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回來以後,我就一直傻笑。我沒有把我們在那段時間發生的事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的毛敏和我的暮雪。我不知道是害怕告訴她們,還是希望告訴她們,我似乎已經在心裡承認了我是喜歡展勝明的,但是我卻害怕向別人去承認。是因爲別人眼中的我一直是喜歡周浩的,還是我根本就不想失去那個喜歡了很久的人?其實我也不知道。有時候,我覺得我的心裡真的很恐怖,我真的很可惡,我覺得不管我怎麼做,我對他們都不公平,不管是周宏宇還是展勝明都一樣。明明不喜歡周宏宇,卻不希望失去他給的喜歡;明明承認了喜歡展勝明,卻因爲虛榮或者是因爲那個已經離開的人而不告訴他。
那一瞬間,我覺得我真的很卑鄙。
不知道我是真的想補償展勝明,還是我想感受一下戀愛的滋味,我和展勝明之間,因爲一隻護腕的開始而變得漸漸地密不可分了。
那次放假後的一個周,展勝明就開始約我了,不管是約我下晚自習後去散步還是送我回女生寢室,我都答應了。他約的時間也漸漸地從一個週一次到一個周兩次,一直延伸到把一個周的時間全部佔滿。
我心裡的蜜也像蜜蜂做的蜜,隨着時間的增多越來越滿,越來越甜。好似展勝明就是爲我做蜜的蜜蜂,我心甘情願地接受着他織的網,他做的蜜。
但是並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
我們的接近好像改變了我身邊所有的人,或者可以說是改變了我身邊所有跟我關係好的人。
毛敏和暮雪倒是沒什麼,因爲她們本來就是知道的。其他的人,女生還好,只是問問我,但是我還是沒有承認我們的關係,只是笑着說沒什麼,但是越是這樣,越是讓別人覺得有什麼,她們議論的話題要麼是展勝明追我,要麼就是我們在一起了。似乎好多的版本,但是我也不知道哪一個版本是正確的。
“聽聞展勝明在追大腦殼,是嗎?”
“好像是吧。”
“大腦殼是一個好學生,你覺得她會答應展勝明這個壞學生嗎?”
“我覺得不會,大腦殼好像最不喜歡展勝明那樣的人了。”
“是嗎?”
“是啊。”
……
“聽聞,大腦殼和展勝明在一起了,是真的嗎?”
“你聽誰說的?”
“反正有人說,我們班好久沒有出現談戀愛的了,他們這一對可是掀起了一股熱潮呢。”
“也是,但是大腦殼好像沒有說他們好了哎。”
“大腦殼那是不好意思說嘛。”
“哦。”
……
我對這樣的議論也不置可否。不管哪一個版本,我都不知道做出怎樣的解釋,就好像當初我喜歡周浩的事情一夜之間在班上傳開一樣,我選擇了沉默。我清楚我的內心,我不希望承認什麼,但又希望承認什麼,就是我在害怕得到一些東西以後就會失去一些東西。
因爲我清楚得感受到我身邊的男生對我的疏遠,好似我做錯了什麼。
“周克華,這個題怎麼做啊?”我拿着一個題去問周克華。以前他基本上每天都會來找我討論問題的,可是這聯繫好幾天他都不來了,就連每次遇到他也只是對我打個招呼,完全只是把我當做一個同學,而不是一個朋友,一個我們曾經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這個啊,你等等我看看。”他的態度好的我想哭。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就是不停地鬥嘴,只要我不會做的題而他會的,我就會被他奚落一番,接着我們就彼此奚落對方。如果有一天他不會再奚落我了,就說明我們的關係沒有以前好了。
我有些悲哀地看着他,眼裡是不解和痛苦。
“這個題要這樣做。”他說着就把題遞給我,邊遞的時候邊說着。
我沒有接也沒有聽,而是一直看着他,自始至終個他都沒有擡頭看過我,我就那樣一直看着他,委屈的淚水也在眼裡打轉。我從來不流淚,就是在怎麼痛苦,我也不會流淚,但是委屈的時候,我就會醞釀淚水,害怕它流下來。
他見我不理他,就擡起頭來看我,並說着“你雜不理我,我說着你沒有聽嗎?”可是在他擡頭看到我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他眼裡的驚訝,“大腦殼,你怎麼了?”他問我。
我不理他,從他的眼神裡可以看到不可思議的表情,不知道是我眼花了還是看錯了,我竟然看到了心疼的眼神。我從他的手裡接過我的書就回去了,我害怕眼淚掉下來,害怕別人看出我的委屈,我害怕在別人面前流淚,害怕被別人看成是柔弱。
我徑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那本練習冊,彷彿看穿了眼。
最近安靜了很多,真的安靜了了很多,以前的蕭蕭也不再煩我了,即使我們調開了,但是他還是每天不厭其煩地找我借作業,接着開始他長篇的說辭。現在聽不到他每天在那兒一聲“小肖”一聲“大腦殼”的叫我,聽不到他總是不停地給我借作業接着不停地在那麼嘮叨的聲音,我竟然覺得有些不習慣。
“蕭蕭,你最近幹嘛不給我借作業了?”
