顯的兜兜轉轉,安思再想不明白,也是白活了,不過她還是猜錯了……
“嗯?也不傻嗎?”安夏一臉好笑的挑挑眉,還是那副風雨不驚的樣子,更是直接承認了,也不加辯解。
安思也不說話,直接走到了她的前面,大步昂揚,好不威風,她要自己找到去坤寧宮的路,不用安夏帶路了。
紅葉有些生氣的嘟着嘴,不能忍的樣子:“小姐……”
“沒事,隨她去。”安夏搖搖頭,看了看天色,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不遠處,一隊明黃色的儀仗緩緩挺住,老皇帝眯着眼睛,一臉的不快,看着大步流星的安思,問向了一旁的太監:“安家的二姑娘?”
侍候在旁邊的總管太監韋德柱一愣,順着視線望了過去:“回皇上,昨天您還賞了東西,看這樣子是去坤寧宮的方向,應該是去謝恩
的。”
“顏貴妃許久沒有去給皇后請安了吧。”老皇帝忽然說了一句話,便朝前走去。
韋德柱伴駕幾十年,登時眼睛一亮,一擺手喊來身後的小太監交代了幾句,就追着老皇帝的腳步趕去。
困頓在錦繡宮裡已經數日的顏貴妃整日以淚洗面,提心吊膽,一是不知道皇上會如何發落她,二是不知道顏家有沒有幫她求情。
沒有皇上的定罪,這情也自然沒有辦法求的。
相比以前,她只是被限制了行動而已,她還是高高在上的顏貴妃。
可是宮裡的女人,沒有皇上的寵愛,即便位分再高又有什麼用?皇后是一國之母,後宮之主,至少已經三年沒有侍奉過龍榻了。
“娘娘,皇上口諭。”藍嬤嬤一臉興奮的跑了進來,這奴才也不好過,終於等來希望了。
顏貴妃立刻收住眼淚,望向來人,一臉的驚詫,滿臉的懼意:“皇上說什麼了?是不是要……”
一顆心突突起來,終究要來了麼?
小太監行了個禮,站起身來,恭謹道:“皇上口諭:貴妃身體將養得宜後,即刻去坤寧宮向皇后娘娘問安。”
“啊?”顏貴妃眼睛大睜,不明白口諭裡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是來定罪的?怎麼還讓她去給皇后請安?
難道是不追究她的罪過了?不,這不可能啊,難道是讓皇后給她定罪?
藍嬤嬤心思活泛,立刻塞了一卷銀票過去,諂媚的問道:“公公啊,我家娘娘這陣子憂思甚重,一時有些失態,不知道皇上現在去了何處啊?”
“皇上已經回宮了。”小太監笑着手下那捲銀票,來的時候自己師父就囑咐過是一趟肥差,讓自己說話不可說太快,果然藍嬤嬤沒有得到有用的信息就又塞了一卷銀票過來。
小太監頓時喜笑顏開:“不過皇上在來的路上碰到了太子妃和太子妃的妹妹,所以便讓貴妃去給皇后請安。”
“多謝公公了。”藍嬤嬤順手又塞了一卷銀票,將皇上的事情打聽了個一遍,直到沒有有用的信息後才放小太監離去。
送走了小太監,藍嬤嬤蹭蹭蹭竄到了顏貴妃身邊:“娘娘,您別哭了,好事來了!”
“好事?”顏貴妃皺眉,擦了擦眼淚:“皇上讓我去給皇后請罪,擺明了就是不在袒護我,那個老婦被我欺壓了這幾年,這回逮着機會還不把我往死裡整嗎?”
藍嬤嬤笑道:“娘娘,您誤會皇上了。只怕皇上是要讓您將功贖罪呢,太子妃的妹妹進了宮,現在宮裡都在說過不了多久,安家的女兒都要成爲東宮的妃子了,如此一來,只怕咱們皇上是不喜歡的,待會娘娘您只要……”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顏貴妃已經豁然開朗。
所謂帝王權術,講究的就是平衡,皇上又怎麼會樂見朝中大勢都被太子抓了,只是這樣一來就站在了北冥弦的對立面。
一時間,顏貴妃有些猶豫……
藍嬤嬤跟隨她時日又久,打眼一看還能不明白,連忙勸道:“娘娘,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現在您要是不按照皇上的意思來,只怕是現在的位置要保不住啊。”
面對藍嬤嬤的苦口勸誡,顏貴妃點點頭,連忙吩咐宮人更衣梳妝,直接朝着坤寧宮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