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以物易物的易寶宴,位於潛龍堂頂層閣樓,閣樓中燈火明亮,裝飾風格並不是金碧輝煌,而是低調奢華,富有格調,給人一種充滿底蘊的意味。
閣樓中央是一處被清澈池水環繞的平臺,由數條半丈寬的古樸小道連接到雅間,中央平臺上擺着一張桌桉,桌桉上放着七件被暗金色布帛覆蓋的物品。
此時客人皆已經來齊,除了成嶠和焰靈姬,還有紫女隱藏在簾幕之後,其餘人都沒有隱藏身形,公開亮相。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潛龍堂堂主司徒萬里緩緩從通道中走了出來,面色從容澹定,不經意間雙眸掃過成嶠所在的庚字閣。
司徒萬里爲鴨蛋臉,山羊鬍與八字鬍並存,直髮,中間爲白色,兩側爲黑色,給人一種個性小夥的感覺。
身穿一襲顏色圖桉複雜的華服,馬甲領子向兩旁展開,裡服外側爲綠色的祥雲圖桉,裡服中間爲金色背景中一整條黑色龍的圖桉,賣相着實不錯。
走到桌桉旁邊,司徒萬里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先是張開雙臂,而後又抱拳行禮,沉着冷靜的聲響緩緩響起,沒有廢話,直入主題。
“歡迎諸位光臨潛龍堂。”
“今天諸位都帶來了自己的奇珍異寶,就以物易物,互相交換,互相關照,交個朋友。”
說完開場白,司徒萬里便走動了一步,依次掀開了蓋在七件物品上的暗金色布帛。
“這是蟠龍鼎是甲字閣客人帶來的寶物,乙字閣的客人帶來的是一對玉鐲。”
甲字閣是頭曼,乙字閣是燕丹,值得一提的是這對玉鐲就是秦時中雁春君送給雪女的那一對。
雁春君是燕丹的親叔叔,燕王喜的親弟弟,這對燕丹手裡的玉鐲落到雁春君手裡也不奇怪。
比起結束質子生涯不久的燕國太子燕丹,在燕國深耕多年的雁春君勢力要大得多。
雖然燕丹是燕國太子,但憑藉着王叔的身份和觸角遍佈燕國的勢力,如今的雁春君還真沒有把燕丹太放在心上。
在燕國,雁春君只需要注意燕王喜就好,其他人論權勢都比不過他。
“丙字閣客人帶來的是三隻玄晶箭頭,丁字閣客人的這件寶物可不得了,據說瓊漿入樽,碧海驚瀾。”
由於韓非帶來的寶物的確是已經出現的寶物中最有價值的,因此在場愛酒之人都動心了,只是表現程度不同。
雁春君摟着一位面容嬌嫩,舉止嫵媚的少女,眼中露出貪婪之色,荊軻的動作幅度最大,摸着下巴,左右搖晃着腦袋打量。
“戊字閣客人帶來的是一隻玉鐲,己字閣客人帶來的是一隻裝載有未知寶物,形質古樸的盒子。”
戊字閣裡面是雁春君,己字閣裡面是紫女。
“最後一件寶物是庚字號客人帶來的珍惜寶石,一塊嬰兒拳頭大,品相上佳的火雨瑪瑙。”
“寶物介紹完畢,有看上的,各位可以行動了。”
成嶠拿出的這塊火雨瑪瑙並不是胡夫人身上的那塊,而是秦國內庫中的收藏,在火雨山莊被滅前,流出的火雨瑪瑙並不少。
俗話說物依稀爲貴,如今的火雨瑪瑙很少出現在市面上,再加上成嶠這塊火雨瑪瑙又大,品相又好,其價值在今天的易寶宴上可謂是數一數二了。
因此,對這塊火雨瑪瑙心動的也有幾位。
當然以物易物絕不是僅僅看價格,更多的是看對於自身的價值。
紫女想起弄玉身上的那塊火雨瑪瑙,心想若是換回去給弄玉,弄玉一定會很開心。
然而這個想法只是在紫女腦海中一閃而逝,畢竟此行另有目的,並不是單純來換寶物的。
一念至此,簾幕身形筆挺,曲線曼妙的紫女緩緩開口,性感撩人的御姐嗓音緩緩響起。
“要交換我的寶物必須遵守一個條件,那就是在交換之前不能打開盒子。”
“我的寶物是挑主人的,對於有些人來說它是無價之寶,而對於另一些人也可能一文不值。”
“果然有趣。”
身穿一襲紫色華服的韓非坐直身體,目光從盒子上收回來,笑了笑,臉上露出一絲若有所思之色。
“故作神秘!”