“因爲你離我遠了嘛。”他笑着對我說,彷彿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是嗎?”我看着他的笑容,心裡覺得落寞極了。
“是啊,你不是也覺得我煩嗎?呵呵。”他還是沒心沒肺地笑着。
在那一瞬間,我自嘲地笑了,原來一直都是我一個人在自作多情。
“是嗎?我還以爲是你們嫌我煩了呢。”這句話,我說得很小聲,小得幾乎只有我聽得見。
接着我就轉回了身體,不再朝着他。我眼神有些呆滯,我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好像這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不止如此,就連我認爲一直喜歡我的周宏宇也不再怎麼搭理我了。以前的他總是給我寫信,除此之外,還會每天不停地鄙視我,打我,但是現在的他每天寧願和毛敏、暮雪,甚是是孔玲豔玩也不再來招惹我。我居然再也沒有勇氣去問他,或許我沒有資格問。
還有那個賜予我綽號的周聰也不再是我的笑星了,他成了別人的笑星。
他們都成了別人的那些人。
一直以來,不管怎樣的他們,也不管怎樣的我們,我們怎樣的生活,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怎樣的他們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因爲有他們,我過得充實,因爲他們是我最熟悉的朋友。
因爲有他們,我過得開心,因爲他們是我最好的朋友。
哪怕我們相處得方式是那樣的別緻,除了打鬧就是鬥嘴。
但是,我知道那裡面還有一份隱藏在心裡的關心。
可是現在,因爲一個謠言,因爲我喜歡上了一個也喜歡我的男生,我就失去了所有的大半部分。
突然,我覺得,這樣的感情來得好重,好重。
冬天裡,好似除了皚皚白雪之外就沒有我喜歡的東西了,一切都是冰冷的。晴天的時候,冬天的陽光是冰冷的,照在身上,都會覺得像刺骨的冰箭直刺心窩。陰天的時候,灰濛濛的天,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心肺像生生被抽離氧氣的窒息。
好久,好久沒有再坐在窗戶前看着外面的天空和風景了,因爲我好久好久沒有這樣寂寞了。
是的,我寂寞了。
被人冷落的時候,就像突然被別人扔在一個巨大的黑洞裡,看不見天,也看不見邊,直到絕望到死去。
我雖然還沒有絕望到死去,但是也氣餒到絕望了,絕望到我快要放棄了屬於我的屬於展勝明的那份喜歡。
好久好久,除了毛敏和暮雪陪着我,那些我曾經放在朋友行列裡的男生都沒有再煩過我了,我覺得很安靜,安靜得可怕。
我獨自寫着曾經有周克華和我討論的數學題,獨自翻看着曾經有周宏宇教我的物理和化學,獨自看着我和周聰曾經都搶的雜誌,獨自寫着曾經有蕭蕭和我搶的作業,再獨自發呆。原來沒有他們的吵鬧,把我丟在那一堆安靜的女生裡,沒有毛敏,沒有暮雪的時候,我就是一個孤獨到無助的孩子。
無助到就算我寫日記還是會窒息,無助到就算是我看小說還是會夢魘,無助到就是我認真看書也會疼痛。
展勝明問我:“小肖,你最近不開心,你怎麼了?”
我回他:“沒事,有些煩躁而已。”
很久的時間了,不記得是一個周還是一個月了,我們的關係在一天天的進展,但是還是習慣於寫信或者寫紙條,或許我們都習慣了,那樣會說清楚很多我們面對面說不清楚的事情,也或許是我習慣了,習慣了和喜歡的人這樣交談。
看着外面灰濛濛的天,又是陰天。我輕皺了一下眉頭,這樣的天氣最容易讓人心情不好,更何況是本來就心情不好的人。
“姐,你看啥呢?”是暮雪。
我對她笑笑,明知道她知道我不開心,但是還是不想讓她擔心。
“沒有,我煩躁,想舒緩一下心情。”說完我又回過了頭,儘管不喜歡看,但是比班上的風景好很多。
“姐,你是不是還爲那件事不開心啊?我覺得他們可能是覺得你有男朋友了,跟你就不能那麼熟了,不然展勝明會介意的。”
我沒有回頭,其實我已經猜到了,只是我不願意面對,因爲我不想在朋友和戀人之間選擇,那是最無理的選擇題。
“姐,是你說的,我們要一起爲未來奮鬥的,我儘量不爲我戀着的那個人難過,只是想要快點趕上你們,可是你現在這個樣子,怎麼爲我做好榜樣呢?”她說到這兒的時候,語氣很是悲涼。我知道她爲陳德輝傷了很多心,最後也只不過是哥們。
“我只是難過,我不想在朋友和喜歡的人之間選擇,那是很痛苦的事情。”我看着她,希望她能懂我。
“如果讓你選擇的人就不是朋友,那樣的朋友就不用在乎了。”這次說話的是毛敏。
聽到她的聲音,我擡起頭看着她,她正站在我們的面前看着我。
“毛妹,我……”我有些語塞了,或許我不知道說什麼,毛敏永遠那麼瞭解我。
“朋友就是互相支持嘛,如果因爲你找男朋友了就不理你了,那也不算是朋友了。是吧,暮雪?”毛敏看着我說完,還把手搭在了暮雪的肩上,像是和她結盟說服我一樣。
暮雪果然是一個好搭檔,“是啊,這是最對的話了。”
我看着她們,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有她們,真正的纔是我的福氣。
“好了,我沒事了。”我看着她們笑笑,那是真的沒事了,我想我已經做出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