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因禍得福嗎?
宮女們哪裡敢耽擱,當即就跟丟了魂似得,一溜煙都往御醫院跑,所有人都爲這時候能逃出朝鳳殿而大大的出了一口氣,但緊接着想到昏迷中的那位女子的狀況,若真有什麼意外,只怕她們所有人的命都會被搭進去,所有人都是渾身一冷,使出了平生最快的腳力往御醫院跑。
梅子墨將面色蒼白如紙的沈傾歡平放在牀上,擡手去探她的脈搏,才發現,本來被他讓人用藥物抑制住的內力這時候居然在她體內橫衝直闖,完全沒有了章法和套路,這情況很不樂觀,喜歡了將所有掌控於掌心的他,一度在面對面前這個女子的時候失控。這讓他很惱火,但所有的種種卻比不上眼下她危機的狀況讓他覺得火大。
火大這些宮女是如何照顧她的,居然讓她遇到這麼兇險的狀況也沒有提前察覺,她們該死;火大御醫院的那些人遇到了要緊事一個個躲的跟縮頭烏龜一般,這麼許久都不見一個人來,若她出事,他們該死;也火大自己,居然沒有搞清楚她的身體狀況,剛剛還對她逼迫了一番,是不是也是間接導致她體內真氣暴走的元兇?
一番怒氣潑了下來,等到那些恨不得背上生了翅膀趕赴過來的御醫們進到殿內,只感覺到滿殿的寒氣逼人,而梅相看向所有人的目光裡已經帶了幾分殺氣,嚇的衆人雙膝一軟,齊齊跪倒在地上。
“還愣着做什麼!”梅子墨讓到了一邊,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一衆御醫已經被他嚇的幾乎魂飛魄散。也顧不上行禮當即排着隊守在牀前,替沈傾歡把脈。
在所有人探過脈,又圍在一起嘀咕了一陣。才終於有人鬥着膽子敢向梅子墨彙報結果:“小姐這是急火攻心,導致了體內被壓制住了的真氣暴走。”
這結論梅子墨心裡早已經有了猜測,他現在要的是如何治好她,在軟榻上坐下,他又恢復了一貫的慵懶愜意的神態,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御醫道:“辦法呢?”
“唯有將之前將相爺下給姑娘的毒先解開,然後再好生引導、調養內息。”
“也就是忙活了半天。最終你們還是沒能把她的功夫除去,結果還連累了她一身的傷?”梅子墨淡淡的吐出這一句話,但這輕飄飄的語氣卻猶如千斤重的枷鎖。這時候掛在在場所有御醫們的脖頸上。
衆人忙不迭的求饒,異口同聲道:“相爺息怒,本來是萬無一失的藥,一般情況下不會出現這等真氣暴走的狀況的。”
“一般情況?”梅子墨嘴角微微勾起。掛上了一抹嘲諷。
而衆人。在這笑容裡都感受到了殺氣。
有人伏下身來,語氣裡帶了幾分顫抖道:“相爺息怒,這番失控也並非全然是因爲急火攻心導致,還因爲……小姐同時在服用與壓制真氣藥物相剋制的藥,所以兩種藥性在體內相互碰撞,再加上小姐情緒起落太大這才……”
“你說什麼?”梅子墨身子未動,但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嘴角上的笑容也斂了去。
“下官說。這番失控也並非全然是因爲急火攻心導致,還因爲小姐同時在服用與壓制真氣藥物相剋制的藥。所以兩種藥性在體內相互碰撞,再加上小姐情緒起落太大這纔會這樣。”那御醫不敢違背,將剛剛的話一字不落的又重複了一遍。
聞言,梅子墨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來,“她一個人被困在這王宮,也並不認得其他懂醫之人,唯一有可能會爲她開藥的便是你們御醫院了,而至於是誰幫了她,要查查那個人是誰很簡單,本相派人去查最近御醫院的藥材出入流水賬,便能查出來。”
這話一說出來,四下裡安靜了下來,再沒有一個人敢吭聲。
梅子墨擡手一揮,冷冷道:“不管用什麼辦法,解除了她體內壓制真氣的毒也好,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先治好她。”
“是。”得了特赦,拎着一顆小心臟在手上的御醫們終於長吁一口氣準備退出去,而這時候梅子墨正欲招手叫來隱衛,站在御醫隊伍裡的陳御醫卻突然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把頭埋在地上,整個身子都有些顫抖,說出來的話也帶上了幾分顫音:“相爺不用去查了,是下官替娘娘配的藥。”
“哦?是你。”梅子墨顧盼生輝的眸子淡淡的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陳御醫,有些不耐道:“本相記得有對你們吩咐過,對小姐的身體狀況一定要隱瞞而且不能爲之診治的話吧?”
