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幕再一次降臨,我感覺這個夜晚比以往都要黑暗。
趕往酒吧的路上,我坐在副駕駛,將手伸出窗外,看着菸灰被寒風碾碎、飄散,猩紅的火點,卻因爲寒風的打擊而愈發刺眼。
王惜君故意把車子開的很快,到酒吧門前一個急剎車,飄逸的停下,發動機劇烈的轟鳴聲,吸引了酒吧裡。他們的目光。
“第一次見你的朋友們,總要留下點特別的印象。”王惜君解開安全帶,衝我微微一笑。
我眯着眼睛,沉默而孤傲。
進門之前,王惜君一手挎着精緻的手包,另一隻手很自然的要挽住我。
我厭惡似的將她的手一下子拍開。
“怎麼?親密一點不好麼?”王惜君面帶詫異,眉宇間的怒色一閃即逝。
“我沒有跟女人牽手的習慣。”我雙手插在口袋裡,陰沉的表情不帶有一絲感情色彩。
這些天相處,我都表現出這種姿態,這樣很好,完全符合老頭子,也就是祖老想讓我成爲的那種無情之人。
而王惜君這個賤女人。從開始的古典高貴,好像慢慢習慣上我的冷淡,反而對我越來越感興趣。
酒吧中,劉精他們圍坐在一張拼起來的桌子前,張哲源也在,而葉瑩不知所蹤。
“今天人很少,生意不景氣了嗎?”我在吧檯拿了一瓶紅酒,拔開瓶塞,挨個的爲他們倒上。
“唉,我就免了,我可受不起上商集團第三大股東的敬酒。”張晶鑫推開我的手,把頭扭到一邊,大口抽着煙。
“因爲你來,所以酒吧歇業。”子峰淡淡的吸了一口煙,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眼,又無奈的垂下。
“林,這些都是你的朋友吧,怎麼也不給介紹一下。”王惜君款款走了過來,面帶微笑,看起來是那麼與人無爭。
“各位好,我叫王惜君,你們叫我惜君就可以了,我是林飛的……”王惜君說着,把手挽在我的手臂上,那一刻羞澀嬌弱的完美表情,演技無人能敵。
我插在褲兜裡的拳頭緊緊地握起,很想做些什麼,但很快,我又將拳頭鬆開。
“林飛你個混蛋,就是爲了這隻狐狸精,你丟下所有的一切,每天跟她鬼混嗎?”葉瑩忽然從辦公室裡跑了出來,任傑和王冬緊隨其後想拉住她,卻完全招架不住。
“林,你的朋友們好像很不歡迎我啊?”王惜君挽住我的胳膊又緊了幾分,我胳膊上的青筋已經完全暴起。
我在多少個失眠的夜晚,無數次的假象見面時我應該表現出的態度,一個個假設,一條條設想,面對此時的場面,卻全都派不上用場。
我看見葉瑩整個人瘦了一圈,原本豐腴有致的身體,看起來那麼的憔悴,狐媚的眼睛上帶着黑眼圈,模樣讓人看見就忍不住心疼,這還是曾經那個風情萬種,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她嗎?
是什麼讓她變得如此憔悴,憂傷。好像一隻破碎的彩色琉璃,只有用心血才能重新填補。
“賤人,放開林飛,他是我的男人,永遠都是。”葉瑩不顧一切掙脫王冬和任傑的阻攔,衝過來想要推開她。
這時。王惜君假裝很慌亂的向後撤步,穿着高跟鞋的腳,向前一伸,剛好滑到葉瑩的腳下,一下子將她絆倒。
我的心隨着葉瑩身體倒下,好像衝破束縛的猛獸,將要掙脫一切困擾,咆哮着想要殺了身邊這個賤女人。
但衝動殺意,在腦海中閃過的瞬間,就很快被我壓了下去,我的心在滴血,但我臉上卻露出一個殘忍的笑意,凝視着葉瑩。
“林飛……你還是曾經那個林飛,那個讓我不顧一切愛上你的林飛嗎?”
