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熟悉的聲音!
我的記憶裡,磁性鏗鏘十五年,從來未改變。
可心姐的淚水,似乎流得更洶涌一些。
我嗓子裡血在冒,叫不出那一聲“爸”,但我沒有流淚,因爲我爸不喜歡流淚的兒子。
我只是擡頭望出去,但卻望不到,常遠亭將我遮住了。
常遠亭醜陋的面部肌肉抽搐了幾下,腮幫子都咬鼓了起來,大光頭額際的青筋鼓了。他醜陋的巨掌握成了拳頭,成人大腿般的胳膊肌肉爆炸了似的,血管根根炸翻,如同粗壯的蚯蚓。
他蹲在我面前,沉聲輕輕,說恭喜了小雜種,給你撐腰的和送死的來了。
說完,他伸手摘下了墨鏡,那張醜陋無比的臉上,雙眼裡泛着犀利的寒芒。
他深呼吸一口氣,將墨鏡往操場旁邊一甩,緩緩起身,轉了過去。
那時,就在他開立的雙腿之間,我擡頭看見了我的父親。
淡青色的無袖立領衫,白色的貼腿長褲,一雙軟底牛筋尖頭漏格皮夏靴,一米八五的高大身形。肌肉陽剛的雙臂線條流暢,模特版的身形。短髮,狹長的框式墨鏡,有風吹過來,青衫微微飄蕩,他依舊氣質從容、飄逸,讓人陶醉。
可他站在那裡,身體比常遠亭小了至少兩號,但那氣勢如傲天的槍,嘴角有着淺然淡定的微笑。
常遠亭沉聲道:“夏天,你來了?”
我爸眉頭微擡,爆了兩個字:廢話。
常遠亭冷冷一笑,說:我是問你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我爸擡手一指旁邊看守所的房子,說:因爲你的下屬不堪一擊,都暈了。
然後,他又一指常遠亭身後,手指點顫兩回,瀟灑又有風度,但語氣來得更磁性而鏗鏘,說:“更因爲那裡躺着的是我兒子,我夏天的種。”
常遠亭冷道:“你這是來護犢子的了。你已經三十五歲了,不再是當年的超級特種兵了。”
我爸說:護犢子嗎,是的,你也可以這麼理解,但我不是超級特種兵,只是兵王。
常遠亭冷哼兩聲,回頭看了我一眼,說你家犢子不中用,我隨時可以滅了他,也包括你,兵王也沒卵用。
我爸說:他才十五歲,已經很中用了,反是你常家,老犢子沒個球用,犢子也是這臭德行,既不中看也不中用。
常遠亭拳頭突然捏得骨頭爆響,全身肌肉都爆漲了似的,狂吼道:“夏天,你這個通緝犯,光天化日之下也敢現身。我敢保證這裡沒人逮捕你,也敢保證你無法活着離開,你害死了我爹,今天就付出代價吧!”
我爸搖了搖頭,很瀟灑的無奈狀,聲音依舊那麼磁性迷人,說:“你怎麼不說我還睡了你後媽呢?”
