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個丫鬟還塗了脂粉!要知道後宅和皇宮的後宮差不多,主子們爲了不讓那些個俏麗的丫鬟壓過自己,便有了個不成文的規定,丫鬟們是不許塗脂抹粉的!可是這個丫鬟居然塗了脂粉,還別說,那模樣看上去還挺漂亮的!
藍初忍不住猜疑了,難道說這個丫鬟是太太給老爺準備的小老婆?回過來一想,不能夠啊,太太纔不是那種大度的人,萬萬不會如此大度的給老爺準備小老婆。
如果這個丫鬟不是給老爺的,那麼是給誰的?藍初的腦子忽然一道光閃過,哦,是了,是給萬亦桓準備的!悄悄地看了萬亦桓一眼,這小子個頭長了不少,乍一看去,已然是個小大人了。雖沒有說親,可是房中也該有個通房丫頭什麼的了。
是了,藍初終於想明白,那個丫鬟就是太太趁着萬亦桓不在府上的時候精心爲他挑選的通房丫頭吧?
藍初打量着那個丫鬟的時候,那個丫鬟也在不着痕跡地打量着藍初。和藍初的目光不同的是,那個丫鬟的目光中帶着幾分傲然的不屑。不屑就不屑吧,藍初想着自己兩世爲人一把年紀的人了也不必跟一個十四五的丫頭計較。誰讓人家長得漂亮呢,而漂亮的女孩子難免的都會有幾分傲氣。
藍初這一會兒還是一身灰撲撲的男裝打扮,自然不會自不量力的和那個丫鬟比美。低了頭,看着自己的腳尖等時間。等到腿都有些痠麻了,太太這才準了萬亦桓離開。
然而離了太太的房間並不代表事情結束,還要往老夫人住着的福祿居去給老夫人請安,畢竟萬亦桓這一年多的遠門對府裡上下的交代是去西北給老夫人尋藥。今天既然已經回家,老夫人那裡是非去不可的。
於是藍初不得不拖着痠麻的腿腳跟了萬亦桓繼續前往老夫人處。
老夫人的福祿居中早已經聚了不少人了,柳姨娘帶着瑜姐兒,李姨娘帶着檀哥兒,還有其他的幾個沒有子女的姨娘們早已經陪着老夫人等着萬亦桓的到來。
想來萬亦桓最近幾年變化頗大,不再像幼時那般頑劣,跟着老爺學做生意學得一板一眼的不說還格外的懂事起來,不僅對老爺太太很是孝順,老夫人發了一場病而已他就巴巴的親自前去西北苦寒之地尋藥。得子如此,太太的臉上可是大大的有光,一番比較之下倒顯得這些姨娘們沒用了,不能生就算了,生了子女的也沒能將子女教的如少爺這般。
太太給一娘們臉色看就罷了,連老爺也不怎麼愛去這些姨娘的房中。所以這纔有了今天幾個姨娘一起來老夫人這裡給老夫人上眼藥。
萬亦桓這一年多都在外面喝風吃沙了,自然猜不到後宅中這些姨娘們的心思。拿着尋來的珍貴藥草奉給了老夫人,然後便和老夫人聊起來這一年多的見聞來。
老夫人年紀大了,這輩子什麼樣的世面沒見過?萬亦桓說的那些奇聞異事她聽來並不覺得新奇,尋了個空,開口和萬亦桓玩笑說:“桓兒,你這一次出門回來祖母瞧着你越發的聽話懂事了,是個大人的樣兒了。藥材不藥材的,祖母倒不稀奇,祖母就盼着桓兒你什麼時候成親,讓祖母抱上曾孫兒,那樣祖母的心裡纔是真的開心呢!”
老夫人的話音剛落,李姨娘那邊就忍不住了開口說:“老夫人,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咱們桓少爺若是要成親,當然得娶咱們的福丫啊,您忘了當初桓少爺是多麼的黏福丫?府上的丫鬟們都說福丫就是個有福氣的,日後定能嫁給桓少爺這樣的貴主兒。”
藍初本來想要像在太太那裡一樣裝鴕鳥,躲在角落,不說話,捱到萬亦桓請安完畢她就能回自己的房間睡大覺了。奈何我不犯人,偏有人來犯我。李姨娘到底存的什麼心思要說這樣的話?
