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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a300_4;大口大口喘着粗氣,廖瑩中站在一條偏僻的小巷子裡,扶牆而立。看>書>閣>最新更新他身後還有兩名同樣氣喘吁吁的隨從緊緊跟着,還不是回頭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來時道路。
昨天夜裡就在無數的士卒已經殺進後院的最後時刻,天武軍百戰都從背後突兀衝來,平日裡欺男霸女還可以、真刀真槍的打仗就不靠譜了的平江府廂軍當即潰散,而急匆匆趕到前門的廖瑩中見狀,心中震驚之下,也不敢再多停留,帶着僅剩的幾名皇城司刺客向着南門而去,以期能夠在混亂當中混出去。
誰曾想到南門處早早就有六扇門士卒和留下來的幾名天武軍騎兵把守,甚至就連其他幾個門也都陸續有天武軍士卒強行攆走了地方鄉兵,接管整個平江府防務。
無奈之下廖瑩中只能繞過韓園,向城北一路前行。
中間幾次歇息之後,方纔到達北面齊門,可是誰曾想到,晨曦下整座大門已經死死封住,所有出城商旅人等都必須從城南盤門出去。廖瑩中震驚之下,也只能掉頭返回。
城中幾處皇城司的據點六扇門都是心知肚明,這一次更是將這些連根拔起,廖瑩中自然也不會傻到回去自投羅網,所謂“燈下黑”,廖瑩中也不敢憑藉着自己這身打扮硬闖盤門,想來自己的相貌以及這一身士人打扮已經全城通緝了,所以幾次輾轉,他又回到了城南。
站在小巷之中,廖瑩中靜靜地看着前方的韓園。
高牆依舊是高牆,只不過高牆下,一隊隊士卒來回走動,廖瑩中很清楚,只要韓園中那個昨天夜裡死裡逃生的年輕人一聲令下,這些血火洗禮出來的精銳就會毫不猶豫的撲向任何目標,然後將之撕成碎片。想到昨天夜裡風雨中那一支突然間衝出來的騎兵和雪亮的馬刀,廖瑩中就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這葉應武當真是有三分本事,這才短短几個月,竟然已經磨礪出來瞭如此精兵,想來也是因爲這些依靠,這個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才能夠一次又一次的讓蒙古軍吃癟。
廖瑩中不再探頭,雖然這“燈下黑”,但是自己這麼明目張膽的自然也不行。看向自己的兩個隨從,廖瑩中輕聲說道:“大浪淘沙,現在只剩下你們三個,兩位自然也是皇城司一等一的高手,這一次能不能活着走出平江府,就依靠兩位了。”
這兩人也都是世世代代效忠於皇城司,此時也不遲疑,當下裡一拱手:“但聽先生號令。”
廖瑩中點了點頭,這樣的結果是預料到了的,也是最好的:“現在不宜輕舉妄動,也不能就這樣的在這大街小巷裡面逃命也似的亂竄。咱們先找一家小客棧住下來,然後上街買些普通的衣服,臨安府賈相公自然不會坐看咱們困於平江府,更何況這葉應武也不可能一直在這裡待着,只要熬過了這兩天,就萬事大吉了。”
兩名隨從微微一怔,苦笑着說道:“可是先生,咱們身上的盤纏實在是不夠了,本來這一次就沒有做出門的打算,所以我倆身上一共也就只有不到一兩銀子,而先生也沒有帶包裹,想來錢財不多吧。”
廖瑩中臉色變得慘白,狠狠地一錘牆:“我身上只有些碎銀子,根本不夠啊。”
互相看了一眼,一名隨從咬牙說道:“所以我倆商議後決定,將銀子留給先生,我倆試着從盤門出去報信,不管是死是活,終歸是要試一試,若是能夠衝到臨安,自會帶着皇城司的弟兄們前來救援,就算是出不去,也算報答皇城司對我倆的培育之恩了。”
話音未落,另外一名隨從掏出銀子遞給廖瑩中:“先生,時不我待,還請先生保重!”
