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青梨

視線緩緩從手中的長卷上掃過,皇帝的雙眼微微眯起。

嚴思語等三人垂首屏息而立。

“三位主考官辛苦了。”

“臣等不敢。”

“三日後,舉行殿試。”

“臣等遵旨。”

合上考卷,傅滄泓站起身來:“朕另有一些事,想與三位卿家商議。”

“請皇上明示。”

“三位卿家覺得,眼下國家的要務乃是什麼?”

乍然聞得此言,三人俱是一愣。

“嚴思語,你來說說。”

“微臣覺得,當下國內首要之務,是精簡各地冗員,提拔真正有才學者,使其能爲朝廷所用。”

精簡冗員?

杜威和魏東平迅疾交換了一個眼色,心道,這嚴大人果然是膽子夠大,什麼事不好提,竟提這個。

要知道,凡能進入各個衙門任職之人,都有一定的關係背景,不是常人可以動的,雖說栽撤冗吏可以減輕國家的負擔,更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但,卻向來沒有人敢真正提出來。

誰一說裁員,自會招來滿朝謾罵。

傅滄泓定定地注視着嚴思語,半晌,擺擺手道:“杜威,魏東平,你們且退下。”

“臣等告退。”

既然皇帝開了口,杜魏兩人自不敢多作停留,轉頭走了出去,待轉過拐角,杜威方纔壓低嗓音道:“魏大人,你說嚴……嚴那個,他是不是瘋了?”

魏東平從鼻子裡擠出聲輕哼,卻沒有接杜威的話,若是往常,他必定會發表幾句言論,可是如今,嚴思語位高權重,又有皇帝替他撐腰,自己實在沒必要去捋他的鋒芒。

杜威瞅瞅他的臉色,已然度知其意,於是也住了嘴。

再說御書房裡,傅滄泓與嚴思語一個立於丹陛之上,一個微彎着腰,默然站在下方,一時間誰都沒有作聲。

“嚴思語。”

“微臣在。”

“你明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微臣明白。”

“那你又明不明白,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

“也許,會爲微臣招來殺身之禍。”

“那你爲什麼——?”

“皇上想聽實話,還是假話?”

“自然是實話。”

“微臣在先師靈位發過誓,一生盡忠於朝廷,效命於天下,絕不會有任何一絲藏私。”

“哦?”傅滄泓微怔——很顯然,這個答案確乎有些出他的意料。

“看來,馮翊把你教導得很好。”

“謝皇上謬獎。”

傅滄泓卻深深嘆了口氣:“只是天下事,向來難爲,縱然朕百般維護,卻也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嚴思語,朕,朕希望你能團結些與自己志同道合的人在一起,紮實做一番經天緯地之事。”

“微臣遵旨。”

“三天後的殿試,便由你主持吧。”

“微臣叩謝皇上隆恩。”

隨着殿試的舉行,嚴思語的個人聲望達到最高值,尤其是新入朝廷的年青官員們,更是個個把他當作楷模,爭相讚揚,此議當然引起其他官員們極大的不滿,可也無可奈何。

自殿試之後,嚴府門前來人來車往,府中高朋滿座,都是腹藏韜略輩,各個好論國事,指點江山,對於士子們的意氣風發,嚴思語絲毫不加壓制,反而有意褒揚,一時間,使得朝堂上下,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氣象。

文興街。

“大人。”

“何事?”

“馬車過不去了。”

“爲什麼過不去?”

“前面的道……被,被堵住了。”

蔡明捷有些不耐煩地一掀簾子,果見前方人潮涌動,摩肩接踵,把整條路堵得水泄不通。

“調頭。”放下簾子,蔡明捷悻悻地道。

車伕依言調轉馬頭,沿原路折回。

蔡明捷沉默地靠在車壁上,兩手緊緊攥着袍擺——相形於嚴思語的光華榮耀,他蔡明捷可以說是被人徹底地孤立了。

論才,論勢,皆不是嚴思語的對手。

回到府宅,蔡明捷下了馬車,提步走進院內,立即吩咐道:“關門。”

走進書房,默坐在桌邊,他拿過一本厚黑學,仔細看了兩眼,到底心思煩亂,遂拋擲於一旁,靠在椅背上長吁短嘆。

“大人。”

外面忽然響起個極低的男聲。

“何事?”

“門外有客來訪。”

“有客來訪?”蔡明捷微愣——自從嚴思語發達後,他這門前便一日比一日蕭條,今天難道是太陽打西邊出來,竟然——有客來訪?

“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回老爺話,看模樣,像個江湖術士。”

“術士?”蔡明捷一聽,心中更火——他向來不喜歡什麼術士啊,遊醫啊,神棍啊,所言所行純屬扯談。

他正要說不見,門外的下人又道:“那人說,他有一樁天大的財喜,要送與老爺。”

“哦?”蔡明捷心內一動,“引他至側廳。”

交代完畢,他方整了整衣衫,起身走出。

邁進側廳,但見桌邊果然坐了個披着一肩長髮,形容很是落拓不羈的男子。

一見到蔡明捷,他立即放下茶盞,站起身來,衝着蔡明捷拱手施禮:“田某見過大人。”

蔡明捷並不答言,而是拿眼上上下下地掃視着他,繼而點點頭,走到方桌的另一邊入座,語氣很是僵硬地道:“坐。”

他的態度雖然傲慢,姓田的術士卻半點不以爲意:“恕田某直言,大人最近,怕是過得很不如意吧?”

“哦?”蔡明捷不以爲意地挑挑眉梢。

“大人可想轉運?”

“怎麼轉?”

“聽說城郊有座青陽觀,裡面的太上真君……”

他的話尚未說完,蔡明捷已然一聲冷哼:“閣下只怕是找錯了對象,我蔡明捷一生,向來最不信的,便是這鬼神佛道之說!”