她身體癱軟的坐在地上,狐媚動人的眼睛上蒙上一層融化一切霜雪的熱淚,熱淚順着她無瑕的鵝蛋臉,緩緩流下,拍落在地上。碎成無數瓣晶瑩的水花。
淚花破碎的剎那,我的心好像已經跟那些晶瑩的雨露一起,綻裂到支離破碎。
我閉上眼睛,躲開她的目光,因爲我已經不敢再看下去,我怕我抑制不住心裡的衝動。抑制不住想要抱起她,大聲告訴她我愛她的衝動。
但我不能,我已經體驗過老頭子的手段,嘗過他讓我撕心裂肺的滋味,我身邊每一個人都經歷過危險。
我說出這句話,一切的忍受。一切的計劃都會前功盡棄,這裡的所有人都會付出更加慘痛的代價。
我深吸一口氣,看向劉精,淡淡說道:“我代表上商集團,想跟社團以及張老闆談合作的事情,酒吧、KTV、餐飲行業,上商集團有興趣入股,只要你們點頭,我們今後就能成爲合作伙伴關係。”
我話出口,場面完全沉默下來。
“阿飛,不,林飛,你在說什麼,你敢不敢再說一遍?”所有人都能忍,但張晶鑫不能忍,我與他相識以來,情同手足,睡一張牀。吃一鍋飯,出生入死,無話不談。
我這句話不是傷人,而是徹底傷了他的心。
我別過頭去,用力地拍開他的手,又道:“你們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提議,人爲財死鳥爲食亡,跟我們合作是雙贏,當然,如果你們拒絕的話,夜蟬酒吧還有我百分之十的股份,我會用一些手段,出資收購下來,想好了給我打電話。”
我說完這些,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自始至終,王惜君不動聲色的觀察我說話的每一個細節,臨走那一刻,她嘴角閃過一抹詭異的笑。
我背對着他們離開,還能聽到張晶鑫難以置信的狂吼聲,絕望、撕心裂肺。
當我一隻腳邁出酒吧的時候,身後響起一段無比熟悉的旋律。
“刀光劍影,任我闖爲社團顯本領,一心震家聲,就算死也不會驚,讓我的血可流下來。”
曾幾何時,我和劉精、柳宇三人幹倒唐老棍子,郊外廢工廠鏖戰趙大虎,公園後山踏平精英社,這一段旋律承載的是我的夢,我們龍之夢每個兄弟的夢。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停下,我無法回頭與他們對視,我心裡卻發出一聲來自靈魂的吶喊聲:如果有來生,我們還是兄弟。
走出酒吧,音樂漸行漸遠,兄弟們追了出來,在酒吧門口注視着我。而我沒有回頭,打開車門的一剎那,街道兩旁忽然亮起了刺眼的燈光。
前方是紅色野馬跑車炫目的車頭燈,兩道耀眼的光束,亦如女神在我心中的地位,如太陽般,無可取代。
後方一道劍一樣銳利的燈光,不斷的閃爍,那是黑色哈雷摩托,炫目的色彩,孫月喬穿着那一身機車裝,摩托車油門發出熟悉的轟鳴聲。好像是從心靈對我發出的召喚。
清冷的大街上,行人避讓。
一個如太陽,一個如月亮的兩顆明珠,堵住了前後的道路。
女神走下車,無瑕的長腿邁出凌厲的步伐,站在車前方直視着我。
一切的一切,都如那一晚,我酒醉街頭,初見的場面一樣,熟悉,敲擊着我的心靈。
“驚鴻、驚鴻,終一世的情殤,總有一道流光鮮豔你不梏煙塵的羽翼。”
“掠影、掠影,休談前路何方,今宵月下輕舞飛揚,螢火相隨,月華流裳,只爲伴君夢一場。”
“莫問前路何方,聽一聲蟬鳴,只盼咫尺天涯莫相忘!”
“聽一聲蟬鳴,還望道一聲莫忘……莫忘。”
宛若天籟的歌聲,從女神口中傳來。
恍惚間,我的思緒瞬間追回到那一夜,萬籟俱寂。唯有滿天蟬鳴與女神相伴的夜晚。
但此時的歌聲,卻是那樣的悽楚,彷彿被冰封住的雕像,等待命中註定的旅人,去將她喚醒。
“林,我們該走了。”王惜君令我憎恨的聲音響起。打破了這美妙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