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一早,沈氏打點好送秋玉的東西,又吩咐康平好生看着子晴,才讓他們出門了。先去的老房接人,田氏見了子晴淡淡的,生着氣,瞥了一眼,忍了一會還是問道:“子晴,你昨日的堆花怎麼不送給桂英她們,還有什麼戒指、耳墜,只怕值不少銀錢吧,怎麼隨隨便便地給了外人?有好東西怎麼不給自己家人?你知不知道誰遠誰近?”
“可是秀水錶姑以前在我吃不飽飯的時候總給我燒餅吃,還給我買東西吃。誰對我真心好,我還是知道的。”子晴一說這個,田氏就不愛聽了,看着林康平護在一旁,這個刺眼,劈頭問道:“康平,是不是你去打的大毛?你的心也太狠了些,居然把他的手指頭切了一截,壞心眼的東西。”
“阿婆,我就定親的時候見過大毛一眼,現在還想不起他長什麼模樣?我爲什麼要打他?我連大姑家住哪裡還不知道呢?他做了什麼該打的事情嗎?爲什麼會被切了手指?難不成是碰了什麼他不該碰的東西?這就怪不得別人了,他呀,再不長點記性,只怕將來會連手一塊被剁了也是有可能的。”林康平慢悠悠地說道。
田氏臉色一下變了,有心想說點什麼,大過年的也不好看,催大家趕緊上路。
這一次有周天清帶路,說可以從小路繞過那座獨木橋,這樣不走安州就近多了。林康平趕着馬車,人數太多,根本擠不下,只好先送一趟女娃和小孩子,秋玉一家子見有現成的馬車,也跟着,說要看看夏玉的新房,左右也方便。
林康平等大家上車坐好了,再把子晴和子雨抱上馬車。二姑父周天清和林康平坐在馬車外面,一個趕車,一個指路。三姑父周雲江帶着幾個大一些的男子慢慢在後頭走着,等馬車回頭來接。子晴掃了一眼大毛,除了手指頭包着,沒見到有外傷,倒是走路似有些不大對勁。
因車裡有桂英姐倆,子晴倒沒有多說話,到了橋村,子晴見到她二姑仍是在村頭翹首盼着。也仍是穿着幾年前的那件紅棉襖。夏玉見林康平抱下來的子晴,笑着說:“本來人就漂亮,配這衣服就更美了。”又對林康平說:“康平,你好高啊,又長個了吧。比你姑爹高一個頭還得多吧。”
子晴笑說:“二姑,你也有漂亮衣服,彆着急。”
進了院門,林康平往下搬東西。夏玉見又是豬肉又是羊肉,還有乾果點心若干,忙說:“又讓二嫂破費了。”
“你二嫂就只心疼你。”秋玉有些泛酸。
林康平給子晴整理了下頭髮。叮囑子晴不要隨意出門,再返身接他們去了。
秋玉見了說:“這林小子對你還真不錯,又體貼又肯花錢,聽你阿婆說,年禮都給拉來了半車,還都是好東西,你阿婆說見都沒見過,還別說吃了。你新換的花鈿也是他買的吧,還真是不錯,一看就比先前那個還值錢。你這一身就夠我們過兩三年的了,你的命還真是夠好的,走狗屎運的吧。”桂英姐倆聽了滿臉的羨慕與嚮往,眼珠子看在子晴身上都拔不出來了。
“又瞎嚼什麼,大過年的,就不興說點好的?”夏玉聽了橫了秋玉一眼。
子晴把自己給二姑做的新棉襖棉裙和罩衣拿出來。喜得夏玉就要換上,子晴在後面喊:“二姑,這是我給你做的。” 桂英和桂花一直盯着不眨眼。
秋玉在一旁也問道:“子晴怎麼不給小姑做一身?小姑也喜歡漂亮衣服。怎麼你眼裡只有二姑沒有小姑?”
“小姑,你的衣服做的比我還好,二姑病剛好一些,大夫說不能勞神,我纔給做的新衣服。”
“那能一樣麼?你二姑的衣服是綢子的,我哪裡穿的起?”
“可二姑連一件衣服出來待客的像樣衣服都沒有,你的衣服多着呢。別哄我,成親時我見過你有好幾件綢子的。”子晴笑道。
等夏玉換好新衣出來,子晴又把堆花給她戴上。夏玉才張羅泡茶,忽又想到,穿了新衣做飯不方便,要換舊的罩衣,子晴把準備好的圍裙給她套上了。這一套下來,秋玉的心裡更酸了。
因秋玉是第一次來,夏玉帶着大家參觀新房,院子裡去年初冬時栽了二十來棵柑子樹和橙子樹,還圍了一塊菜地,院子裡單打了一口井,這是上樑時沈氏說的,說怕萬一妹夫沒在家,夏玉也挑不動水,沈氏說完又添了三吊錢賀禮給她打井。
秋玉問了一下蓋房買地的花銷,說道:“我什麼時候也能住上這樣的院子就知足了。你說同是姐妹,二嫂爲何就單單疼你?”
