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民大多數都是靠打獵爲生,儘管如此,住在鐵線山腹地的山民卻基本沒有。他們雖然打獵,但卻不想被猛獸反當作食糧。
鐵線山邊上相比於內部,自然風光雖然遠不及,但這裡已經能看到人煙,煙火也從空中螺旋上升,最後消弭在空中。今天晴空萬里,一路上山花海樹鬱鬱蔥蔥,也許還夾雜了茁壯的秧苗的青氣,瀰漫在北國四月的晴空中。
凌無雙吸着山裡特有的新鮮空氣,跳到一塊翹起的石頭上。向前往遠遠的望去,一座威武的雄城躍然於眼底。他眉毛一挑高興的道:“老於,咱們馬上就出去啦!到了對面,咱們可得吃頓好的。”於俊達心裡早就算好了時間,估摸着也就這兩天就走出鐵線山了,雖然並不太過高興,但心裡也鬆了一口氣。他道:“我知道,只要你到時候不要亂說話就好。你那張嘴,最好是拿針線縫上。”
車隊正走着,天空卻下起了雨,韓碩撩開簾子,透過重重的雨幕望向極遠的西方。在他的眼中,一股炙熱的火焰正熊熊的燃燒着,誰也不知道,那火焰化爲實質的時候,會不會燒盡一切。
這時,一個面色焦黃,又瘦又高的男人走了過來。拱手道:“掌櫃的,據探子回報,前方有兩個穿着鎧甲的士兵。是不是...”他的手橫在脖子上,做出一個下切的動作。韓碩搖頭道:“不必,一路上的官兵很多,若是見一個殺一個,是殺不完的。”那又瘦又高的男人眉頭都皺成了川字型,但依然沒有反駁,而是拱手道:“謹遵聖命。”
韓碩這次去往永安,帶的人雖然不多,卻都是精挑細選的好手。比如剛纔的黃遠,便是驍騎營的精銳,商團這些成員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好手。手下的人僞裝成商隊,也省去了許多潛在風險。正想着,黃遠又來了,韓碩道:“黃遠,又有什麼事嗎。”黃遠道:“那兩個士兵想搭隊,前往東閘城。我自然不允,可他們又想借傘,不知....”雖然名爲商隊,這卻是一羣保護韓碩的侍衛,他們自己雨傘尚且不夠用,想必也是根本不會借給這兩個人的。
他還沒說完,有一個人遠遠的向這邊喊道:“掌櫃的,不讓我們搭車也就罷了,連個傘都不借。你是不是太不把我們廣德軍放在眼裡了!”韓碩正思酌間,聽到那人自稱廣德軍,心中一驚,鐵盾關沒能擋住廣德軍嗎?那可是整個計劃最重要的一環,一旦廣德軍破關而入,奄奄一息的秦譚系自然都會死灰復燃。想着,他向黃遠道:“黃遠,你把這兩個人帶到我的馬車上來。”黃遠聽到他們兩個是廣德軍,心裡也是一凜,二皇子的吩咐,自然是有他的道理。黃遠走到哪二人跟前道:“二位軍爺,我們掌櫃的說了,你們二位都是爲國效力的好男兒。讓你們淋雨,他於心不忍,請你們到他的馬車上一敘,順便避避雨。”
那兩位正是於俊達與凌無雙,凌無雙道:“你們這商隊,是要去前面那個東閘城麼。”黃遠點頭道:“正是,二位軍爺,請吧。”於俊達和凌無雙跟着黃遠心裡隱隱有些怪異,這個領路的無論如何也看不出是跑堂送水的,看他說話的氣勢和簡短的詞藻,倒更像是令行禁止的士兵。他悄悄拍了拍凌無雙後背,示意他小心。凌無雙雖然是個渾人,但也隱隱看出這個寂靜的車隊的不尋常之處。就算這些人都不愛說話,也該有些聲響動作,然而他們只是沉默的前行,動作雖然可以的掩飾,仍可以看到那堅硬的肌肉和整齊劃一的動作。被於俊達暗暗提醒,他不可洞察輕微的點點頭,示意明白了。於俊達真怕他跳起來問自己拍他幹嘛,看來這凌無雙腦子也不是太笨。
韓碩看到外面進來兩個身披甲冑的士兵,一個身體瘦弱,一頭黑色直髮,又細又軟。五官雖然端正,卻十分普通。另一個身體強健,一頭半卷不卷的短髮,像是一個鍋蓋,扣在他的頭上;兩道眉毛,又長又黑;一雙丹鳳眼,透出一種憧憬。高高勾起的嘴上,彷彿時刻露着笑意。
於俊達拱手道:“掌櫃的,討擾,在下於俊達。”凌無雙也道:“在下凌無雙。”韓碩道:“二位,我是咸亨商隊的掌櫃,姓韓,單名一個風字。你們叫我韓風就好。”
“韓風,你這商隊運的什麼貨,下雨天還走的這麼快,不怕丟貨麼。”凌無雙口無遮攔,一上來就道:“韓風,你是不是搬家,這幾個都是你請來的保鏢啊。”韓碩那被人這般問過,況且剛纔叫自己韓風只是客套話,在涼國那有一見面就直呼其名的。他卻不知道,凌無雙自幼在軍中長大,對於禮節這方面雖然懂得,但軍中崇尚武力,你就是把禮節做出花來,拳頭不大一樣受人欺凌。久而久之,凌無雙也不做那些繁雜的禮節了。
韓碩擦了擦額頭的汗,心說我叫你們來是問你們話的,怎麼你們還反客爲主了。他搖了搖頭道:“都不是,我是當今二皇子,要去永安覆命。”他說完,凌無雙和於俊達都笑了,凌無雙笑道:“沒想到,你這人還挺有趣,你以爲姓韓,就能跟皇帝老兒攀上親戚啦。”韓碩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不信,我也沒辦法。”見他不說,凌無雙也不再問。
說罷,韓碩仔細看着二人的甲冑道:“看你們二位,是從潭州的鐵盾關進來的麼?”