因着李姨娘的話,房間裡所有人的眼睛都朝這邊看了過來,藍初無從躲閃,只能就這樣成爲大家的焦點。任或好奇,或好笑,或看熱鬧的眼神投射在自己的身上。
既然已經被推到了風口,再躲閃也無用了,藍初朝着李姨娘看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被這麼一位生了兒子的姨娘給惦記上。目光落在李姨娘身邊坐着的檀哥兒的身上,這是個十歲上下的男孩兒,大名如果沒記錯的話應該叫做萬亦檀,長得和萬亦桓有五分相像。
可是同一個姓氏,長得相像又能怎樣,嫡出和庶出,只是在出身上面就已經相差了一大截。要知道這個檀哥兒如今長到十歲了也只能去府外面的學堂讀書,這和萬亦桓當年在自己府上請先生學蒙學和後來當朝大儒魏老先生親自教書的待遇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想到這裡,藍初似乎已經找到點頭緒了。剛剛李姨娘的嘴裡是怎麼稱呼萬亦桓來着?桓少爺?笑話,人家萬亦桓可不是什麼桓少爺,人家是這個萬府上血統最正的少爺。也就只有李姨娘會覺
着萬亦桓是桓少爺,這樣她的兒子不就成了檀少爺?瞧瞧,稱呼上看已經沒啥大差別了。
如此看來李姨娘今天特意提到自己這個小丫頭的目的並不是針對自己,其針對的對象乃是太太和萬亦桓,是的藍初看出來額,李姨娘這是在嫉妒,憑什麼都是萬府的少爺,萬亦桓就能富貴到天上讓所有的人都尊敬崇拜,偏偏她的兒子檀哥兒卻總是被人忽視?
萬亦桓今年已經十四了,以前的事情已經過去,李姨娘也沒辦法計較,可是萬亦桓的婚事上頭的事情還是有的是機會大做文章。試想,如果萬亦桓和福丫這樣上不得檯面毫無身份和背景的女孩兒糾纏在一起,傳揚出去,定然沒有其他家族樂意把女兒嫁過來,哪個大家閨秀願意和一個沒身份的低下的丫頭爭風吃醋?
不僅如此,萬亦桓就算最後沒能和福丫在一起,也必定會因着福丫和太太鬧。鬧吧,鬧吧,鬧得越大越好!李姨娘最最樂意看到的就是太太沒有好日子過。怕只怕到時候鬧得不夠熱鬧。
只要萬亦桓這邊娶不到好親事,等到檀哥兒大一些了,想辦法說上一門好親事,那到時候這個府上誰貴誰賤還真不好說呢!李姨娘微微扯動着嘴角,擡手緩緩地撫摸着自己兒子的後背,目光帶着點點的冷意看着萬亦桓。
而萬亦桓此時哪裡知道自己被算計了,他的心裡還在想着李姨娘剛剛說的他和福丫的親事,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進入了某種激動僵硬的狀態。要知道和福丫成親這樣的事情從前他只是敢偷偷地在心裡想一想而已,沒成想今天這事被李姨娘點破了放在了那麼一屋子人的面前說起。萬亦桓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不會跳了,強一拍弱一拍的,臉上更是燙得不行。
萬亦桓的心裡甚至想要去好好地謝一謝李姨娘,自己若是日後真的能和福丫在一起,李姨娘一定就是大媒人!萬亦桓此刻心裡裝着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和福丫成親!
藍初看着李姨娘那副略顯陰冷的嘴臉,又看看萬亦桓那副傻樣,再看看微微垂了眼不打算說話的海棠,最後看了看一屋子的看熱鬧的眼神,覺着今天大約是隻能靠自己了。
於是開口說話了:“李姨娘真會逗樂子,福丫不過就是小時候淘氣了些和少爺玩得好,現如今福丫深知自己的身份卑微,萬萬不敢高攀少爺。少爺要娶自然要娶那高門大戶的千金小姐。”說罷轉臉看向老夫人,微笑着問:“老夫人,您說呢?”
