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黑衣人從側面進了白姬所在的小院, 人人的臉模糊不清,只有爲首一位是葉老爺,一位是陳柏。
陳柏如今還不過二十歲, 跟着皇帝也練出了滿臉的威儀。他看着葉老爺在一旁惶恐又卑微的姿勢, 不由得心裡悲涼:當日在臨川城裡, 即便是作族學先生, 也不過是政治的犧牲品。如今這樣子……還是會悽慘一些吧。
陳柏沒有言語, 葉老爺將一隊人已經帶到了白姬門前。
夜色美,空氣裡都是春夏交集時候的香氣。陳柏頓了頓,正要提氣去推門, 就看見紅色的門框已經緩緩推開,一席單色衣裙的白姬就出現在了門口。房間內的燭火亮着, 映着女子的背影單薄又嫵媚。
“這是要做什麼?”白姬先是開口問了。
“宮中有故人邀白姑娘隨我們去一趟。”陳柏低頭, 語調嚴肅冰冷。
“呵, 皇帝請人是挑好了別人睡覺的時間嗎?”白姬冷哼,語氣嘲諷又冰冷。
“白姑娘誤解了, 宮中確實有故人尋白姑娘。”陳柏頭也不擡,對答如流。
白姬邁出腳步,站在門檻外,對着陳柏說:“還請小將軍前面帶路,路太黑了, 我也不認得。”
葉老爺獨自留在白姬房門口, 一言未發, 就被白姬和陳柏忽略掉, 此刻, 心裡揣度着白姬和陳柏的話,一邊暗暗嘆氣自己的兒媳婦竟然真的和宮裡有勾搭, 一邊揣測着所謂故人是誰。
葉老爺在爲兒子一手安排納妾的時候,就已經在派人偷偷從陳柏那裡打聽皇帝的心思了。方纔在推門的時候,葉老爺就在想着,假如白姬質問,自己要如何應對和回答。葉老爺的心裡一直認爲,皇帝如果真的和白姬有所關聯,必然會想法將人帶回去的。
如今也不假,只是,故人這一出,葉老爺之前是一點不知道的。只是人都送出去了,以後,就叮囑家裡人都忘記葉少夫人的一回事情吧。
葉老爺一個轉身,焦急的幾步就已經跨出了小院子。
花廊下,一株荼靡花樹努力地掙扎着,想要搖擺身軀和枝葉。白七的身形被白姬的一推,暫時鎖在了這荼蘼花樹上。
“大姐這是去哪裡了?皇帝又是怎麼回事?”白七焦急不已,心裡想着和自己分開之後的三姐,也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
小院外再走幾步,就到了葉府的新房。新房內卻是一對雙生姐妹花妝容精緻地坐在房間內,葉程喝得醉醺醺被扔進來之後,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將葉程的衣裳解解,服侍着葉程躺在牀榻上,蓋了薄薄的被子。就又離開了。
這姐妹兩人都是皆是盛裝美顏,只是,圍坐在桌前,看了看葉程呼呼大睡,兩人在燭光下對視一眼,一人若怒若嗔,低低說道:“本以爲仗着美貌可以得到皇帝寵信,結果還沒見到皇帝就被贈出來了。”
另一人則是示意這說話的要噤聲,用食指豎在櫻桃紅脣前比了比,又瞥了一眼葉程的方向,這才說道:“桃兒,我們本來出身罪奴,被……救了出來,送給皇帝而不是賣入官窯已經是命大,如今這位瞧着也是位才子模樣,皇帝也許很是看重。你我還是不要多話,做好該做的就是了。”
“櫻兒姐姐,你能服這樣的命,我可不能服。咱們原本也是出身貴女,不過是因爲大表兄沒了,我們才失了勢。可是你看,這江山依舊在,權柄也依舊在,只是換了個人。我還是想回到那人身邊去,便是受辱也是身居後宮,我的男人也還是握有權柄的人。我不信我桃兒如此命薄,睡不到這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降不住……”
