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格二年八月十三,戰局緊迫。
路長通回到永安,看着威武雄壯而又無比壓抑的城牆,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以前在軍事學院的學長學弟們也大多數都去了前線,自己這次回永安也會很快動身。現在戰事吃緊,秦州的御龍班直調了又調,幾乎把整個底子都抽空了,現在連自己也要調回來,看來戰局不容樂觀。
戰爭雖然斷斷續續打了一年,秦州和涼州的經濟越來越差,軍事力量也下降的很快,現在的軍馬只能從麻薩草原高價購買,宣州的騎兵甚多,涼國的主要騎兵又都投入到了潭州,現在打宣州的高賀芳業已轉攻爲守,一切都是因爲沒有馬。
想着,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坐着滑竿把他擡到紫禁城,走進紫禁城,才發現那紫禁城的城牆也破舊的不成樣子,皇上最近勒緊腰帶縮減紫禁城開支,偌大的紫禁城幾乎看不見多少太監,相比於從前,肅殺之意已經躍然在目了。
佝僂的老太監領着他到書房,親眼目睹他進去,才又咳嗽着走了。
書房裡已經坐着幾個人,聖上、凌無雙、徐森和高啓白。他們面前放這一張厚重寬大長條形桌子,這是安德萬金科的東西,用來座談會議再好不過了。路長通甫一走入,徐森便道:“路都尉,坐吧。”
說完,皇上便端起桌上每個人都有的木頭杯子,杯子才沾到嘴脣,忽然又放下來道:“唐賊宣匪,作亂大涼。禍亂歲凶,生靈塗炭。唉,這戰爭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這話說來,倒是和那些大臣們的說法不甚相同,那些人一個個說起戰事時,總說的對手不堪一擊,又要增配兵力,好像在戰爭中死多少人都是應該的。皇上這樣說,難道他有求和的意思?
絕對不行!路長通在心裡怒吼着,如果說涼州是帝國的心臟,那麼宣州就是帝國的手足。手足絕不能不聽自己指揮,否則就算有心臟又有什麼用?
高啓白把酒杯放到嘴邊,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大聲道:“陛下,賊寇猖狂,高將軍所言,不知陛下定了沒有?”
路長通不知道高啓白提出了什麼建議,但他口中的高將軍想必不是他自己,而是高賀芳的話。路長通和高啓白也算是師兄弟,他在軍事學院比自己高兩屆,自己作爲那一屆執牛耳者也算是和高啓白關係不錯。高啓白那一屆他和熊卓爲號稱絕代雙驕,剛一出世就被高賀芳搶了去,現在已經混到了偏將軍。比起高啓白,自己混了一年還是個都尉,路長通越覺得自慚形穢。
他有些莫名其妙的餓看着高啓白,但高啓白根本不理睬他,只是看着聖上。聖上也將酒杯端起來喝了一口,忽然一掌排在桌上,道:“徐森,取虎符來!”
聖上說完,大概見到路長通在一邊茫然的樣子,笑道:“路都尉,你不知道吧,高將軍提議,從寧遠郡的的長風城出兵,去攻打宣州嘉勇郡。”宣州與涼州接壤的兩個郡就是嘉勇郡和寧遠郡,這兩個郡都是四通八達,戰略地位極爲險要,幾個月前對方的軍隊突破了高賀芳的封鎖線,已經在寧遠郡肆虐多日。幸虧熊卓爲把對方困死在葫蘆谷,但高賀芳也決定解除嘉勇郡的封鎖線嗎,由熊卓爲固守寧遠郡的長風城,而自己則守衛與長風城後方的陽豚城。
要去攻打韓勝氣?這計劃讓人駭了一跳。在自家騎兵飛速下降,對方騎兵飛速增長的消耗戰中,再沒有人願意有這等主動求戰的想法,韓勝氣有唐賊支持,士氣正盛,效節軍也要避其鋒芒。現在固守城池無疑是上策,唯有等待大雪落下之後,再作計議。
高賀芳提出這個建議,難道他已經有把握能管得了宣州的騎兵了?路長通卻覺得無論如何宣州的士兵現在新勝,士氣正盛,寧遠郡又是一馬平川,只怕是萬萬不可迎戰,他道:“陛下,此事尚待從長計議。”他本來是個都尉,若是大將軍齊在之時,他是連頭都不能露的,現在這裡坐着最高位置的也只有高啓白一個偏將軍,他倒是膽子大了起來。
韓由掣笑了笑道:“正是要從長計議。”他這話卻無疑是敷衍的意思,路長通一陣氣悶,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了。
皇上依然是在桌案旁正襟危坐,與去年路長通離任時期的姿勢一樣,只是現在看上去卻幾乎可以說得上的是瘦弱不堪了。路長通坐在一旁,他離高啓白並不遠,坐在聖上下手的高啓白神色多少有些異樣。高賀芳明知道自己指定的計劃這樣冒險,高啓白也有些不理解吧。但高賀芳明知道此計太過冒險,仍要提出,真不知他安的什麼心。這次行動勝利了還好,可若是失敗了,大將軍的位置也保不了高賀芳的腦袋!
正想着,徐森已經拿着兵符走了過來,那卻是御龍班直的兵符。聖上要做什麼?但隨着徐森一頭出現的,卻是一名他做夢也想不到還能再見到的人——胡光效!他一出現,凌無雙也有些坐立不安小聲的對高啓白道:“高賀芳讓他統兵麼?”這聲音很小,高啓白也小聲道:“我也不知....”
他明明是傳話的人,卻推脫不知,凌無雙不由得怪異的看了胡光效一眼。胡光效可以說是造成這麼大範圍戰爭的罪魁禍首,三萬忠猛軍若是健在,給楊士奇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鐵盾關外猖狂。三萬多人幾乎死傷殆盡,胡光效這個軍長實在是難辭其咎。這次把他推到臺前,又是何意呢?
聖上站起身道:“光效,坐我下手位置。”等到胡光效坐下,他低着頭,凌無雙看不出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走沒有走出戰敗的陰影。
韓由掣掃視了衆人一眼,道:“長風城堅守數十天,衆將士齊心協力,共患難同生死,至今仍堅如磐石,都是仰仗熊卓爲熊將軍。”他的聲音雖然緩和,卻每個字都十分響亮清楚。
他頓了頓,路長通知道,他這是要點明正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