藍初知道自己說話沒分量,所以最後特地擡出老夫人來。今天的這個熱鬧,也只有老夫人能收得了場。
老夫人活到這樣的年紀,什麼樣的貓膩看不出來,聽了藍初的話後便和藹地笑了起來:“你這丫頭還是那樣的伶俐,不僅聽話而且還明理。桓兒的婚事自然是說上一樁門當戶對的,不過丫頭你的婚事老身也不會怠慢。都是我看着長大的孩子,誰的婚事都要慎重!”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以後誰都不要把萬亦桓的婚事與小福丫扯到一處,壞了堂堂萬府嫡子的名聲。
周圍的人一聽,頓時應和起來:“老夫人說的極是,咱們少爺這樣的人兒,怕是隻有京城裡面的大家小姐才配得上了……”
眼瞅着萬亦桓和那個低賤丫頭的私情就要被煽動起來,卻被那丫頭給繞了過來,李姨娘不怎麼甘心地掐着手裡的絲綢帕子。福丫,好一個玲瓏剔透的女孩兒,今天的事若是放在其他丫鬟的身上只怕早就羞得說不出話了,要知道能和少爺搭上關係,那可是好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呢!偏偏這個丫頭是個不上道的,天大的富貴擺在面前,她卻往外推!
藍初不在乎李姨娘的小心思,她本來就對後宅女人們之間的勾心鬥角不感興趣,若是精力都浪費在和李姨娘這號人鬥嘴上,那自己這輩子怕是也就只能困在四面高牆中了。
李姨娘算計不成,好在自己也沒損失什麼。不着痕跡的加入到下一個話題中去,彷彿剛纔的那些話當真只是她無心說出來的一般。
一屋子的女眷們熱鬧地聊着今夏的服裝以及今年的江州城又出了幾個出息的才子,等等的無聊話題。
可是萬亦桓被那麼一鬧就不開心了。福丫居然一點都不想嫁給他!這讓他的心裡很難過,不僅僅是難過,簡直是絕望。就像是燒得正烈的一堆火,猛然之間被一盆冰水給澆了個徹底!連一星半點的火苗都沒給他留下。
接下來屋子裡面的人都聊了些什麼,萬亦桓一點都沒有聽進去。好不容易捱到老夫人乏了要歇了,才無精打采的離開了老夫人的福祿居。
走到一座假山的背後時,萬亦桓終於忍不住了,一把拉住藍初的胳膊問她:“福丫,你當真就沒有想過要嫁我?”
藍初看着萬亦桓很是受傷的眼睛,不知道該怎麼和他說,說我們不是一路人,說你
娘是我的殺母仇人?說得越多事情越麻煩,只能化繁爲簡,對他說:“是的,少爺,福丫這輩子最多也就是你的丫鬟而已,其他的,咱們沒有任何瓜葛。”
“不可能!你的心裡一定不是這樣想的!我們在一起相處了四年,整整四年!我的心你應該知道的!”萬亦桓有些激動,緊緊地把藍初逼到假山石壁上,兩手牢牢地固定着她的肩頭,大有她若是不對他點頭,他就不撒手的意思。
藍初不掙扎,亦不反抗,只看着萬亦桓淡淡地說:“少爺,你今天就是問我一百遍,我還是那句話,這輩子我和你就只有一種關係,那就是主僕。”然後她在心裡加了一句,也許過不了多久,我們連主僕也不是了。
萬亦桓看着福丫決絕的眼神,只感覺自己再一次的被冰水澆了個徹底。前一秒他以爲咄咄逼人的追問就能讓她改變心意,而現在他卻覺得自己的嗓門越大態度越橫就越是可笑。
終於他鬆了手,轉身飛快地跑開了。像是在逃避一個可怕的夢魘一般,死命的往前跑……
藍初站在原地,看着萬亦桓拋開的方向,直到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了這才嘆了口氣,整理了下衣服,擡腳朝着自己的住處走去。
掩映在竹林中的屋舍,已經一年多沒人來過。推門而入之後意料之中的看到了一屋的灰塵。還好當初自己出門的時候有那做過準備工作,貴重精細的東西拿粗布蓋了,現在打掃起來也不算任務艱鉅。
所有的事情回到正軌,重新在萬府裡安頓下來的時候,已經是夏末時節了。
也許是萬老爺覺着自己的嫡子在西北的時候吃了苦,所以最近幾月都沒怎麼給萬亦桓安排差事。所以藍初也得的不用出門,可以直接宅在房中讀書作畫。只是有的時候一個人很是無聊。特別是半夜醒來之後面對異常清醒的深夜,只感覺時光在這一刻變得好空洞。
她開始思念,思念小嬋,芳兒那些曾經一起說話的好友。不知道她們現在到底如何了,是生,是死?
