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八年十二月初四,宜嬪郭絡羅氏在翊坤宮產下一子,給蘇簾和納喇福晉的賭局畫上了終止符。納喇氏倒也不賴帳,當場便脫下那手串,蘇簾也見好就收,把那君子蘭順手送給了她。
沉香木雖然珍貴,但是蘇簾不甚喜歡這種黑漆漆的東西,但是玄燁來,蘇簾還是忍不住拿出來炫耀:“怎麼樣?這是我從恭親王福晉那兒贏來的!”賭的確是很叫人着迷的事兒,因爲贏了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玄燁戳了戳蘇簾的腦門子:“居然敢拿朕的子嗣來賭!好大的膽子!”
玄燁雖然是一臉威嚴的樣子,但是蘇簾曉得他並沒有生氣,於是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笑着討好:“皇上又得了個阿哥,難道不高興嗎?”
玄燁到底脣角泄露出了一絲笑紋,卻沒有回答的蘇簾的話,輕輕在蘇簾那高挺的大肚子上來回撫摸,眼中帶着某種熱切的光澤:“蘇蘇,這是我們的六阿哥。”
蘇簾那捧着鎏金湯婆子的雙手突然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六阿哥——她差點都忘了,宜嬪生了五阿哥,若是她肚子裡是男孩,豈非就是歷史上那個六歲而夭折的六阿哥胤祚了?!蘇簾心中立刻否定了下來,原本的六阿哥應該是烏雅氏所出,現在既然成了她的孩子,她絕不會讓這個走向夭折的命運!!
“公主不好嗎?”蘇簾嘟着嘴巴道了一句,若是像谷杭公主那樣可人的小公主也是極好的!可惜谷杭不親近她——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和玄燁的嬪妃,應該算是情敵關係吧?她心有戒備也是可以理解的。若她也有一個那個可愛乖巧的孩子,蘇簾會當成心肝肉一樣疼!她可不是古人,滿腦子都是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
玄燁雖然無比希望是個阿哥,但見蘇簾那若有所思的樣子,便不願給她壓力,微笑道:“只要是蘇蘇生的。不論是阿哥還是公主,朕都喜歡。”
玄燁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了,蘇簾也聽得出裡頭哄人的意思,因爲玄燁怎麼看怎麼都是個受到重男輕女思想高度腐蝕的皇帝!唉。當清朝的公主,可的確不是件幸福的事情。生兒還是生女都挺叫人糾結的!
“奉天將軍前不久進獻了些上好的玄狐皮,朕叫人給你做了一件大毛斗篷,今天順便帶了來。”玄燁笑眯眯拉着蘇簾的手,一起去次間坐榻上。
所謂一品玄狐、二品貂,玄狐可謂是皮草中的極品了。玄狐,玄者,便是黑色的意思,卻不是全然烏漆黑的顏色,玄狐的毛尖呈現白色。蘇簾之前也聽說過此物的珍貴,只在寒冷的盛京以北纔有玄狐,且此狐靈活,非尋常射手能夠獵到。
一件通體玄狐的斗篷,被厚重地披在蘇簾肩膀。果然立刻暖烘烘,渾身都熱了幾分,蘇簾撫摸着那柔滑光澤的大毛,裡頭是瓜瓞綿綿紋的妝花緞做裡子,寓意也是極好。蘇簾笑着在你玄燁面前轉了個圈,嬉笑道:“我穿着狐皮,是不是像狐狸精了?”——宮裡怕又不少人會罵她狐狸精吧?蘇簾倒是一點不覺得有什麼可生氣的。狐狸精,那是一般姿色的女人當得了嗎?蘇簾反而還會得意洋洋呢!
玄燁此事剛端起廬山雲霧來飲了一口,登時差點沒噴吐出來,勉強嚥下去之後,隨即嗤笑道:“朕就沒見過這麼胖的狐狸!!”
蘇簾一聽,當即惱怒無比。氣得一張近圓的臉都漲紅了:“我纔不胖呢!就算胖,那也是因爲肚子裡有隻小狐狸!!”
玄燁立刻虎了臉,訓斥道:“什麼‘小狐狸’?那朕的兒子!是龍子!”伸手一把將蘇簾拽在自己身旁,“越來越不懂事了,什麼話也敢說!”
蘇簾舔着臉道:“那還不是被你給慣出來的?”說着便脫下悶得叫人發燒的玄狐斗篷。交給身後的四禧收着。
“你呀,馬上就要做額娘了的人!反而越活越回去了!”語氣裡滿是無奈之色,到底還是個小女人呀!
側坐在葡萄紋雲錦的條褥上,蘇簾捧着葉嬤嬤親自遞上一盞燕窩蓮子羹,慢慢吃着。
“朕聽說,這些日子,福全福晉和常寧福晉常常遞牌子進行宮?”玄燁瞧了一眼侍立在側的葉嬤嬤,問道。
葉嬤嬤福身道:“是,裕親王福晉溫和,恭親王福晉爽利,和娘娘很談得來呢!”
“哦?”玄燁看了一眼悶頭吃燕窩的蘇簾,“福全的福晉倒罷了,常寧的那個納喇氏可嘴巴不省事的!”
