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歡 002 莫名
頭很痛,眼皮很重,心底也似有一口鬱氣久吐不出來,難受的緊,沈傾歡的意識一直這般迷糊着,直到一股寒意刺骨的冰水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
她的意識才瞬間迴歸身體,豁然清醒,而同時渾身上下里裡外外的疼痛便也清晰了起來。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還未來得及睜開眼簾,只感覺面上風聲一緊,伴隨着一記響亮的巴掌聲在臉頰上乍響,她的左半邊臉就開始火辣辣的疼了起來。而就在她下意識睜開眼睛的瞬間,正正望進了一雙漆黑如墨的大眼睛,那眼睛雖然生的極美,但眼底卻是浮現出一抹毫不掩飾的譏誚,讓人看着格外的不爽。
讓人驚訝的是大眼睛的主人竟然有着同沈傾歡相似的輪廓!但也只是輪廓,決計不是在江畔推她下水的那個女子。
她看到沈傾歡睜開眼,這才丟了手中的銀盆交給身後的女子,然後含着諷刺的笑意吐字清晰道:“賤人!”
此時沈傾歡的左臉上似是被火燒灼了一般的疼痛裡還帶着絲絲縷縷的涼意,即使她此時不照鏡子,也知道此時臉上肯定已經被這女子尖銳的指甲劃帶出了幾條血痕,即使完全沒有搞清楚眼前的狀況,她心底也已經對這女子憋了一肚子火氣,恨不得立馬回扇她兩耳光。
換做以往,她也定然會這麼做,但是此時卻做不到。
因爲她的身子被麻繩綁縛着,左右兩邊還各有一名身着寶石藍古袍的長得壯實的中年女子架着,不但如此,她才發現,除開掌摑自己耳光的大眼睛女子,她身後侍奉的女子,以及架着自己的兩個中年女子之外,這屋子裡居然還有數十個穿着古裝,梳着古代樣式髮髻的男男女女。
全是陌生的面孔,沒有一個是她認識的。
難道是同一個劇組的?可是她今天才第一天接觸這劇組,而且還是爲幫朋友的忙才走了這麼一遭,又怎麼可能得罪什麼人?再看面前的女子對自己明顯是帶着蔑視和恨意的,她都不記得自己何時得罪過什麼人。
而她在落水前遇到的那個跟自己長相一樣的女子,此時卻並沒有出現在衆人當中。
一個個謎團猶如煙鎖重樓,根本看不清分毫,沈傾歡的情緒卻已經很快冷靜了下來,她揚起臉,目光冷冷的看着剛纔掌摑自己的女子,淡淡道:“你要做什麼?”
或許是她的態度過於平靜,又或許是她的語氣裡的冷意太甚,比那女子剛纔潑出去的泡着浮冰的水更涼,總之,此話一出,那女子,包括她身後的一衆人,齊齊一愣。
不過,旋即那女子身子一挺,向前一步,擡手作勢就要一巴掌再度落下,卻聽主座上正襟危坐的中年男子一聲呵斥道:“夠了,她好歹也是御封的公主,這要是讓人看到破了相,要讓我們相國府的面子往哪裡擱?”
他說話的聲音很平,很緩,帶着不容置喙的威壓,這樣一種語調,是久在高位的人才有的,而他的這句話也果真管用,剛剛還揚起手囂張跋扈滿臉嫌惡的看着沈傾歡的大眼睛女子頃刻間沒了氣焰,當下退到一邊,一臉溫婉乖巧的回答道:“父親說的極是,是女兒一時氣不過莽撞了。”
那中年男子卻不看她,只把那雙閃爍着精明與幹練的目光投向沈傾歡,嘴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道:“既是大王欽點的人選,便是你三生修來的福氣,不感恩戴德便罷了,居然還想逃跑,你這是想連累我們整個相國府嗎?我薛家怎出了你這麼一個不成氣候傷風敗俗的東西!”