“你們??????”看着這兩條尚且年輕的漢子,廖瑩中一怔,雖然這同樣有很大的危險,但是卻是他們現在唯一的選擇,兩個人就算是闖出去失敗了,也可以吸引城中注意,以爲廖瑩中已經出城,剩下的都是些不知所措的小魚小蝦。
腳步聲漸漸密集,三個人緊張的對視一眼,如此整齊密集的腳步聲,自然只可能是來回巡查的士卒。輕輕吸了一口氣,廖瑩中衝着兩人一拱手,徑直向着前面小巷跑去。
而兩人則是默不作聲的向着另外一個方向大步前行。
片刻之後廖瑩中聽到身後隱隱傳來喝問的聲音,緊接着打鬥聲、呼喊聲不絕於耳,不過還沒有跑出去幾步,就已經漸漸消散了。十多名騎兵就在廖瑩中眼前的大街上飛馳而過,想着剛纔打鬥的方向狂奔,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小巷子當中有一個落魄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和他們要找的人十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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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園。
葉應武緩緩走回翠玲瓏,剛剛推開門,便有嫋嫋香氣撲鼻而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葉應武陶醉的笑道:“是何方仙子下凡,到來可憐可憐某這個凡人?”
王清惠和晴兒就站在前方,桌子上當真有湯煲,見到葉應武開口頗有調戲之意,王清惠俏臉一紅,也不敢放肆,急忙上前輕聲說道:“妾身聽聞使君疲憊,特意煲湯,還請使君笑納。”
葉應武隨意的擺了擺手:“什麼笑納不笑納的,既然已經說過了你我是朋友,就沒有必要這麼客氣,哪有朋友之間如此禮儀的。”
聽到“朋友”兩個字,王清惠卻是莫名的感覺心頭一痛,不過她旋即鄭重回答:“使君見笑了,使君威震贛北,又在昨夜大展神威,小女子能夠高攀,實在是榮幸。”
淡淡一笑,葉應武並沒有再回答,而是伸手打開了湯煲,一股更加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這是什麼湯煲?”
王清惠脣角上翹,有些得意的看向葉應武:“季鷹歸來,正爲此物。”
“盡西風季鷹歸未。”葉應武輕聲笑道,“原來是蓴菜鱸魚羹,還別說這是第一次見到實物。能夠讓萬里外遊子憶起此羹之後,毅然決然南返回鄉,果真是名不虛傳。”
王清惠笑着點了點頭,急忙上前親自給葉應武盛了一碗,又緊接着盛了一碗:“絮娘姊姊也來嚐嚐吧。”
楊絮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看得出來葉應武喜歡一個安寧和諧的後宅,而且他常年征戰在外,後宅姊妹的愉快相處無疑會減輕葉應武的壓力。所以楊絮雖然還不太確定葉應武和王清惠到底會發展到哪一步,但是至少現在還是能給面子的時候不能打臉。
畢竟如果葉應武迎娶王清惠過門,以她爹爹平江府知府的位置,怎麼着也得是平妻,楊絮自然不會傻到去得罪她。
更何況對於已經衣不解帶等候葉應武一夜的楊絮來說,此時飢腸轆轆,根本擋不住眼前的誘惑。
王清惠坐下來,看着葉應武:“使君,妾身有一事想要問清楚。”
輕輕攪動着碗中的湯,葉應武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少見的平靜,擡頭看着王清惠,良久之後方纔說道:“你是擔心你爹爹?”
葉應武一語道破,王清惠有些坐立不安的看着他,緩緩頷首:“爹爹他現在已經被逼着和使君站在一起了,使君是不是可以高擡貴手,不要讓他再在這裡,畢竟這平江府??????”
“平江府怎麼了?”葉應武冷笑一聲,“平江府距離臨安太近,你是怕某鞭長莫及,最後讓你爹爹橫遭打壓?當真是孝順的女兒啊,只是你有沒有想過,這平江府知府的位置,某既然這一次已經握在手心中,便不會輕易放棄?”
