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 毀滅
於此,秦辰煜面色依舊從容鎮定,他擡手,示意阿煦將劍收下,這纔對梅子墨笑道:“我家歡歡確實是被梅相所挾持,這一點,梅相否認不得,我也最後一次警告梅相,不許傷了她分毫,把歡歡還給我……”
後面的話,秦辰煜才滑至脣邊,卻見梅子墨已經擡手,將身邊女子的大紅蓋頭一手掀了開來,那般熟悉到驚心的面容,讓一貫沉穩的他也有些失神。
四目相對,秦辰煜從她的眸子裡,只讀到了冰冷的寒意,還有陌生。
可是,她分明就是自己牽掛在心上的女子,即使今日上了精緻的妝容,再加上一襲嫁衣點綴,美的有些過分,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是她,不過才幾月不見,爲何會這般看待自己?梅子墨對她做了什麼?
想到這裡,秦辰煜的心驀地一寒。
“這裡沒有你要找的姑娘,”梅子墨+無+錯+小說+3W.++擡手牽着沈傾歡的手,轉過頭來再看着秦辰煜,嘴角上已經掛上了一抹嘲弄道:“這是我剛過門的妻子,太子殿下認錯人了。”
秦辰煜的目光落在他們雙手交合之處,心尖尖最柔軟的地方似是被人用刀尖劃過,尖銳的痛楚自心底裡蔓延開來,他不看梅子墨,只看着沈傾歡道:“跟我回去吧,放心,他威脅不了你,我再不會讓他傷你半分。”
沈傾歡的陌生表情落在他眼裡,他也只是有一瞬的心痛,繼而鎮定下來。很快就想到,她會不會是因爲被梅子墨所威脅?所以才假裝做不認識他來?
“太子殿下在說什麼?我並不認得你,”沈傾歡學着梅子墨的稱呼。將身子往梅子墨身邊不動聲色的靠了靠,“且不論過往恩怨,今天是我和夫君大喜的日子,你今日若是來喝喜酒的,我們自當歡迎,若是來鬧事的……”
言罷,她轉過頭來。靠在了梅子墨胸前。
那般依靠的姿態,灼燒的秦辰煜的眼眸都是痛的。
將秦辰煜和神情的表情悉數落入眼裡,也看夠了好戲的梅子墨終於朗聲大笑起來:“本相還要趕着吉時拜堂。太子殿下,自便吧。”
話音一落,周圍亮起的刀鋒箭雨再度齊刷刷的對準了秦辰煜。
這哪裡是自便,這是要將他的命留在這裡。
“我自然會自便。不過……”秦辰煜笑了。那笑容便宛若七彩琉璃,流光溢彩,讓本來就奢華奪目的前廳越發的光芒璀璨,直讓人移不開眼,“不過是帶着我家未來夫人一起走。”
他說的雲淡風輕,似是根本就沒把周圍的殺招和威脅放在眼裡,而且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笑的出來,也着實讓一早就已經驚呆了的前廳衆人再度驚掉了下巴。
“哼!不自量力!”梅子墨擡手一招。對着周圍的屬下下了一個趕盡殺絕的命令,正欲轉身攬着沈傾歡推到安全的所在。才發現剛剛還乖巧伏在自己胸前的美嬌娘這時候正目光冷冷的看着自己,而今早上自己親手爲她所插的一根翡翠玉珠金步搖,這時候正被她握緊在手中,尖銳的地方,正對準自己的胸口。
“好!你好!”這變化來的太突然,梅子墨一聲冷笑,心底裡翻滾着的怒氣已經再顧不得其他,體內真氣猛的一陣,全然不管不顧心口位置的殺招,直接向沈傾歡的肩膀拍去。
這時間,自梅子墨剛剛下了必殺命令之後,四周的弓弩紛紛猶如鋒針一般向前廳裡,站着的秦辰煜和阿煦落去,不等箭雨落下,房樑上那些對着前廳準備着射擊的弓箭手們的四周突然冒出來一羣身穿雪白色衣服人,這些人從頭到腳都裹在白衣裡,從房樑上鑽出來的瞬間就扯掉了臉上和身上的白衣罩子,提劍就對着梅府的人殺去。
一切變化的太突然,梅府的侍衛們哪裡料得到這些人的出現,匆忙迎敵,卻已經錯過了擊殺秦辰煜和阿煦的最好時機。
這一邊,隨着梅子墨的一掌落下,沈傾歡腳腕一轉,想要避開,才發現腰際被他扣着,避讓已經來不及,索性擡手就着那簪子,對準他的胸口狠辣利落的刺下。
她的髮簪入肉,梅子墨的掌已經到了,同時擊中她的右肩,而此時秦辰煜也已經掠到了她身邊,一掌擊中梅子墨胸口,另一隻手利落的攬過沈傾歡在手。有着真實溫度的身體攬在手中,秦辰煜滿目的愧疚。
若是梅子墨沒有及時收住掌力,那麼他……又晚了一步。一想到這種可能,秦辰煜的心又跟着一痛,那般的後果,讓他光是想想就覺得後怕。最初只覺得梅子墨身邊對着自己一臉陌生的她有些奇怪,反應過來便想到她應是受了他某種脅迫。
梅子墨被擊中退出好遠,一口鮮血自他胸腔裡翻涌上來,自嘴角不停的冒了出來,他低頭看着只有一截尾部在外面的金步搖,雖未正中心口,卻驀然覺得,心口似是被人捅了一刀的痛。
都是假的嗎?