田術士仍舊不惱:“那大人可知,前任中樞馮大人,原本不爲皇帝所喜,爲何後來卻官運亨通?”

“爲何?”蔡明捷幾乎下意識地脫口問道。

田術士見他如此,知他心內已然動念,反而截住話口,把杯中清茶飲完後,便站起身來,作勢欲走。

蔡明捷也不虛留。

按說,這兩人也算是鬥智的高手,一個知對方來此,必有緣故,斷不肯入寶山空手而歸,而另一個則有意想釣人胃口,端端架子。

但凡人與人合作,總是因爲有利益共通點,否則便不能達成一致之協議,如果兩方各打算盤,始終是力使不到一處去的。

田術士站在院裡,擡頭朝那華茂的樹上看了兩眼,連連嘆道:“可惜,可惜。”

說完方纔離去。

蔡明捷始終端坐不動。

他確實是想扳回一局,不過就目前的情形來看,只怕無論自己如何努力,都不會是嚴思語的對手,倒不如讓着他些,自己潛伏,韜光而養晦。

至於那青陽觀……

……

人生很多事,倘若能退一步想,便會少很多不必要的煩惱、憂愁。

這是樑玖此時的感慨。

作爲一個從廢帝時期至今,始終屹立不倒的元老,樑玖自然有其過人之處——那就是,深藏不露,不管朝堂上發生什麼事,他始終不偏不倚,不慢不火,也不向任何人靠近,只是一板一眼地做着自己的份內之事,也不與任何人爭功。

因爲他的這種性子,使得他可以平和地與朝內每一位“權貴”和平相處——不管是曾經個性狂傲,後來城府內斂的馮翊,還是眼下這位聲勢正隆的嚴上卿。

但,這並不意味着,樑玖對於天下的時勢,沒有自己的看法,相反,他瞧得非常清楚,當下確是北宏有史以來最興盛之時,傅滄泓的宏才大略,夜璃歌的智謀卓越,都是不言而喻的,因此反而顯得他們這些臣子毫無用武之地。

而樑玖,卻樂得做一個太平宰相,更何況,再過不久,他就可以從容地退出朝堂,把手中的權勢交給年輕後輩。

想想真是,無官一身輕啊,從此以後可以放舟天涯,吟風弄月,再不過問紅塵俗世的種種煩惱。

功名如何?富貴又如何?他樑玖見得,難道還不夠多嗎?

“大人。”管家輕輕走到他身後,立定。

“什麼事?”

“周立和傅溫兩位侍郎來了,正在側廳裡候見。”

“嗯。”樑玖點點頭,“呆會兒,你且摘兩盤後院裡的青梨送來。”

“青梨?”管家有些不明所以——那青梨並未熟,又生又澀,大人這是要拿它——

“別的,你不要多問。”樑玖擺擺手,轉身慢騰騰地踱着步子,往側廳走去。

“學生見過老師。”

周立和傅溫同時起身行禮。

“嗯。”樑玖擺擺手,“你們且都坐吧,這個時候,怎麼想到上我這兒來了?”

“學生來看望老師,本是人之常情。”

“你們能來,我當然很開心。”樑玖臉上浮起幾許茲藹的笑,“你們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今後一定要和衷共濟,爲國效命,天下如何,端地要看你們這羣年輕人了。”

“老師。”周立臉上浮起幾許遲疑。

樑玖淡淡掃了他一眼,口吻平和地道:“有什麼話,你只管說。”

“老師,學生眼下有一事不明白。”

“且講來。”

“老師覺得,眼下這光景,可否稱得盛世?”

“依你看呢?”

“學生……不知道怎麼說。”

“那就照實說來。”

“如今天下富足,一州一邑十戶五豐,餘者也可安然度日,確實堪稱太平盛世,然則官制冗雜,軍隊則暮氣沉沉,上層子弟皆沉溺於享樂,不思進取……”

周立的話尚未說完,卻見樑玖用衣袖掩着脣,吭吭地咳,當下便打住話頭。

“大人,小的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周立和傅溫同時轉頭,但見一名僕役手捧一隻瓷盤,徐步而進,恭恭敬敬地將瓷盤放在木桌上。

那瓷盤裡,放着六隻青梨。

“家下人已經用井水清洗過了,你們且嚐嚐看。”

周立和傅溫互相對視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但到底不便拂逆,於是各自拿起一個青梨,輕輕咬了一口。

好酸,好澀。

周立下意識地想吐,卻到底忍住,蹙着眉頭把梨塊嚥了下去。

傅溫卻從容自若地吞下梨塊。

“滋味如何?”

“老師,請恕學生不明白。”傅溫站起身來,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覺得難以下嚥不是?”樑玖說着,也拿起一隻青梨,湊到脣邊,卻吃得十分有滋有味。

直到手中的青梨只剩下一個小小的核兒,樑玖才把梨核輕輕擱在盤子裡,細聲慢語地道:“其實人生啊,很多時候,都像這梨一般,半生不熟,難以忍受,但是呢,出於很多方面的原因,你們哪,必須忍受,若是不願意忍受……”

樑玖言罷,只是略略動了動手肘,旁邊一隻細瓷茶杯旋即掉落地面,“啪”一聲跌得粉碎。

周立和傅溫均是一愣神,他們隱隱有些明白,老師到底想對他們說什麼了。

“謝老師指教。”兩人隨即站起身來,向樑玖深深鞠了一躬,“學生告辭。”

“嗯。”樑玖點點頭,端起茶盞,湊到脣邊淺淺地啜了一口——這聰明人啊,你只需要稍作題點,就能讓他悟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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