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蕭景冰涼的淚水砸在她的脖子上,所以她驚醒了,如果下一次沒有蕭景在身邊,那她是不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安言,換好快出來,醫生來了。”蕭景從身後抱住她,然後把衣服遞給她,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頰。
“好,我洗個淋浴。”
安言簡單洗漱出來在臥室並沒有看到醫生,心裡驀地鬆了一口氣,環顧了臥室一週,也沒有看到蕭景,臥室空無一人。
鼻頭還塞着棉籤,悶悶的,很不舒服。
正準備爬上牀,臥室被人推開,蕭景率先走了進來,後面跟着一個穿着淺色西服的男人,五官深邃立體,暗藍的眼瞳帶着一股輕佻勁,十足美男。
那一刻,安言想,還是前面的蕭景好看一點。
“安言,先別睡,醫生來了。”蕭景大步走過來,低頭在她耳邊低語,然後直接打橫抱起她,把她放在了這邊的沙發上。
安言對坐在自己對面的人有些牴觸,那個醫藥箱裡是各種檢查儀器,她呆愣地看着,然後在他有所動作的時候倏然抓緊了身旁的人的手臂,低聲又無力地道,“蕭景,我不想看醫生。你叫他走吧,我沒有事情了。”
醫生顯然也看到了安言的動作,頓了頓,然後展顏笑開,笑容謎一般蠱惑人心。
倒是蕭景聽到這話皺起眉頭,示意醫生繼續,然後又自然而然地說,“乖,我們只要檢查一下,別怕。他醫術很好相信我,嗯?”
說完看了一眼那男人,說道,“洛川,繼續。”
洛川失笑,走上前用聽診器觸及安言心臟的位置,安言也不說話,任由他做着,只是一直用微笑看着俊美的洛川,像是在暗示什麼。
“你聽得懂中文?”安言淡淡地問正在檢查的洛川,語氣不高不低,就像是平常和朋友談話一樣。
“嗯,”洛川笑笑應答,“我不只會聽,我還會說,美麗的蕭太太。”
語罷,洛川收回聽診器,“蕭太太,麻煩你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
安言疑惑地看着他,鼻頭塞着的棉籤讓她呼吸有些沉重,蕭景在一旁摟着她,半強制性地把安言的身子往後。
洛川翻了翻安言的眼皮,什麼話都沒說,倒是蕭景忍不住出聲問道,“怎麼樣?爲什麼會流鼻血?”
聽到這話,安言也睜眼,緊緊鎖着洛川,眼裡有些期盼,美眸深處暗涌着一股幽暗。
藍色眸子瞟了一眼安言脖子上和鎖骨處露出的點點紅色,在燈光下極其曖昧,他淡淡地說,“也許是蕭總最近縱慾過度也說不定,把人都折騰出鼻血了。”
蕭景額頭頓時落下幾條黑線,縱慾過度?
“……”
俊臉下醞釀的暴怒在逐漸顯現,洛川又趕緊說道,“蕭總,別緊張。我說實話?”
這句話對蕭景顯然很管用,正在盛怒中的男人立馬冷靜了下來。
安言攥緊了手指,目光一直鎖在洛川身上,眸光中帶着輕微的冷漠。
“蕭太太沒什麼大礙,是習慣性流鼻血,別擔心。”洛川收拾着醫藥箱,不緊不慢地說。
心裡驀地鬆了一口。
末了,洛川看了一眼手上的手錶,“你大半夜的把我叫醒,非要我親自過來,條件有限,我縱然醫術再好也只能看看表面的,有時間還是來我醫院,我非常歡迎您的,蕭總。”
那聲蕭總咬的很重,無端讓人生出一絲遐想。
安言打了一個冷顫,可是他話裡的意思是在告訴蕭景他什麼也沒有檢查出來,還是他在告訴蕭景她根本沒事?
蕭景摟着安言,半倚在沙發上,氣質高貴,“你可以走了。”
真是無情。
洛川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名片,遞到安言面前,調侃地開口,“本來我們遲早都是要見面的,但是沒想到今晚遇到突發狀況了,見面時間提前了……不過蕭總可能不太喜歡來我這裡,蕭太太要是有時間來看看我也是非常好的,畢竟我平常實在是寂寞。”
手裡的名片被蕭景一下奪走,洛川也不惱,只是笑着說,“蕭太太,等你哦。”
說完,眼神格外意味深長地看了安言一眼,便提着箱子走出門。
安言沉浸在洛川說的話裡還沒回神,就被蕭景輕輕捏住下巴,然後眼前是他放大版的俊臉,“別聽他的話,改天我再陪你見他,上次跟你說的醫生就是他。”
安言毫不猶豫地打掉他的手,轉過頭,“他看起來挺年輕的。”
他估計是想治她的腿,可在溫城的時候已經去醫院治療過了,都沒見的有什麼效果,所以這個醫生能行?