給她服下的千日醉並沒有讓她忘記所有,這些日子的相處,也不過是爲了不動聲色,只等着最關鍵的一刻給他致命的一擊?
可是,她到底在最後關頭將簪子移開了半寸,並沒有讓他直接斃命……是不是她到底是有幾分不忍的?
梅子墨這樣想着,便循着沈傾歡這時候所站的地方看去,只見此刻,她依偎在他身邊,神情是那般美好安然,和同自己相處時的疏離完全不同。
說到底,她從一開始都是在拒絕他啊!
他也知道今日秦辰煜定然會趕來,一時好勝心起,便想着讓他感受一下被她冷漠對待的滋味,讓他看看自己喜歡的女子和別人拜堂成親的滋味。卻不曾想自己還是低估了她的演技。
他也知道,秦辰煜一定會有所動作,不過。他全然不在意,那句對着秦辰煜所說的,只要留她在身邊,就跟她一起去遊歷天下過男耕女織的話,並不是假的,馬車和盤纏等一應器物,他早早的已經派人準備好。只等着拜堂成親之後,攜她遠走,府裡的這些機關以及這些弓弩手。能將他的性命留在這裡自然是好,若不能,也能拖住他一時片刻,而她和他早已離開了相府。他的生死。從此也不再關乎他們的事……
他算好了所有,卻唯獨算錯了她。
明明是服了無藥可解的千日醉,爲什麼她還會記得,而且會對自己出手?
梅子墨想到此,心頭就翻涌起一陣劇痛,剛剛被秦辰煜的那一掌傷的不輕,這時候若再正面對上他們,找死的也是自己。正想着,也無所謂。就算自己死在這裡,他們也依然逃不掉,畢竟這府裡處處都是自己佈下的機關,卻聽外間響起了一連串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攪動的整個廳堂都跟着晃悠了幾下。
梅子墨眼底掠過一絲狐疑和驚詫,待他從外間轉過頭去,才發現秦辰煜已經抱着她直奔外面。
秦辰煜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面色有些蒼白的沈傾歡身上,他提步就要掠出已經開始垮塌的前廳的時候,對身後跟着的阿煦喚了一句:“阿煦。”
他的目光只冷冷的掃了一眼不遠處身受重傷的梅子墨,阿煦當即會意,提劍就要去做個了結,這時候,秦辰煜懷裡的沈傾歡卻突然掙扎着起來,一把拽住了阿煦的衣角,無聲的搖了搖頭。
阿煦站在原地,有些遲疑的看着沈傾歡又看着自家主子,不知道到底是該殺還是不殺。
秦辰煜雖然有些驚訝她要放過梅子墨的舉動,卻還是對阿煦點了點頭,主僕兩人一前一後,攜着沈傾歡掠身出了前廳。
這時候,偌大的梅府已經處在了一片火海之中了,梅府的下人們哪裡還顧得上自家主子還留在前廳,紛紛跳着腳的往府外奔去,而伴隨着爆炸聲不斷響起,那擁有着全燕國最顯赫權勢的梅家,也最終在一片火海中落了幕。
沈傾歡被秦辰煜帶到一處高地,近可俯瞰整個梅府的毀滅,遠可以看見自城門口外翻滾而來的黑色大軍,正呼嘯着攜着雷霆之勢直撲燕國腹地。
輝煌了八百年的燕國,自此要從歷史的長河中消亡了。
沈傾歡有些累的閉上了眼睛,當即又想起來一事,扯着秦辰煜的衣角道:“快去救小燕王,那個孩子是無辜的。”
秦辰煜擡手一招,身後的阿煦和王叔立即領命朝燕王宮的方向飛奔而去。
有了他們在,沈傾歡就也不再擔心趙詢的安危了,她再度轉頭看着已經被熊熊大火吞噬的梅府,心底裡生出難以名狀的悵然。
而這時候,卻見東南方向飛來一隻通體雪白唯獨長長的尾巴五顏六色體格肥碩的鳥兒來,眼見那般大火足可以將整個人都瞬間吞噬,卻仍舊毫無畏懼的一頭扎向火海,那般的義無反顧和視死如歸,讓人覺得震驚。