“是,相爺說過,但……但下官一時糊塗,不忍看着小姐爲此事而傷神落淚,禁不住小姐的懇求,所以……這才……”
“所以你瞞着我替她診治,如今卻險些害了她的性命。”梅子墨看着地上的人,眸子裡也已經帶上了幾分冷意和殺氣,他手腕一擡,正欲叫人,卻見本來還昏迷在榻上的人已經醒了, 這時候正用手肘撐起身子,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其實在這些御醫對梅子墨彙報的時候,沈傾歡就已經醒了,梅子墨的心思都放到了御醫的話上,全然沒有注意到她,所以才讓她把話聽了全。
在聽到梅子墨說要查最近御醫院藥材的流水賬的時候,她的一顆心咯噔一下,那時候就要忍不住要起來,但接着就聽到陳御醫站了出來,幫趙詢抗下了這件事,她一時間還有些震驚。
初見陳御醫是那日她醒過來發現身子不對,所以才招了御醫,當時爲她診治的正是他,那個膽小怯懦不肯多言的中年大夫,竟然會大義的爲了保全趙詢而寧願犧牲自己。讓她一個旁人都有些動容,更何況這事還是因爲她而起。
見到沈傾歡已經醒了。梅子墨擡手欲招隱衛的手的動作也下意識的一頓,他含笑看着沈傾歡,只一個煙波流轉。就已經看透了沈傾歡心中所想,當即對跪在地上的陳御醫笑道:“下去吧,暫且饒你這一回。”
沒有想到過梅子墨會這麼容易就放過了自己,陳御醫跪在地上,半天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是他身邊的御醫拽了拽他的衣服,這才讓他回過神來。忙不迭的對這梅子墨千恩萬謝。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梅子墨才把目光落回到面色依然蒼白的沈傾歡身上,語氣裡也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寵溺:“你太善良。在這世道,並不見得是好事,但若安心嫁我,我會承諾你以後沒人人能傷的了你一分一毫。”
沈傾歡渾身的力道都似是被人抽空了一般。這麼撐起身子同他交談。已經是用了自己全部的力氣了,實在是再難在臉上擠出一點笑容對他:“是沒人傷的了我一分一毫,但梅相你本人,就能傷的我體無完膚,是嗎?”
梅子墨換了個姿勢,用手掌託着下巴整個身子斜斜的躺在貴妃榻上,目光卻沒有離開沈傾歡,“我怎麼會捨得傷害你呢。畢竟我們是要結爲夫妻,要共度一生的。”
沈傾歡氣結。也沒有力氣跟他在說什麼,直接鬆了手,趟了下來。
梅子墨也不同她計較,含笑起身下了貴妃榻,就要離去,在轉身的時候,卻又突然轉過眸子來,對着沈傾歡淡淡道:“陳御醫從來都是膽小怯懦的性子,我並不認爲因爲你的請求他就會甘願冒着生命危險來幫你,所以,這件事我要不要去徹查呢?”