當然了,有的時候也會想念謝覽,想念和他並肩坐在大石上一起看星星的夜晚。是那樣的溫暖和美好……
只是藍初不知道的是,萬亦桓回府後的幾個月一直都沒有再出門,並不是因爲他老子心疼他沒給他安排差事,而是因爲他病了。
那天萬亦桓一路狼狽的跑回自己的住處,鑽進自己的房間後就把自己鎖了起來。起初海棠還以爲他只是剛剛回府有些累了想關起門來安安靜靜的睡一覺。可是當萬亦桓大半夜裡爬起來到院子裡拿涼水往自己身上澆時,才發現事情有些不太對。
顯然已經晚了,因爲萬亦桓大半夜的吹着夜風往自己身上澆了幾桶涼水後便病倒了。風寒,高燒,整個人病得昏昏沉沉的,沉沉地躺着,誰喊都不理。熬了藥,他也不喝。
太太着急得什麼似得,打罰了院子裡所有的丫鬟,怪她們伺候不周。海棠雖然猜出了些事情的美目,可也不敢多嘴,跟着其他丫鬟們領了罰,送走了太太之後這纔來到萬亦桓的牀邊問他可需要去找福丫來。
不想病得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萬亦桓一聽到福丫兩個字就搖頭:“不要她,不見……”不是不想見,只是不想她看到自己的狼狽相……
海棠剛剛領手板的時候,都覺着沒什麼,可是這一會兒聽了萬亦桓簡單的幾句話後,卻感覺心裡酸酸得想落淚。少爺,你這都是何苦?爲了那麼一個鐵石心腸的丫頭,值嗎?
也許少爺自此都不要再和福丫見面,反倒是好事。但願這一場來勢洶洶的病能讓他徹底的將福丫忘掉。海棠在那天之後的歲月裡是這麼想的。
可是老天似乎並沒有打算給萬亦桓一個安安靜靜的養病的機會。因爲這場病,他的身邊多了一個丫鬟。太太在他病倒的當天送來的。正是藍初回府的當天在太太的屋裡看到的那個帶着些傲氣的漂亮丫鬟,頭戴金飾的丫鬟。
這個丫鬟的模樣着實好看,水汪汪的大眼睛,白淨無暇的鵝蛋臉,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兩個酒窩。不僅人好看,名字也嫵媚,叫做胭脂。據說是買進府之後太太親自給取的。
胭脂,雖然是被太太親自選出來的人兒,還親自取了名。可是卻是個輕佻的名兒,想來太太的心裡這也不過是個用來給兒子生理啓蒙的通房丫頭罷了。
海棠如何不懂太太將胭脂留下來的用意,胭脂來到萬亦桓的院子的當天海棠就給她派了值夜丫鬟的差事。
值夜丫鬟,顧名思義是用來伺候主子夜裡起夜,喝水什麼的小差事的,當初少爺還小的時候,夜裡醒來起夜喝水什麼的不能自理,給安排過值夜丫鬟。後來少爺長大了,想要自己的空間,便將值夜丫鬟一職給給撤了。沒想到現如今,又有人來做這值夜丫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