男人不輕不重地嗯一聲,目光裡的濃厚的擔憂還沒有散去,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你可以當做他年輕有爲,他母親是溫城人,父親是法國人……”蕭景的手指撫上了她臉,“安言,我們抽時間去見見他。”
安言抿着脣,沒說話。
“讓我看看,還在流鼻血嗎?”蕭景又湊了上來。
“沒。”聲音裡還帶着鼻音和疲倦,安言起身朝牀邊走去,走了兩步又頓住,轉身,笑靨如花地望着他,“蕭景, 我現在餓了……”
高大挺拔的男人直接走過來吻住她,脣舌間似乎都帶着極淡的血腥味,刺激着他的神經,一陣繾綣,他盯着她緋紅的脣,眸子裡開始燃起一股火,可是目光觸及到她塞着醫用棉的鼻子,心臟緩緩一抖,看着她問,“想吃什麼?意麪好不好?”
主要是大晚上的,其它的食物都不太好弄。
安言並不講究,她只是需要時間緩緩,暫時待在一個沒有他的地方。
蕭景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將她抱起來放到沙發上,低頭在女人白皙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隨即說,“我先將牀褥換了,你坐會兒。”
“好。”
把牀上染着血跡的牀單和被子換掉,扔到浴室的髒衣簍裡,蕭景靜靜地站在鏡子面前,閉了閉眼,太陽穴附近青筋緩緩突起,過了會兒,他情緒如常地走出去。
安言人已經在牀上了,擁着被子笑眯眯地望着他,“我餓的沒什麼力氣,你快去,我先睡會兒,你一會叫我起來。”
蕭景搖了搖頭,眼神幽深晦暗,深深地看了她兩眼,走到她身邊,坐在牀邊,將她跟被子一同擁進懷中,埋首在她的脖頸處,聞着她身上的味道,嗓音帶着無盡的喑啞,“安言,別讓我擔心,有什麼地方不對,一定跟我說,嗯?”
男人略微粗糙的大掌輕輕地順着她的長髮,看着她。
安言盯着蕭景漆黑如墨的眸子,眨了眨眼睛,雖然經歷了這麼令人驚恐的事情,但她的精神跟狀態竟好像比今天白天的時候要好了很多。
她笑了笑,手指輕輕推了推他,“今晚是個意外,我最近太累了,說不定真的像洛醫生說的那樣,是被你折騰的,那麼從現在開始,你少折騰我一點,好吧?”
蕭景放在她發頂的手指愛不釋手地撫摸着,再度嘆息,“好,你不願意我不折騰你了,嗯?”
女人輕輕點了點頭,語氣嬌嗔,“好了,你快去吧。”
又過了大概一分鐘,蕭景才放開她,起身去給她弄意麪。
靠近落地窗地板上依舊是一地清暉,稀稀疏疏,在明亮的光線下,幾乎就要看不出來。
她伸手將臥室的燈關了,只餘下壁燈跟角落的落地燈。
安言望着沙發的方向,有些出神,過了會兒,掀開被子起身走過去,把蕭景隨手扔在那裡的名片撿起,盯着上面的名字出神。
她一臉疲憊,臉色依舊蒼白,慢慢把自己摔進靠窗的那個單人沙發上,圓弧的設計很好地把她整個人包裹進去。
沒有拉上的窗簾外是燈光的光華,清冷的光芒,投下來都是冷淡的涼意。
背後是一室昏暗,顏色異常惑人迷醉,一旁的落地燈發出柔和的光。
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微微蜷縮,細白的手指纖瘦,指尖卻在微微顫抖。
絕美的面龐沒有多餘的表情,就連睫毛都不曾動過一下,就這樣,以自我保護的姿態縮在方寸之地。
她看着窗外,然後慢慢把右手放在心臟的位置,五指攥緊,這裡在隱隱作痛,原來這纔是物理心痛的感覺,來自身體最本質的反應,不是因爲別人,這樣的心痛是可以忍受的,不是撕心裂肺,也不是痛不欲生。
乾淨如初的戒圈被捏在指尖,與窗外的光相輝映,屬於它的光芒又回來了。
……
蕭景從背後溫柔卻強勢地抱起安言,她現在的姿勢更是方便他直接打橫抱起她,安言轉頭望着他,一室明亮,不似之前那樣昏暗,她半眯眸子,一臉溫淡,蕭景則深情款款。
手指依舊捏着戒指,只是眸光一直在他臉上,蕭景薄脣輕輕扯開一點弧度,低頭啜了下她的嘴角,然後把她放在茶几旁的沙發上。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戒指的硬度微微隔着他,有些涼,他抵着她的額頭,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然後鬆手。
空氣中漂浮着食物的香味,安言低頭,面前的茶几上擺着一小盤精緻好看的意麪和一杯水,細微的熱氣緩緩升起,散在空氣中。
兩個人都無端地靜默了幾秒,安言側頭望了一眼蕭景,然後自顧自地端起面前的食物盤腿坐在沙發上開始小口小口地吃着,白皙的脖頸和項鍊相互襯托,偶爾還有她吞嚥食物的動作,嬌豔媚人。
蕭景放在膝蓋上的手指握了握,喉嚨莫名有些緊,一副要吃人的樣子盯着安言。
而安靜吃東西的某人什麼都沒有意識到,仍舊優雅地對付手裡的麪條。
“蕭景,”安言轉頭,“爲什麼要把戒指戴在我的脖子上?”