“現在想來,可能是以前我幫她帶過幾天孩子,二嫂那時多難啊,一個女人帶一堆孩子,還要伺候爹孃,咱倆在家基本不做家務的,我是身子不好,你可是比我還懶多了。二嫂是個念舊情的。”夏玉嘆道。
“誰能想到一分家,她就發達了。”秋玉還沒說完,馬車就到院門口了。彼時子晴正在屋內和紫兒擇菜。
子福他們進門沒一會,夏玉家來了別的客人,今年當她待客,都是周家那邊的,子晴不認識,索性在後廊幫着做點家務,不一會,夏玉進來,把子晴推出來,說道:“你姑爹都準備好了,蒸蒸就行,快出去吃些茶水,別把這好的衣服糟蹋了。”
子晴只好走出來找水洗手,竈房裡突然跑出一個天仙似的少女,引來好些驚奇的目光,夏玉忙解釋說是孃家侄女。林康平幫她在井邊打好了水,又幫她挽起衣袖,露出明晃晃的金鐲子,這時,子福走過來悄聲說:“看桂英的眼睛死盯着你們,一會當心點。”
子晴帶着子雨在院內轉了一圈,就開中飯了,因爲人太多,兩桌,男女分席,子晴帶着子雨坐在了小姑的旁邊。離桂英隔了好幾個座,一頓飯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原本子晴想告辭回家,夏玉竭力挽留,並讓子福帶着大家到祠堂門口去湊熱鬧。讓村裡人見見子晴的定親對象,看看還有什麼閒話可講。大毛他們一溜煙就不見人影,林康平子福他們湊在一起嬉鬧,子晴見沒甚意思,就帶着子雨回屋,屋裡秋玉抱着木木圍着火堆正和夏玉說些家長裡短。
子晴在火堆邊坐下來,剛泡好一杯茶水。桂英氣呼呼地進來了,坐在子晴的旁邊,夏玉問她因何生氣,她沒答話,拿起旁邊的茶壺就要倒水,壺一偏,滾燙的熱水就全倒進了子晴的靴子裡。
只聽子晴一聲慘叫,子雨哭着跑出去叫人。夏玉忙上前幫子晴把靴子脫了。正要脫襪子,這時,林康平衝進來了。一把抱起子晴,胡亂找了屋子,把門關上了,小心翼翼地把子晴的溼襪子褪下來,腳面通紅通紅的,起了一層大大小小的水泡,子晴疼的眼淚都出來了。
夏玉見了出去說找點醬油抹上,秋玉進來看了眼,說道:“還好,有一層襪子。不然還不得給燙熟了?我罵了桂英一頓,幹什麼都毛手毛腳的,她正哭着呢,說真不是故意的。”
子晴見林康平的臉色很難看,就扯了扯他的衣袖,剛要開口。這時,子福他們得知消息也衝進來了,問;“燙怎麼樣了,我看看。”看完就埋怨說:“告訴你了要小心,你還是沒躲過去。”
隨後,子福他們也沒什麼興致,可也沒好意思立刻就走,胡亂把晚飯對付過去了。
次日回程,林康平沉着臉拉了自己一家人就走,捎帶着把秋玉和孩子帶上了,把大毛一家子扔下不管。到老房時,秋玉有心想勸勸林康平,又不好開口,悄悄跟田氏說了,田氏聽了對林康平說道:“桂英說了她不是故意的,誰沒個失手的時候,康平,你就不要再計較了,回頭我再罵她,你小姑爹還在路上呢,你接一趟去吧。”
“阿婆,我要帶子晴去抹藥的,真沒時間,子晴還在車上等着呢。”說完看也不看就走了。氣得田氏直咬牙。
回到家裡沈氏見了心疼壞了,罵道:“這一家子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沒一個好東西。”
“都怪我,是我沒照顧好晴兒,要不是怕二姑他們難受,我都想把那熱水倒進她鞋子裡,讓她也嚐嚐這滋味。我真沒想到她會遷怒於子晴,怪我,總以爲她是女孩,想知道還有這樣的心思。”
子晴聽了這話,敢情還有內情啊,便問可是曾發生了什麼。
原來子晴帶着子雨走後,桂英就故意的在林康平身邊走來走去,聽了秋玉的一番話,她有些動心了,原本她就比子晴大一歲,也差不多到了說親的年齡,多少明白點男女之事。那日聽她爹孃怎麼教大毛算計子晴,知道一個女的被男的看了或摸了就要娶她,這不,也動了這心思。只是她在林康平身邊轉悠了半天,見林康平正眼也沒瞅她,仍和子福說笑,想了一下,只得靠近林康平,裝着一臉委屈地低聲問道:“你爲什麼摸我屁股?”
林康平先是愕然,等反應過來後反問道:“誰摸你屁股了?在我心裡,你全身上下加起來一塊也比不上子晴的一根腳趾頭,別打量誰都是傻子,以爲我不知道你什麼居心?趁早離我遠一點,不然我現在喊出來名聲受損的可是你。”
好在身邊沒有外人,不然這臉還真丟大了。不過饒是如此,桂英的臉仍是漲得通紅,又羞又氣的跑進了屋,估計就因爲這一句話,害子晴的腳趾頭受傷了。
沈氏聽了氣的罵道:“這家子人家壞透了,連根都壞了,大毛算計你不成,桂英又來算計康平了,以後見了他們家的人就躲遠點,這一個大年從咱傢什麼好處沒撈着,說不定還憋着什麼壞呢。”
曾瑞祥知道了也是生氣,也徹底寒了心,這樣的親人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