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多個南統軍士兵灰頭土臉地排排站在我們的方少帥跟前,一個個青着眼眶慫着腦袋彷彿鬥敗的公雞。
“你們丫的真是太給老子長臉了,很好、很好!通通給我負重30公斤去跑30公里越野,跑完後一律‘三個一百’(100個俯臥撐,100個仰臥起坐,100個引體向上)。”
不顧旁邊周武同志難看的臉色,自顧自說話:“這幫兔崽子連打羣架都沒打贏,實在是太丟我的臉了!”
“報告少帥,我們沒輸!他們一百個打我們四十個!”
“50公里!!老子最鄙視打輸了還找藉口的兵!!”
“報告少帥!我們沒有參與羣架,爲什麼我們也要受罰?!”
“你丫眼睜睜看自己兄弟捱打不上去拼命你還有理了?!100公里!!”
於是南統軍終於明白了一個真理:1.不管誰對誰錯,開打後一定要先下手爲強,幫兄弟揍完人再說!2.不管過程如何,結局一定要贏。
“少帥——”方君乾的警衛員匆匆推門而入,神色慌張無措。猛然撞見周武在旁,動作如定格版僵住,看着方君乾,嘴巴動了動欲言又止。
方君乾從地圖中擡起頭來,懶洋洋道:“怎麼呢?大驚小怪的。”周武同志很沒眼色地豎起耳朵偷聽:身爲猛虎團的當家人,他當然不屑於八卦別人的隱私,但這是方君乾的八卦呀!!就算被人罵成沒素質沒文化沒下限沒道德的“四沒囧人”,他也認了。
情況從急,那警衛員也顧不得旁人那閃閃發光的八卦眼神,一個箭步跨到方少帥身邊,附耳嘀咕了一句。
那句話一說完,房間霎時似有陰風吹過。周武打了個寒噤,扭頭去看方君乾,卻發現方君乾的臉色已經變了。
表情扭曲了一下,方君乾硬是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們聯合起來玩我吧?難不成今天是愚人節……呵呵本帥很愛國的從不崇洋媚外更不會過洋人的節日!”
警衛員急了:“誰敢玩你!!這事千真萬確,平都的兄弟都快瘋了!”
方君乾通紅了眼:“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現在承認是開玩笑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誰敢開這種玩笑,咱又不是不知輕重的人!”警衛員氣得咬牙切齒。
“了塵!!餘醫仁!!”那兩個名字彷彿是從牙縫裡迸出,帶着深深的寒意,切切的憤恨,連不明情況的圍觀者周武同志都感到心驚肉跳。
“少帥……那個,您也不要怪餘醫生,餘醫生也是沒辦法!那個時候……公子又傷成那樣……換了我我也這麼幹了,少帥要怪就怪了塵那禿驢吧!”餘醫仁畢竟是南統軍軍醫,是自家人,萬一有個大病小痛的還不是得靠人家妙手回春?在如此護短的南統軍眼裡,自家人犯了錯那一定是被外人蠱惑這才誤入歧途的——於是了塵大師便成了罪魁禍首元兇巨惡,華麗麗悲劇了。
南統軍的怨念是強大的,遠在千里之外的了塵大師冷不防打了個寒噤,慌忙雙手合十默誦一聲“阿彌陀佛”。
洛迦寺後院,一年輕女子坐於石凳上,露出纖腴有致的皓腕與一小截雪白的脖頸。單看背影,端的是身材曼妙風姿綽約,又隱隱流露出一股落落寡歡的孤傷。
“阿彌陀佛。餘施主您又來了。”
“我就過來看看……就看看……”餘藝雅嚅嚅道,緊張地絞着雪白手指,往昔略嫌嬌縱跋扈的眉宇已輕斂無痕,反而凸顯出一種名門大戶獨有的大氣溫柔。
清秀的面龐是掩飾不住的緊張焦急:“傾宇他什麼時候能醒?他究竟怎麼了?”
餘藝雅那次偶爾來探望卻得知肖傾宇,那白衣少年正合衣遲遲昏睡不醒,彷彿陷入了一個隔世經年的夢裡,煙波漱流,不理朝夕。
自此之後,她就每日坐立不安盤亙在洛迦寺,等待無雙的清醒。
了塵有難言之隱,緊閉了嘴不肯回答她的話,只盯着她的眼,高深莫測地說了十四個字:“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
餘藝雅眉頭輕蹙心下不悅:他什麼意思,算是在奉勸我?
“了塵大師你有話不妨直說,什麼‘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可聽不懂了,難不成我餘藝雅強人所難——”
“吱呀”一聲,悠悠長長的音調,無雙臥室的房門從裡面被推開了。
那人就這麼站在一片光影交織中,眼眸微闔,髮絲溫馴地披落在肩頭,似在閉目冥思。溫暖的金色陽光映耀滿庭光華,落在他身上竟意外清冷如水。
餘藝雅癡癡凝視着眼前白衣男子:一別經年,他比以前更多了幾分淡漠睿思,卻依然這般風華低垂。
餘藝雅一時渾忘了了塵的勸告,不覺從石凳上站了起來:“傾、傾宇!”
肖傾宇驀地一怔,擡頭望向眼前那叫自己名字的少女——餘藝雅撞見他眉間那點鮮豔欲滴的硃砂差點驚呼出聲!慌忙捂住櫻桃小嘴,可眼神依舊難掩驚愕慌張。
無雙眼眸深深:她喊自己“傾宇”……
這兩個字從別人口中吐出來,別具一種百轉千回的惆悵意味,其情可憫,迴腸蕩氣,銷魂曖昧……
彷彿有過這麼一個人,在自己耳邊肆無忌憚地吐露着最隱秘的私語,這其中包含着多少親密狎暱,實在不足爲外人道。
“藝雅?”
肖傾宇擡頭朝她微微一笑,血紅的硃砂在那一刻彷彿生動起來。那雙深若幽潭的眼瞳在陽光的折射下煥出迷離的光澤,給人以溫柔凝視的錯覺。
“咦?”了塵大師輕訝一聲,無雙的模樣看起來若無其事,實在是平常得緊,竟然還能記得餘藝雅,莫非這“過客”配方出了錯?
修長的人影從屋中推門步出,緩緩拾級而下。他走到她面前,站定——就像多年前方君乾未曾出現的那般笑容未明。餘藝雅驀然升起一種時間凝滯的錯覺。
“藝雅,你要陪我去探望我父親嗎?”
餘藝雅和了塵的瞳孔猛地一縮:難道說……他單單就忘了方君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