對於他說所的,沈傾歡一句也聽不懂,什麼相國府,什麼薛家,更誆論傷風敗俗,這羣人不是在演戲秀演技就是腦子集體有問題。
而這一整件事情,則處處透露着蹊蹺和詭異。
她動了動嘴角,剛想開口,卻聽在中年男子身側坐着的一名身着藏青色鍛夾襖梳着精緻妝容的女子開口道:“相爺莫爲這等卑賤的人氣壞了身子,眼看日子就要定下來了,可不能讓這件事走漏了風聲,眼前當務之急是要封鎖這個消息,並着手操辦公主和親的事宜啊。”
這女子姿容端莊,雖畫着精緻的妝容,但額角細微的魚尾紋還是出賣了她的年齡。
經她這一提醒,被稱爲相爺的中年男子的擰緊的眉頭才稍稍舒展了些,他轉身對着那中年女子吩咐道:“夫人說的極是,府上需要置辦的事物自然還要全權交給夫人處理,至於她麼,”
說到這裡,他轉過頭來,對着沈傾歡目光一冷,語氣森然道:“給我好生看管起來,如果再有什麼差池,咱們薛府裡所有的下人全部一併受罰,還要,今日的事情,若是有人敢泄露了半點風聲,可別怪本相無情。”
話音一落,換的整個房內鴉雀無聲。
事實上,這中年男子只需一舉手一投足就能吸引滿屋子所有人的觀察,看的出來,是這裡所有人的頭頭,且地位很高。
沈傾歡能得出的也僅有這麼一條結論,其他的仍舊是一頭霧水,而她想要問的問題想要說的話卻根本就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爲在這男子發話之後,身邊的兩個中年女子當下就不由分說的架着她朝外走去。
心下惶恐不安,卻也知道此時哭鬧叫喊甚至拼命都沒有用。
因爲一來,對方人多勢衆,二來,眼下是個什麼狀況她完全沒有搞清楚。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此時渾身都是傷痛,且沒有半點體力,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即使聽不懂對方在說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至少現在自己的性命無礙,那麼她就暫時沉下心來,不逞匹夫之勇,看看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心頭做好了盤算的沈傾歡便也任由着這兩個女子架着自己一路出了院子,又繞了好多道迴廊,不知道走了有多遠,才終於在一處閣樓前放緩了步子。
幾步登上了閣樓,就有跟漢服襦裙相似打扮的幾名女子推開房門靜立在一側,架着沈傾歡的兩個中年女子也不客氣,擡手一扔,就將她像是丟麻袋一般給拋到了牀上,痛的一身是傷的沈傾歡又是一窒。
“看好她!別再給我們惹麻煩!”完成了任務,兩個中年女子拍了拍手,對屋子裡候着的姑娘們趾高氣揚的吩咐完之後就揚長而去了。
直到她們下了閣樓,纔有一名年齡約莫十三四歲左右的小丫頭,怯生生的走到牀邊,擡手替沈傾歡解束着她雙手的麻繩,其他女子看向沈傾歡的目光各異,有埋怨,有鄙夷,有輕蔑,甚至還有可憐……
這些她都看在眼裡,也暗自記下,見那小丫頭替自己鬆了綁,沈傾歡努力的掙扎着身子在倚在牀邊,淡淡道:“我要喝水。”
她確實渴了。
從墜崖到現在,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而脣瓣都已經起了裂縫,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起裂痕,生疼。
話音落下,其他的女子尚未有所動作,倒是那個替她鬆綁的小丫頭先是動作麻利的走到桌前替她倒了一杯熱茶。
許是斷定她這樣的身子骨再耍不出什麼花樣,其他的姑娘互相交換了眼神便退出了房間,只在房外守着。
偌大的屋子,只有沈傾歡和那個捧着熱茶的小丫頭。
她接過小丫頭手中的茶盞,一邊慢慢的讓茶水清潤自己腫脹酸澀的喉頭,開口對着小丫頭道:“謝謝。”
這兩個字如同一聲悶雷響徹在小丫頭頭頂,只見她尚且稚嫩的粉嘟嘟的臉上霎時間因爲驚慌失措而漲的通紅,有些不敢置信的道:“小小姐……小姐……你對奴婢說什麼?謝謝……?”
她臉上的惶恐和不安沒有絲毫作假的成分,而且就目前的狀況來看,似乎這丫頭也沒有對自己撒謊的必要,沈傾歡不由得納悶道:“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小姐……”
見小丫頭越發將頭垂了下去,吐出來的字也如同蚊蚋一般,沈傾歡皺眉道:“你叫我什麼?小姐?”
聞言,小丫頭擡頭,一臉的茫然,旋即似是想起什麼一般,看着沈傾歡,有些不確定有些膽怯的道:“月兒喚錯了,是公主……公主,還請小姐饒命……”
有些前言不搭後語,沈傾歡更加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什麼公主,小姐的?小朋友,你可以告訴我,這是哪裡嗎?”
如此,卻換的小丫頭面色一僵,瞳孔放大,一臉不可思議的把她緊緊地盯着看了半天,最終纔有些不確定有些惶恐和擔憂的問道:“小姐……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