“傻桃兒,如今你已經被納成妾,有什麼好空想的。你有空想這些奇怪的東西,不如想想這後院中還住了一位正位夫人?”櫻兒很是着惱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口無遮攔,說盡大話。
“傻姐姐,正位夫人怎麼了?我們的孃親起初不也是妾嗎?不也一點點到了正位?妾又怎麼了只要有本領,正位也遲早是我們的啊。況且,你我姐妹,一心一意,不會比那正位夫人一個人要厲害許多?”桃兒很是不以爲意,摸着自己胸前掛着的一粒墜子說。
櫻兒很是頭痛地看着桃兒:“桃兒,我們是女子,並非爲了權勢和地位而生。在我看,葉郎君若是知道三分冷暖,我們只做好自己該做的,恪守婦道便是了。”
“姐姐,你這話就說差了,遠了說有鄧皇后主政輔助幼帝,近了說還有前朝公主自己擇婿,前朝都亡了,竟然還嫁了個大將軍來……”
“唉,不與你渾說了。當日我們從隊伍中被那一位看中,就已經是萬幸了。走之前孃親叮囑你我,要好生把握機會,我如今也不替你做主了,你,你還是自己決定你自己吧。”櫻兒轉臉看着燭光,沒留心到燭光後頭還有一盆常開不謝的綠繡球。
桃兒則是乖巧地倒茶水給自己的姐姐來:“姐姐,我肯定要先幫你讓這正夫人失寵,然後我再圖謀出去的辦法。”
櫻兒噗嗤一笑:“你倒是有幾分姐妹情誼。”
兩人說笑着,桃兒就拖着櫻兒睡在了葉程外側,桃兒自己則是找了氈子,勉強湊合了一夜,睡覺前,她還在思考着要怎麼讓那據說生病但是又沒失寵的正夫人倒黴。
可是沒想到,一覺醒來,正位夫人自己不見了。
葉程被以爲濃眉大眼卻躡手躡腳跑進來的少年推醒,驚嚇了這一對姐妹花,心裡正慶幸昨晚沒有解衣裳,就看到這少年伏在葉郎君的耳邊說了幾句什麼,葉程的臉色就變了。
葉程昨夜被脫去了衣袍,此刻慌忙地開始找衣服,櫻兒見狀,努力地幫忙找衣裳和穿衣裳。桃兒順手接過姐姐遞過來的衣裳,卻對着葉成溫婉一笑:“郎君莫急。”
葉程森然一瞪:“你們是……?”還沒問完,就想起來什麼一樣,不耐煩地瞥過眼,冷淡地繼續問,“怎麼清早出現在這裡?”
櫻兒臉色變得不好起來,桃兒卻是嫵媚一笑:“郎君莫要說笑,昨晚我們姐妹兒都成了您的妾,郎君您看,這裡可是我們姐妹的住房呢。”
葉程臉色一狠,目光裡射出了尖銳的鄙夷,他一手推開桃兒,自己開始穿衣裳,邊穿邊走出這新房,說:“阿寶,隨我來。”
葉程的背影走出這新房,背後的綠色繡球裡,白三卻是一番思量後搖搖頭:“心思如此之深……不知道以後是一方怎麼樣的人物呢。”
晨光中,白三正在心裡感慨,突然眉心一皺:壞了,大姐和小七出事了。
等到白三找到了被禁錮在荼蘼樹上的白七時候,白七已經等得快要喪失生存信念了。
“三姐,快點,大姐被皇帝帶走了。”白七一幅萎靡的時候看到了白三,猛然開始奮力掙扎起來,結果還是被束縛着,不由得破口開罵,“該死的,大姐哪裡來這麼多力氣?”
白三一愣:“這是大姐束的?”
白七委屈地撇撇嘴:“是的。大姐被皇帝的人帶走了。帝王都有龍氣護體,我們可要怎麼辦啊?”白七簡直要急哭了,“都怨你,我們把大姐綁回去不就行了,如今進了皇帝的地盤,更難了。”
白三抿緊嘴脣:“大姐的無極丹失效了嗎?”
對面的白七甩甩胳膊,點頭:“大姐說,之前受傷,榕公給的無極丹失效,解封了她之前的記憶,也損耗和壓抑了她的靈力,恐怕……”
“從前是不敢用,如今是不能用。”白三悠悠地說道。
白七很是擔心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