“我看你根本沒什麼寶物,就是拿個破盒子蒙人罷了。”
雁春君揮了揮手臂,面色不屑的貶低道。
“呵哼……”
紫女回以不屑一笑,不過由於音色出衆,不屑的冷笑卻是挺好聽的。
“要不要換,選擇權在你們自己手中……”
韓非飲下一口酒,下定了決心,就要開口,卻被人搶先了。
“我換了。”
搶先的人自然是成嶠,其他人可不會用自己真材實料的寶物去搏一搏。
值得一提的是成嶠是變換了自己聲音的,這對於自身掌控度極高的成嶠而言,沒什麼難度。
“風險是不是有些大了?”
庚字閣中依偎在成嶠懷中的焰靈姬,附在成嶠低聲開口,溼潤,溫暖的氣息撩人心絃。
“無妨,玩一玩嘛。”成嶠毫不在意,傳音入密。
焰靈姬見狀也不多說什麼了,反正賠掉了也沒什麼。
成嶠當然知道盒子裡面裝的是什麼,出於心中的惡趣味逗一逗韓非和紫女罷了。
“我也感興趣。”
有了競爭對手,韓非連忙開口道。
聽見韓非出聲了,本來有些意外的紫女總算鬆了一口氣。
“算我一個。”
一直默不作聲的燕丹見連續有兩人都願意換,一位還是韓國的宗室,也起了搏一把的想法。
“燕丹不允許你跟他交換,你必須跟本君交換,本君看上你那對玉鐲了。”
“如若不然,回到燕國就別怪叔叔我不客氣了。”
雁春君見自己瞅準的獵物快要飛了,哪能同意,直接蠻橫霸道的警告燕丹。
沒錯,用一隻玉鐲換兩隻玉鐲就是雁春君打的鬼主意,而且品質之間還有差距。
倒不是雁春君缺錢,需要用這種方式來賺錢,而是雁春君看燕丹不爽。
雖然沒有證據表明燕國那些跟他作對的官員是燕丹在背後撐腰,但誰讓燕丹的老師,燕國太傅鞠武摻和了進去呢?
雁春君就不信這裡面沒有燕丹的影子。
在雁春君看燕丹,怎麼看都像是藏了奸的人……
所以雁春君就非常喜歡欺負燕丹,給燕丹難看。
偏偏燕王喜對於雁春君這個親兄弟非常信任倚重,去告長輩往往會吃掛落,再加上雁春君勢力本就大,燕丹在燕國的處境其實挺堪憂的。
對於雁春君這種明顯破壞規則的行爲,司徒萬里裝作沒有聽見。
一是因爲雙方原本就有利益往來;二是兩人已經達成了合作。
三是這是親叔侄之間的矛盾,外人一旦插手,很容易落到個裡面不是人的下場……
荊軻本想開口說兩句,但鑑於兩人的叔侄關係,還是明確的選擇了閉嘴。
要是雁春君來句“這是我們叔侄間的家事,你這個外人有什麼資格摻和”的話,荊軻自己還真不知道怎麼回答……
至於其他人自然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
燕丹一時間臉色非常難看,不僅是因爲自己捱了欺負,威脅,還在於感覺燕國的臉面丟了。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燕丹知道自己要是硬頂着,等到他這個惡叔叔回國,太子府的屬官,他提拔的官員肯定要遭受嚴酷的打擊。
甚至他亦師亦友的老師也會遭殃,雖然在朝堂上他的老師沒那麼容易倒,但若是用一些陰私手段就保不準了。
對於自己這個惡叔父,燕丹很是瞭解,暴虐無道,喜怒無常,心狠手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
其實,燕丹沒有認識到他自己其實也是一個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
“叔父何必如此作態?”
雁春君一聽這話,面色一獰,馬上就要爆發,好在還有後文,燕丹也說得夠快。
“你我是叔侄,叔父看上了這對玉鐲直接開口討要便是,侄兒還能不孝敬叔父?”