“啊!!!”常遠亭爆炸了,狂吼着,像一道巨形閃電,朝我爸撲了過去。
我已經驚呆了,感覺我爸挺逗,但風流也來得這麼從容、淡定,倍兒有氣質。
我的心也激動起來,終於能看到我爸出手了。常遠停能用一條腿擊敗我,而在雙慶的時候,我爸用一隻胳膊肘或者一隻膝蓋也能搞得我站不起來。在八年前,果城警方曾經打斷了他的雙腿,但他依然逃走,而且現在活得還不錯。
這是我的父親,我只能爲他驕傲。
但這一次,我爸讓我失望了。
常遠亭撲到,如巨山壓頂,直殺我爸。他長腿呼嘯橫掃,快到極致。
我爸一閃,右臂猛抽。就那麼一下,我爸已經側站,常遠亭仰面後倒,長臂一伸撐地面,我爸已經一腳上抽,踢中了他的後背。
常遠亭翻過去,剛剛站定,我爸一拳轟在他的軟肋上。
龐大的常遠亭,斜栽出七八米,還是倒在了地上,鼻子早破掉了,血都出來了。
我爸抹了抹手,拍拍靴面,似乎是覺得髒了,又整理了一下青衫衣領,才扭頭看着常遠亭,說:趕緊走吧,斷掉的肋骨刺穿你腸子了,晚了的話,後果要嚴重一些,生命很可貴,記得替我問候你後媽,說我偶爾會想她。
說完,他朝我信步而來,依舊瀟灑、從容,連墨鏡都沒有歪。而他的戰鬥,講的就是一個靈活、爆發力、速度、精準,五秒不到就結束戰鬥,太不過癮了。
常遠亭爬起來,身體都歪了,左手捂着腰肋處,狂吼了一聲“夏天,我絕不會”,日,後面的話吼不出來了,他疼啊,然後步態很彆扭的往外面奔去,好幾次差點摔倒了。
這頭暴龍輸了,竟然連可心姐也不要了。
我很激動,大叫一聲爸,肺部卻劇痛無比,痛得受不了,暈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裡。扭頭一看,我在可心姐的病牀上,旁邊靜靜的躺着鄭文娟、鄭文英、邱素波,都在各自的病牀上睡着了。鄭文娟的浮腫消退了一些,但還是很腫。
窗外已月兒高掛,身邊坐着專職看護我的護士。夜深了,我胸有點疼,肩膀、髖部有些疼,但能動了,我覺得是我爸給我接回去的。
但是,病房裡的警察不見了。呵呵,三英幫全軍覆沒,警察不必要留在這裡了。
那護士見我醒了,帶着笑臉,剛想說話,我便道:“我爸呢?可心姐呢?”
護士有點懵,說:“你爸?誰是你爸?你可心姐不是被那個墨鏡光頭醜鬼帶走了嗎?”
我明白了些什麼,問是誰把我送醫院來的?
她說是袁局和杜局啊,你流了很多血,肺裂了,不過不打緊,休養一週就能好了,拍片子發現你肺葉很大,素質特別好。
我淡淡的笑了笑,哦了一聲。我知道我爸已經走了,我知道他不是偶然出現的,但他已經走了,無從得知。
而我的身體素質,得益於自己能吃和苦訓吧!想想我爸的爆發,我知道和他的差距很遠,我仍然需要努力。他能說我也算中用了,也是一種鼓勵和肯定。
那時的我,還只能以父親爲榮,因爲我還弱無法讓他以我爲傲。也許有一天,會的。父親終將都會老去,兒女纔是他們榮耀的最好傳承。
那時夜深了,護士出去爲我端來了雞湯喂下,然後又替我換了藥水,我自己去上了洗手間,回來躺下休息,沒一會兒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鄭文娟姐弟倆和邱素波醒來,看到我已經能起牀活動,都很高興。他們問我怎麼受傷了,而鄭文娟直接問的是不是那醜鬼打的?
我承認了,引起三人憤怒無比。但我說沒事的,總有一天我會打敗他。
沒一會兒,袁全來了,對我們是一番問候。隨即他告訴我,說可心姐昨天下午已經回成都了,這樣能得到更好的醫護吧,對我來說也是最好的。他叫我好好養傷、恢復,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我聽得出來些什麼,直接問他:袁局,我爸給我留過什麼話嗎?
他愣了一下,疑惑道:你爸?他在哪兒?
鄭文娟、鄭文英和邱素波也是一驚,紛紛好奇的看着我。
我只能說,好吧,常遠亭打了我一頓,但我爸五秒鐘幹翻了他,然後我激動得暈了。
他們聽得都驚呆了的樣子。連那護士也忍不住說:我的天啊,那個像恐龍一樣的醜鬼,你爸那麼厲害嗎?
袁全呵呵一笑,對護士說,那可是天下第一的通緝犯,他就是在我面前,我也抓不了他啊,呵呵!
說完,他對我們打了打手勢,叫我們好好養,他回去忙了。
他剛走沒多久,有人推開病房的門,一下子將我驚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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