天山雪鳥。
那隻從一開始就跟在梅子墨身邊,脾氣壞嘴巴壞的叫花鳥,卻在這個時候,選擇投身入火海,找自家主子。
而梅子墨……在那最要緊的關頭,自己卻真的狠不下心來殺了他,而是硬生生將那髮簪移開了半寸,而他,因爲暴怒而向自己揮出的那一掌也在半空中收了大半力道,她傷的並不重。
雖然秦辰煜的那一掌讓他重傷,但是以他的功夫底子,想要逃離這場大火和崩塌,應該不成問題。
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會跟他有任何牽扯了。
沈傾歡的眼角有些溼潤,覺得這一刻的自己情緒太過複雜。
泛着涼意的肩頭突然一暖,秦辰煜已經擡手攬着她入懷。
不知爲何,靠在這樣一個胸膛裡,即使是有再多的委屈再多的辛酸,再多的隱忍和僞裝也蕩然無存。
這是一個可以給自己遮風擋雨讓自己感到心安的港灣,沈傾歡就這樣靠着,一時間,奔涌的淚意再也止不住,就這樣奪眶而出。
這三月來,幾乎耗盡心力的拉鋸戰,她都不曾哭過,被威脅,被下毒,被強迫收斂了自己一切的情緒外放……她都不曾哭過,卻在這一刻,在秦辰煜的肩頭,痛哭失聲。
“你知不知道……我好怕……”
哭了好久,眼淚哭幹了,哭累了的沈傾歡,終於才能抽噎着說出這麼一句話來,本來想過若是有朝一日能再見到他,該要對他如何埋怨如何哭訴,話到嘴邊,卻也只有一個“怕”字。
秦辰煜溫柔的拍着她的肩膀,柔聲安慰:“我也好怕……不過我在這裡,以後不用怕了。”
“嗯。”沈傾歡埋頭在秦辰煜的懷裡點了點頭,隔着許多層衣服,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額頭磕在他的鎖骨上,她覺得有些驚訝,當即已經止住了哭聲,下意識擡手就要扯秦辰煜的衣領翻開,卻被秦辰煜一把攔住,打趣道:“我可以理解爲,我未過門的娘子這是心急火燎急不可耐的想把我吃幹抹淨嗎?”。
沈傾歡呸了一口,用已經哭的有些紅腫的眼神瞪了他一眼,也不顧他的手攔着,有些蠻橫的扯開衣襟,這才發現,無怪乎隔他穿的數層衣物都能感受到他鎖骨咯人,不過才三月未見,這人已經瘦成了這樣!
因爲他穿着寬大的衣衫,所以沒有看出來,這時候,近距離的看,沈傾歡才發現,而擔心自己看了會心疼,他還開玩笑打趣自己,想緩和一下氛圍。
一時間,鼻子再度發酸,眼淚再止不住:“你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飯?”
說完,不等秦辰煜回答,沈傾歡似是突然想起來,身子一僵硬從他懷裡再度探出頭來,擡眸,目不轉睛的看着他道:“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的在溫泉池裡祛除寒疾?”
聞言,秦辰煜將她抱的更緊了一下,他身上特有的清幽的香氣,頃刻間將沈傾歡包裹,那纔是讓她安心的味道,只不過下一瞬,他說出來的話,卻是那般的欠揍:“放心吧,爲了我家夫人未來的幸福,我自然是要把這身體養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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