燕丹快速讓自己平靜下來,強行忍下心中的憋屈憤恨,面帶笑容的拱手一禮。
如此作態,在場一些人對燕丹就有些刮目相看了,忍人所不能忍,這是成大事者的必備條件之一。
對於燕丹的作態,雁春君既舒爽,又有些不爽。
燕丹服軟,讓雁春君心情愉悅,但雁春君更願意看到燕丹跟他硬頂着,給他後續發作的藉口。
如此,他倒是不好再咄咄逼人了。
“這倒是叔父的不是了,低估了你的孝心,以後叔父就不客氣了。”
這話說得讓在場一些人暗道一聲無恥,尊老愛幼合着在你這裡只剩下半截了?
燕丹嘴角抽一抽,不想說話了,攤上這麼一個叔父,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
“感謝三位的看重,我考慮好了,選擇與丁字閣的客人交換。”
鬧劇停止後,紫女開口做出了選擇。
“這可真是有些遺憾,我最喜歡開盲盒了。”
“退而求次,那隻酒樽我也挺喜歡的,不知姑娘能否與我交換?”
成嶠平時挺喜歡喝酒,比起寶石翡翠,他更喜歡收藏一些特殊的酒樽,實用價值比較大。
紫女本就爲錯過這顆火雨瑪瑙有些遺憾,如今聽到還有機會哪能換到,哪裡會不許?
“可。”紫女輕啓紅脣道。
“用我的蟠龍鼎換你的三支玄晶箭頭,意下如何?”
滿頭辨子,滿臉絡腮鬍,身材壯碩,左衽衣袍的頭曼面無表情的看向荊軻,聲音渾厚粗獷。
“你那鼎於我無用,換上美酒或者金銀還差不多。”荊軻搖了搖頭道。
“司徒堂主,將蟠龍鼎全部兌換成金銀。”頭曼面色不變,轉頭看向司徒萬里道。
“沒問題。”司徒萬里笑容滿面道。
至此,易寶宴落下帷幕。
由於大家早就繳納了佣金,所以直接帶着交換到的寶物離開就是了,只有荊軻和頭曼需要稍微耽擱一番。
……
潛龍堂外,成嶠帶着焰靈姬踏上乾殺趕來的馬車,十名羅網殺手護衛在周邊,快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情況怎麼樣?”
馬車中成嶠摟着焰靈姬慵懶的靠在柔軟的靠背上,聲音懶洋洋的。
“前方二十五里左右的樹林中埋伏着一百五十餘人,其中五十人爲潛龍堂弟子,五十人爲狼族戰士,五十人爲燕國軍卒。”
馬車外,玄翦端坐着,面帶冷笑的彙報着探查的情況,聲音冷肅,馬蹄聲,車輪聲都無法阻止聲音清晰的傳入馬車中。
“呵……這司徒萬里還挺有本事啊,竟然說服了頭曼和雁春君一起來找我們的麻煩。”
“也很謹慎,很看得起我們這羣來歷不明的人啊。”
“司徒萬里跟雁春君和頭曼有什麼關係?”
成嶠神情澹定從容,雖然人數少了十多倍,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都是一羣土雞瓦狗,一個能打的也沒有。
“根據潛龍堂暗子的彙報,潛龍堂跟那兩位都有生意來往,特別是跟頭曼關係不淺。”
“頭曼部落需求的糧食,鹽巴,茶葉,布匹等生活物資有三四成是潛龍堂提供的,另外潛龍堂也會提供少量武器給頭曼部落的大小貴族。”
“多半是司徒萬里給了兩人一些好處,兩人也認爲對付我們不是什麼難事,順手幫個忙吧。”
玄翦稟報完後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看來你之前把司徒萬里給徹底得罪死了,要不然他也不會寧可付出一些代價,也要碾壓我們,不給我們半點機會。”
雖然這話聽起來像是興師問罪,但玄翦知道成嶠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單純的調侃罷了。
“一起上,還省事了,省得去各個擊破。”
“就是雁春君有點冤,本來本侯沒有對他出手的想法,既然送上門來,那麼不收下,豈不是對不起他?”
成嶠來南陽潛龍堂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趁此機會拿下頭曼和司徒萬里這兩顆有價值的棋子。
特別是頭曼,利用價值堪稱巨大,利用好了,國家和人民都將受益無窮!
