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西洋人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過於魯莽了,急忙道:“對不起。”他這麼說話倒是令凌無雙吃了一驚,歷來外來的西洋人都是眼高於頂,自認爲高人一等,瞧不起人的樣子着實讓人不爽。但這人說話雖然帶有西洋人特有的口無遮攔,不過能及時承認錯誤,俗話說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凌無雙對他的感官也好了些。
道歉之餘,那洋人摸了摸腦袋,從懷裡抽出扇子抵住嘴巴,壓低聲音道:“凌,你可能不認識我。我是法蘭克人,家在遙遠的西方。”
“呵呵,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也應該報出自己的名字吧。”
“哦,對不起,凌無雙。我的中州名字是李大衛,你可以叫我大衛,也可以叫我李。”凌無雙知道西洋人直呼其名和直呼其姓的關係是不一樣的,讓自己直呼他的名,期間的關係也就更近了一層。他點了點頭道:“大衛,你是來幹什麼的?”
“我只是看一看你們東方的風土人情嗎,哈哈....”他這話倒是讓凌無雙心裡暗笑,先前他冷笑韓碩是自作自受,凌無雙就斷定他肯定是知道內情的。況且這個李大衛的跟班長得圓滾滾的,舉手投足之間卻都能看出來是個練家子,能隻身來到中州的洋人,有幾個是好對付的。
正說着,那長得中等身高的護衛突然臉色一變,用怪異的腔調向李大衛說着一串晦澀難明的語言。李大衛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饒是五官深刻,凌無雙也能從他的眼睛看出焦急不安的神色。他突然道:“凌,我先走了。”話還沒說完,只聽空中轉來一聲呼嘯,兩把明晃晃的彎刀從空中飛來,目標正是李大衛,李大衛臉色一變,還沒等他作出反應,那個圓滾滾的侍衛已經一個箭步竄上去,雙手並用,只是一瞬間便掐住兩柄彎刀的刀把,接着使勁往後一拉,從人羣裡傳來兩聲驚呼,這驚呼夾雜在因爲砍頭而沸騰的人浪歡呼裡顯得微不可聞。
凌無雙定睛看去,原來是那兩把彎刀屁股後面還幫着透明的絲線,那侍衛抓住兩柄彎刀之時,那兩名飛刀的人沒反應過來。被他使勁一拉,憑藉這侍衛的力氣,那兩個人手都可能要被帶下來。凌無雙順着人縫看去,的確有兩個人用黑布圍着腦袋的人倒在地上,線被他們綁在受傷,受到人們踩踏和那侍衛的拉扯根本解不開,被人踩踏的慘嚎很快也漸漸小了下來。凌無雙正要讚歎這護衛的隨機應變與乾脆利落的身手,那人卻急迫的道:“還不走!”他是中州人,危急時刻倒是說的中州語,那洋人能和凌無雙簡單的對話,這三個字他也聽得懂,他急忙說了一句外國話,接着也沒管凌無雙,立刻站起來就往人羣外擠。
韓碩被砍頭之後的**已經退去,人們終於發現了被他們踩扁的兩具屍體,緊接着就是驚慌失措,正因爲如此,人羣又會出現更大的踩踏事故,凌無雙眼看已經這此事故已經無法阻止,淡淡嘆了口氣道:“跟上去看看。”他雖然沒帶刀劍,但對方的目標不是他,更是自持有歲寒三劍,凌無雙倒是想看看這傢伙到底是誰。
怒罵聲、推擠聲、哭喊聲亂成一團,菜市口的人有的往菜市場裡面走,有的人想往菜市場外面的橋上走,加上人們走的急,這一處地方簡直成了絞肉機。人羣頓時炸了鍋,更有人被擠到大壩下掉到大運河冰面上,雖然現在是臘月但是這一代一直有人偷魚,半夜裡偷偷開鑿的冰窟窿可不少,隨着擠到河裡的人越來越多,突然從冰面下傳來一聲玻璃碎裂的巨響,頓時在人們的哭喊聲這一片的大運河冰面裂爲八瓣,站在冰面上不走去對岸,反而觀賞上面踩踏事件津津有味的人頓時都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河水裡。
他們的慘叫更加的加深了在岸上人的恐懼,人擠人的潮水進入了白熱化。凌無雙沒有功夫爲那些掉入河水裡的人哀悼,反而在急急的跟着李大衛。
“那個帶狗皮帽子的!”也不知道是誰喊的,人羣裡有幾個面色沉穩,一點沒有驚慌之色的人從人羣裡擠到李大衛身邊,李大衛可能聽不懂那人喊的話,依然帶着狗皮帽子慌不擇路的往外跑。凌無雙看着那幾個人從自己身邊經過時帶有的殺氣,立刻意識到了李大衛的危險,他對緊緊跟在他身後的歲寒三劍道:“竹劍你跟在我身邊,其他人快去支援李大衛。”