王清惠臉色一變,而葉應武則是裝作沒有看見,冷着心腸接着說道:“這平江府知府,如果不是你爹爹來做,某可沒有這個本事將他調走,然後再換上一個人,在這個過程中賈相公若是不插手,趁機將平江府的知府拿下,就不是賈相公了。所以現在誰都可以動,偏偏你爹爹不能動。”
若是王安鶴繼續留在平江府,賈似道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將他調走,再加上王安鶴能力平庸,這是實所共鑑,所以王安鶴留在這裡對於賈似道的威脅不大,但是如果葉應武若是將他換成另外能力比較強的自己人過來,賈似道就不能坐看了。
畢竟就像王清惠說的一樣,平江府和臨安實在是離得太近了,無論是從名義上還是實際上都是賈似道的勢力範圍,這一次葉應武憑藉着天武軍右廂和百戰都的強大戰力強行衝進來,讓賈似道投鼠忌器,但是如果葉應武走後,這裡肯定又會變成賈似道實力強大,而葉應武基本沒有什麼能夠採取的對抗措施。
也就是說只要王安鶴依舊留下來,那麼就會受到賈似道的百般打壓,日子肯定沒有原來舒坦了。或許王安鶴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又或許王清惠是自己察覺到的,總之現在當這葉應武的面,王清惠遲疑片刻,終究還是提出看了這個問題。
“你是想要某用一個平江府換你爹爹的平安?”葉應武饒有興趣的看向王清惠,“若是平江府的民政保不住,那麼這一次某千里迢迢而來無異於寸功未有,甚至就連鎮江府也會因爲在江南獨木難支,最後還是會被賈似道想盡辦法排擠。”
你葉應武明明就是沿江制置副使、興州知州,這千里之外的平江府、鎮江府和你沒有一點兒關係,你將手伸在這裡,根本就是在蔑視天家權威,是犯上作亂!
王清惠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這個道理不只是她明白,身後的晴兒,一側的楊絮都很明白,甚至對面的葉應武也是心知肚明。但是沒有人說,因爲當時賈似道就是這樣一步步蠶食地方州府,最後使得自己的麾下親信控制了大多數的地方權力,方纔使得政令能夠通行。
在這已經有了亂世氣象的時代,這些小小的爭權奪利,沒有誰會認爲是不正常的,畢竟這只是最常見的自保方式。
心中焦急,可是王清惠也不敢直言反駁,這種話是不能說出來的,說出來了之後就相當於戳穿了一切戴在臉上的假面,無論是對於這些大小地方官員還是對於朝中那些相公,都是忌諱。
戳穿了,恐怕就真的是雙方爲敵的時候了。
沉吟片刻,王清惠方纔試探的問道:“使君顯然是想要妾身家中有所付出,不知道使君認爲怎樣纔是合適的?”
葉應武悠閒地喝着大名鼎鼎的蓴菜鱸魚膾,見到王清惠已經有些着急了,心中方纔一笑,淡淡說道:“你說呢?”
猛地站起來,王清惠雙眸發出光亮,直直的盯着葉應武,彷彿是下定了決心,一字一頓的說道:“君未娶,妾未嫁!”
“噗!”葉應武剛剛入口的湯全都噴了出來,不斷的咳嗽。而楊絮和晴兒也是瞠目結舌,以至於葉應武嗆到了不斷咳嗽,卻沒有人幫着收拾,因爲這六個字實在是猶如雷霆。王清惠是什麼意思,在場幾人都很清楚,這已經是最含蓄的說法了。
這是南宋,雖然理學還沒有真的成爲整個社會的行爲準則,但是無疑在諸多思想當中已經佔據了上風,並且潛移默化的影響着人們的生活。像這種私定終身的事情,即使是在風氣開放的唐代,都沒有這麼明目張膽,更何況是在講究“三從四德”的南宋。
葉應武狼狽的擦拭着衣領和桌子,還在一邊咳嗽。而王清惠卻是目不轉睛的看着他,任由晴兒膽怯的扯動自己的一角,只是一言不發。知道葉應武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收拾的了,王清惠方纔輕聲說道:“難道使君認爲這個不夠麼?”
“停停停!”葉應武連聲說道,卻是不敢看向王清惠,這個南宋末年的女詞人果然是特立獨行,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不過好在這種特立獨行不是像唐代才女魚玄機那樣放浪形骸,而是一種近似於現代女性的獨立思想,將她那比較平庸的爹爹直接拋在後面,和葉應武談論婚娶之事。
有些尷尬的一笑,葉應武撓了撓頭:“你可能不知道,某已經有了正妻,正是鎮江府陸家陸小娘子,這一次前來鎮江府實際上也是爲了和陸家商量婚娶的事情??????”
“富貴者無不三妻四妾,難道使君想要特立獨行麼?”王清惠緩緩坐下來,輕聲笑道,言語中盡是得意地神情。
能將名動天下的葉使君被逼到這個份上,也就只有她一人了。
葉應武心中忍不住感慨,明明特立獨行的是你好不好。不過他還是鄭重的看着王清惠:“平妻,你可情願?”
不知道爲什麼,葉應武總有一種很難受的感覺,這根本就不是在商量婚姻大事,而是在交易,赤果果的利益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