“侯爺,這是緣。”
“哈哈,沒錯,這是緣。”
“對了,頭曼這次來到韓國就只是爲了跟潛龍堂交易嗎?”
“並不是,跟潛龍堂交易只是順帶,主要是跟韓國談馬匹貿易。”
“誰發起的?”
“姬無夜提議的。”
“如此的話,動頭曼的理由又多了一條。”
“這個姬無夜還挺有上進心的,看來要多找一些事讓他做了。”
姬無夜這個人雖然缺點很多,但卻是一個明白人,他深知自己的依仗是什麼,因此對於加強手中的軍力完全是不予餘力的。
馬匹一向稀有,戰馬更是稀有,畢竟戰馬一定是馬,馬卻不一定是戰馬。
戰馬一向是頂級的戰略資源之一,騎兵的作用在戰場上母庸置疑,堪稱舉足輕重!
一條穩定的戰馬渠道對於提升軍力的作用不言而喻!
“乾殺留下,你們都去行動吧。”
“注意殺戮效率,要給別人趕到,派遣援軍的機會嘛。”
“屬下明白。”
“哎哎哎,你幹什麼?”
成嶠有些驚訝的看着焰靈姬從他懷中起身,連忙拉住焰靈姬的藕臂。
“不是說除了乾殺留下,你們都去行動嗎?”焰靈姬雙眸躍躍欲試道。
好久沒有親自動手戰鬥,焰靈姬本有些蠢蠢欲動,再加上焰靈姬自覺自己火系術法大成,就更忍不住想要一試身手,好不容易抓到成嶠言語中的漏洞,如何能夠放過?
“這裡面的你們不包括你,他們就能搞定,哪裡用得着你出手?”
“而且你的手段特徵太過明顯,容易留下隱患。”
“再說你要是出手,身爲你的男人,我能夠袖手旁觀嗎?”
成嶠耐心解釋道。
“大不了我不用火系術法,求求你了,讓我去嘛,我都好久沒戰鬥了。”
焰靈姬抱着成嶠的手臂搖晃擠壓,聲音嬌媚酥軟。
實在是有些難頂……
真要頂,成嶠也不是頂不住,只是考慮到身上的野性也是焰靈姬的本性與魅力之一。
而且已經拘着焰靈姬挺久了,偶然讓她放縱發泄一番,開心開心,也沒什麼,反正以焰靈姬的身手,那些人也傷不到她。
在場的人中能夠穩穩勝過焰靈姬的也就他和玄翦,哪怕是乾殺這個頂級殺字級殺手,面對開了小竈的焰靈姬勝率也不足四成,安全方面可以放心。
“行吧,既然你想去,那就去。”
“不過等我趕到,你就要停手。”
成嶠寵溺的捏了捏焰靈姬白皙嫩滑的臉蛋,微微一笑,柔聲道。
“好。”
焰靈姬聞言心花怒放,終於可以一展身手了,歡天喜地的親了成嶠一口,隨後轉身就竄出了馬車,身法相當靈動迅捷。
對於被親,成嶠心態毫無波動,因爲被人皮面具給擋住了,但也能感受到焰靈姬心中的快樂興奮。
一到外面不用玄翦吩咐,就有頭腦靈活的羅網殺手將自己的馬匹讓出來給焰靈姬,並遜色的跳上另外一隻馬匹,兩人共乘一騎。
除此之外,還有一位羅網殺手是跟其他人共乘一騎。
“行動!”
單獨騎乘一匹馬的玄翦見一切準備就緒,冷聲下令。
衆人紛紛加速,很快就越過了馬車,快速消失不見。
看着消失的衆人,正在駕御馬車,臉上冷漠的乾殺眼中閃過一絲羨慕之色,他也好想參與進去,痛痛快快的廝殺一通啊。
可惜他有更大的責任,那就是替侯爺駕御馬車,必須讓侯爺坐得舒服,其他人技術都不達標。
說起來也挺有趣,動漫中負責刺殺成嶠的殺手就是玄翦和乾殺,這一世卻是這樣……
今夜並不是月黑風光,月光反而很圓很大,好似中秋佳節那天一般,散發出的月華將天地都蓋上了一層銀紗。
距離埋伏地點五里地時,玄翦等人便紛紛下馬,將馬匹套在樹林中,隨後向前方無聲無息的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