“納喇福晉就是心直口快了些,心裡頭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相處起來反而更容易呢!”蘇簾想着納喇氏輸給他沉香木手串那副肉疼不迭的樣子,便覺得有趣極了!
笑眯眯着眼睛,蘇簾繼續道:“她剛有了身孕,自然心情好得不得了,看誰都是大好人!”
玄燁微微點頭,“常寧就是太不經事了些……此番能有個嫡子也是好事!”
蘇簾放下吃完了的燕窩盞,用細綾帕子擦了脣,徐徐道:“有陳太妃在王府裡,想必會收斂些吧?”
“陳太妃?!”玄燁忍不住搖頭,“陳太妃的性子,軟和得跟麪糰似的!管不得大事兒!不過……常寧雖然沒什麼用處,卻也還算孝順。”
年關裡,前朝內宮,事務繁雜,玄燁並不能常來,也因蘇簾肚子愈發大了,也便很少留宿。來年春天的時候,蘇簾臨盆的日子也近在眼前了,但是對於蘇簾而言,最大的喜事莫過於桃源世界裡的仙桃終於走向成熟了。
雖然統共只長了五枚,在匆匆密密的桃葉之間,着實少得可憐,但是它透散出來的誘人果香,彷彿能夠浸潤整個身軀。蘇簾站在樹下,看着那透出紅意來的仙桃,瞧着大約還沒有完全熟透的樣子,但是蘇簾嚥着唾沫,實在嘴饞不已。
桃子這東西,必然是得有牙齒的人才能吃到,要是等到完全成熟,她的孩子也出生了,到時候沒牙的小孩子如何能咬得動?蘇簾又怕仙桃熟透了之後,如果不乾淨吃掉會腐爛變質。想了想,叫自己的孩子能吃到仙桃的辦法也只有一個了,就是她現在就摘一個吃,自然而然會分享給肚子裡的孩子。
想到這裡,蘇簾便下了決心,立刻便從小木屋裡搬了梯子出來。因爲現在肚子已經很大了,蘇簾不得不小心翼翼,生怕摔着。
蘇簾選擇的目標是長得最低的東面的一個仙桃果子,由於仙桃沉甸,壓得那個本來就不粗的枝幹都低垂了下來。踩着木質的梯子,踩着梯子最高之處,蘇簾伸手去夠那碩大的仙桃——已經近在咫尺了!
蘇簾即使勉強伸直了身子,卻還是差那麼一點點!!
“可惡!!”蘇簾一咬牙,腳尖一掂,身子往上一竄,右手一下子便抓住了那表皮光滑的仙桃。
“太好了——啊!!”不幸的是她這麼一竄,腳下的梯子不穩當了,着力之處不穩,自然她整個人都摔了下去。
噗通一聲,不幸的是,高度不低,幸運的下面是軟綿的草地;更不幸的是她是摔在硬邦邦的梯子上,更幸運的是她手裡抓着一枚白如羊脂、透着新栗色紅暈的仙桃。
這一摔倒,雖然不是肚子着地,但孩子受到猛烈的震盪,登時便胎動不安起來,蘇簾感覺到自己的子宮一陣收縮,劇烈的疼痛便傳到了四肢百脈。緊接着,蘇簾在劇痛中感覺到自己的下體有溼漉漉的液體留了出來,褲子都立刻被染溼了。
蘇簾心頭一驚,忙摸了一把,還好,不是血!!而是羊水,細細算來她肚子已經九個月了,原本預計該在三月中旬生產,沒想被如此一摔,竟然提前了十日!!
接生嬤嬤玄燁一早就叫人給蘇簾準備好了!蘇簾忍着疼痛,但卻不打算立刻出去,仙桃已經摘下來了,如果現在不吃,豈不可惜?
於是忍着肚子傳來的一波又一波的疼痛,蘇簾捧着仙桃便往嘴巴里塞,牙齒奮力的咬着桃子,一口咬下去,蘇簾不禁感嘆:真硬啊!!看樣子桃子果然沒有熟透!!不過現在立刻吃掉,果然是明智的選擇,因爲剛出生的孩子只怕咬不動,也很難消化這麼硬的東西!而且沒嚼爛的桃肉剛進入胃,便立刻又一股涓涓暖流涌向子宮,緩解了那叫人幾欲疼得昏厥過去的疼痛!
嘎嘣、嘎嘣,蘇簾狠命咬着那比陳年的豆腐乾還要硬邦邦的桃子!!勢要把它消滅乾淨!!
直到一整個仙桃吃完,蘇簾都不曉得那什麼味道的東西,就像豬八戒吃人參果……扔下一顆僅剩的桃核,蘇簾一閃身,便出現在她澹寧殿柔軟的拔步牀上。
忍着肚子的疼痛,蘇簾一把掀開厚厚的帷帳:“四禧!!我要生了——”
牀榻外頭守夜四禧正蹲坐困倦的打着哈欠,聽到蘇簾的一聲吼叫,頓時睏意全消,立刻對着外頭喊:“娘娘發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