爲什麼要戴在脖子上?這個問題很簡單不是嗎?
戒指本來應該是圈在無名指上的東西,可既然到了脖子上這就說明有人不願意戴在手上了。
他吞嚥了一下,直直地盯着她,“你不願意戴在手指上,我就只好退而求其次。”
“我,”安言看着他臉上似失望似淡漠的表情,一時之間找不到任何話說,只能笑,“不過這樣也好,結婚的時候再戴,可是茯苓真的不過來……”
她在他幽深的眸光凝視下,慢慢說不下去,只好住了口,然後繼續吃剩下的麪條。
蕭景靜靜地看着她,眉間的神色都被斂住了,“爲什麼想要茯苓過來?”
女人吃麪的動作頓了頓,眼睫微顫,過了會兒才道,“之前不是說了嗎,我怕你一個人顧不過來,既然你覺得沒什麼,那就算了。”
當一盤面條已經見了底,蕭景把茶几上的水端給她,只是眸光依舊停留在她身上。
她刻意忽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低頭慢慢地喝水,水溫剛好合適,不冷不燙,她抿脣,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時間算的這麼好?
吃完麪,熱水剛好就變成了溫水?
她一邊小口地喝水,一邊擡頭看着他,“將戒指戴在我脖子上,你不會覺得不太好嗎?”
戒圈這個東西,最好的就是戴在無名指上,戴在脖子上的確是退而求其次的辦法。
“嗯。”耳邊響起蕭景的嗓音,暗沉得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一樣,他緩緩地伸手摸上眼前柔軟的長髮,“沒差,我們快要結婚了,蕭太太。”
他把安言擁在懷裡,下頜抵着她光潔的額頭,“安言,你想要什麼樣的婚禮?”
安言無意識地扣弄手指,半闔美眸,一副要睡着的樣子,濃密纖長的睫毛微微顫抖,精緻卻蒼白的臉帶着迷茫。
曾經她不止一次想過這個問題,婚禮一定要盛大,不說人盡皆知,至少要風風光光,至少要讓她滿意,畢竟她以前的性格是那樣囂張跋扈,嬌縱任性。
那時候,她不放在眼裡的人多了去了,簡直是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模樣,只要挑釁自己的或是招惹蕭景的她都會親自解決,不知道隱忍爲何物。
後來,跟他結婚,因爲太過於喜歡一個人,所以覺得有沒有婚禮都無所謂,只要他能和她在一起,至於婚禮,只要有戒指,沒有觀衆,沒有牧師也無所謂,只要他在她眼前。
而現在,“領證吧,不要婚禮。”
她的聲音無端染上一層涼薄和不在意,現在她已經過了那個遐想的時候,或者說,是他帶走了她肖想幸福的力氣,沒有當初的熱情。
蕭景低頭親了親她的嘴角,對她說的話並沒有過多的反應,“我們去愛爾蘭領證,然後回溫城辦婚禮。”
愛爾蘭……安言手指動了動,這個城市是否真的如同他們說的那樣會讓自己和愛的人相守一生?
她不知道,可是現在,無端的心痛,連帶着脖子上的戒指也給她帶來些微刺骨的冰涼。
安言脣角綻放出淡淡的笑,什麼話都沒說。
……
一月十九號下午,蕭景在書房處理事情。
安言照常給他泡了一杯茶,跟他膩歪了一會兒,然後回臥室睡午覺。
睡之前,她給洛川打了一個電話。
那頭的嗓音極其地慵懶,帶着洛川招牌式的笑容,“喲,是蕭太太啊,是什麼風吹了你的腦子讓你主動給我打電話了?”
安言懶得跟他侃,直接切入正題,“你跟蕭景的關係是不是很好?”
“這個嘛,他不介意的話我們倒是可以稱兄道弟一番,不過我是兄,他是弟,”頓了頓,洛川問,“蕭太太你問這個做什麼?”
他跟蕭景可沒有什麼關係,基本上算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塊兒的人,不過是因爲蕭景早就跟他聯繫過,而關於安言的情況蕭景也跟他講了不少,兩個人勉強算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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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ps:安言沒得什麼癌症啊,不治之症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