其實,他都已經猜到。
聞言,沈傾歡本來因爲不想搭理他而閉上的眸子在這一瞬間睜開了,但面前紅影一掠,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到底是因爲身子太過虛弱,沈傾歡很快又陷入了昏睡。
等她再度醒來,已經是兩日之後了。
晨曦透過窗臺灑了進來,睡的太久了,乍一睜開眼睛,尚且有些不適應,再加上眼皮有些浮腫,沈傾歡努力的眨了眨,腦袋像是斷片了似得,呆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地何境。
她掙扎着想要起身,這一動作才做出來,牽引着一身的筋脈卻似是要被人生生從身體裡剝離似得疼的痛徹心扉, 而胸腔裡似是也擠壓了有不少淤血,讓人感覺鬱郁,她掙扎了幾下,也沒爬起來,還是在一旁守着的值夜宮女發現她醒了,這才連忙上前扶起她。
有了前幾日幾個宮女因爲她的慘死,現在整個芙蓉宮的宮女們看到她眉頭稍稍一動,就已經嚇的魂飛魄散,就怕她哪裡不舒服了,梅相下一刻就會把她們拖出去斬了。
沈傾歡自然也看的出她們眼底的畏懼和希冀,如今她們的生死鬥決定再自己手上,而她的生死,卻已經由不得自己。
嘆息了一口氣,任由宮女們給自己穿戴洗漱完畢,沈傾歡正欲開口問問她昏睡的這兩日小燕王如何,梅相有沒有對他怎樣,卻聽外間有公公傳報:“燕王已經在外殿等候小姐了。”
這讓沈傾歡覺得有些奇怪,她跟趙詢的幾次見面,雖然沒有刻意的避開衆人,卻也沒有這麼直接的見面,而且,這也不是那個膽小謹慎的孩子的作風。
想到此,沈傾歡下意識的提起步子,加快了速度往外殿走去。
這一行動,才發現渾身上下,真是沒有一處不是痛的,而她嘗試着將丹田裡的內力運轉一下,倒不比初來這裡時候半分施展不得,眼下能運用了,只不過是要扛着五臟六腑的疼痛,而這到底是因爲藥物與毒素之間起了衝突所留下來的暫時的症狀,還是以後當真一直就這樣留個後遺症,她還不曉得,這問題也只有問問懂醫的趙詢了。
出了寢宮,到外殿,就看到趙詢已經坐在椅子上等了,只見他雙手在膝前握拳,樣子顯得十分的侷促和不安。
沈傾歡強撐着力氣走到他面前,屏退了宮女,四下無人,這才柔聲道:“怎麼了?”
“歡姐姐!”一見到她,小小少年本來還有些無措的眸子裡,霎時間盛滿了暖意和帶着希冀的光芒,而整個人也已經從椅子上一步竄起來,要過來攙扶步子有些不穩的沈傾歡。
沈傾歡被他細心的攙扶着坐好,又纔再度柔聲道:“梅相找過你?”
這話一出,趙詢一愣,眸子裡一抹詫異一閃即逝,:“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叫我這些日子多來陪陪姐姐。”趙詢雙手下意識的緊了緊,又補充道:“他會不會已經發覺了是我在給姐姐暗中調藥?”
聞言,沈傾歡嘆了一口氣:“是的。”
梅子墨之所以叫趙詢來多陪陪她,實則也是另一種威脅,她不敢想如果自己再次斷然拒絕他的話,他會對趙詢做什麼。
這個人真可怕。
這些日子以來籠罩在她心頭所有的陰影和可怖悉數是來自於他,而自己就算是拼盡全力卻似是也逃不過他的掌控,這種無力感和挫敗感真的讓人很不爽!
“那他……會不會殺了我?”趙詢低下頭,聲音也越發小,“可是如果他要殺我,也一早就殺了,那他叫我來陪姐姐……是不是要用我來威脅姐姐?”
說到最後一句,趙詢已經猛的擡起頭來,目光灼灼的看着沈傾歡,那眸子裡的擔憂做不得假,看的沈傾歡的心間都是一暖。
雖然事實如此,她卻也不想讓他太過操心,當即擡手揉了揉他的頭,岔開了話題,“他不會對我如何的,倒是你這個大夫,不來看看我這個病患的身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嗎?”
趙詢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沈傾歡,卻聽她這般說,當即有些慚愧的低下頭,將手指搭在沈傾歡擡起的手腕上,認真的把起脈來。
良久,才見他小大人似得長噓一口氣,緊擰的眉頭也舒展開來,笑道:“姐姐可算是因禍得福了。”
“何解?”
“之前姐姐被人所下的抑制內力的毒素在遇到我所調理的藥物,按道理是可以慢慢清除的,但因爲姐姐那日急火攻心,導致藥理失衡,所以真氣纔會那般失了控制後,這幾日梅相讓人用了最好的藥材配合解藥給姐姐服用,不單能修復受損的經脈,還能將之前沒有打通的關節也一併疏通,日後調養好起來,姐姐的內力少說也要比之前更上一層的。”
“可是爲何我現在稍稍一動便覺得渾身的經脈都似是要從身體裡被剝離了一般的痛?”聽到趙詢的解釋,沈傾歡提着的一顆心也跟着放下,不過還是有些不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