“不是,我們是從....”凌無雙剛要說,於俊達一把扯住他的衣袖,瞪了他一眼,接着向韓碩拱手道:“韓掌櫃,事關軍情機密,我等不便告知。請您諒解。”韓碩心中暗道可惜,只是他們不是從鐵盾關來到這,又是從哪裡來的呢?如果從鐵線山來,那麼大的部隊不可能沒有消息傳到自己耳朵裡。想到這,他又道:“既然不便細說,我也不再問。只是不知道,你們是要去哪呢。”
於俊達道:“韓掌櫃,我們是要去秦州的監利。”
“哦,你們....”韓碩還沒說完,猛地外面傳來一聲炮響,接着便是陣陣的喊殺聲。韓碩眉頭一皺,撩起簾子正看到黃遠一臉焦急的往這裡走來。黃遠來不及拱手道:“掌櫃的,我們遇到劫匪了。”這裡距離東閘城雖然不近,但也不算太遠,劫匪敢在這裡殺人越貨,真是膽大包天!韓碩看着前面與自己屬下廝殺的那些劫匪,他們個個身強力壯,手裡的兵器也都鋒利堅硬,清一色的鋼刀讓人不寒而慄。這些劫匪裝備精良,也不叫喊,四散奔走,隱隱竟有包圍之勢,韓碩眉頭一皺,這些劫匪成分並不單純。
“韓掌櫃,這些劫匪倒是厲害,能跟你的護衛打的不相上下。”於俊達探出頭來,看着那些劫匪嘆道:“這些劫匪裝備精良,聽號行動,看樣子是做足了準備啊。”
韓碩點了點頭,眼神卻並不如何驚慌,對於自己這隻百人隊,他有着充足的信心。於俊達道:“韓掌櫃,這仗對方必輸無疑,咱們還是回去吧。” 說罷便鑽進馬車裡了。韓碩雖然有信心,但卻不是十成十的把握,在外面督戰雖然自己上不了戰場,但至少會增添士氣,讓獲勝的機率更高一些。於俊達卻直接說對方必輸無疑,他不由得有些猶豫,到底是跟於俊達進去,還是在這兒督戰?他想到於俊達那自信滿滿的臉,也鑽進馬車。
坐了沒一會兒,黃遠撩開簾子道:“掌櫃的,劫匪都被打退了。”韓碩點點頭道:“哦,退下吧。”等黃遠退去,韓碩看向於俊達,於俊達在靠裡的位置正襟危坐,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早就預料到是這個結果一般。韓碩道:“於大哥,您真是料事如神。不知你是如何知曉對方必敗無疑了?”於俊達故意“呵呵”笑了笑道:“也就是聚而分之,分而擊之而已。”韓碩曾經在永安時期,也曾讀過早已禁止發行的前朝讀物,上面的話倒是滿是之乎者也,就是詢問國子監太傅,他們也都是推脫不知或者含糊其辭。今天聽到這個小兵的話,他不由得有些好奇道:“這聚而分之,分而擊之是什麼意思。”
於俊達道:“意思就是如果敵軍兵力集中正面難以應對的時候,就把這隻部隊分化,各個擊破的意思。當然了,若不是您的保鏢精明雄武,這場仗也是很難。”說完這話,韓碩細細品味,這番話說的很對,然而翻譯成白話文,就沒什麼高大上的感覺了。對於於俊達,他更有了種高深莫測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