“統制,請讓我去吧。”竹劍臉色變了變,凌無雙知道他的意思,道:“這人可能是徐大人的貴客,就算不是,我也不認爲憑着梅劍與鬆劍會不是這些土雞瓦狗的對手。竹劍,你放心,如果他們二人出了什麼好歹,我定然爲其斷髮。”竹劍心領神會的點點頭道:“統制,我們三人親如兄弟,就算現在吃公家飯,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統制如此說,竹劍多謝了。”
之所以說他是徐森的貴客,也是因爲凌無雙看到剛纔他拿來捂嘴的扇子上也有***的字跡,兩個無價之寶的主人偶然撞到一起,那幾率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聯想到徐森給與自己那把山河山,凌無雙便推定對方可能是徐森的客人了。這歲寒三劍雖然是自己的護衛,但真正的主人卻是韓由掣,韓由掣又和徐森關係很好,凌無雙提出徐森,也讓他們的猶豫降低一些。但就算凌無雙不說,他們作爲侍衛平時也是對主人的號令言聽計從的,就算他們死了,韓由掣也不過是派來另一隊護衛而已。
不過那樣一來,他們也就不會再危急時刻爲凌無雙擋刀了。況且凌無雙對他們的感官很不錯,也就對竹劍許下了承諾。除非迫不得已,是沒有人斷髮的,人們確實視頭髮爲生命,可到生死關頭,捨棄頭髮大多數人都不會皺一下眉。凌無雙的頭髮堪堪到達胸口處,他的捲髮紮在肌膚上其實很不舒服,正想剪短,也就這麼跟竹劍說了。、
哪想到竹劍這般模樣,其實歲寒三劍在江湖上雖然成名早,卻不過是三個自由孤苦伶仃的孤兒,苦練劍陣才闖出的名聲,從小到大也沒幾個人對他們有好臉色。有好臉色的,也大多數都是阿諛奉承,凌無雙笑了笑道:“有什麼可謝的,既然你們投奔了我,不管你們之前是什麼身份。現在都是我的部下,如我你們出事,我也會寢食難安。”他這話用人情攻勢而不是用常理攻勢,只是因爲用常理來說這三位侍衛是沒有責任保護李大衛的,他們三人在凌無雙這裡更像是僱傭兵,只履行自己該履行的義務,如果他們的主人韓由掣還有別的吩咐,那就不是凌無雙能知道的了。
竹劍點了點頭,對另外二人道:“去吧。”這二人也都聽的真真切切,不管真假,至少凌無雙這話讓他們心頭一暖,身體也箭也似的衝出去。
李大衛正在人羣裡走着,那個身材中等的侍衛在他旁邊警戒,人流涌動,李大衛已經感受到了隱藏在人羣裡的殺意。那護衛突然道:“把帽子脫了。”他立刻明白過來,急忙摘下帽子,露出一頭金髮,雖然金髮依然扎眼,但這裡圍觀的洋人也不少,倒是一下子給追殺他的人增大了難度。
正在這時,從對面迎面而來兩個面色不善的男人,李大衛一下看清了那兩人的面容,雖然頭髮的顏色是黑色,但五官卻十分深刻,顯然是波斯人。這倆個人明顯衝着自己來,他急忙道:“柯,往哪裡走。”他不敢再說本國語言,怕暴露自己的位置,然而那兩人的到來顯然已經預示了那些追殺者已經找準了他的位置。那個被他稱作“柯”的男人圓滾滾的臉抖了抖,立刻道:“把狗皮帽子給我。”接過李大衛遞過來的狗皮帽子,那圓滾滾的“柯”立刻戴在自己頭上道:“我吸引火力,你去找淩統制,就說你是胡司長的貴客!千萬別扔霹靂彈!”
剛纔也沒想到對方好像早有預謀似得,佈置瞭如此多的殺手,柯智治也有些後悔剛纔爲什麼沒有和凌無雙表明自己的身份。他認識凌無雙,凌無雙可不認識他,那場大雪過後,凌無雙負責打掃戰場,自己則和魯坎年早早的和胡光效回到了永安覆命。之所以胡光效能混上兵馬司總司長,恐怕也是因爲他把所有功勞都攬到自己身上的關係。想着,李大衛自知孤身逃出去無望,於是已經大腦袋一晃,往後扎去。看着他的背影柯智治暗暗想到,絕不能扔霹靂彈啊!
凌無雙退到角落深處,站在陰影下,李大衛早已消失在人羣裡的身影又轉了回來,反而鬆劍和梅劍卻都混進人羣裡不知所蹤,疑惑的看了一眼竹劍,竹劍淡然道:“統制放心,他們二人都沒事。”凌無雙也不知道他怎麼篤定另外二人沒事,也沒有說話。眼看着李大衛已經踉踉蹌蹌擠了過來,斜刺裡卻突然刺出一把刀,凌無雙和竹劍都站在遠處,梅劍和鬆劍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那侍衛也消失無蹤,凌無雙臉色驟變,看來這個李大衛是要命歸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