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查月影和年錦堯,查程龍命下人收拾一番,也開車往z市開去,只不過方向並不是z市的市中心。
一直以來,他都沒有勇氣出現在林惠慈的墓前,現在,他想去看看她,祭拜一下。
越加濃烈的獨孤感在查程龍心中蔓延,找不到邊。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爲他們做了那麼多,如今老了,卻沒有一個能陪在他身邊。最該陪在他身邊的人,現在卻已化爲塵土。
汽車不緊不慢的行駛着,跟隨在查程龍身邊的是查家的老管家,至於跟了他幾十年的黑人老管家丹依然在美國,侍候新主人查子軼。
“老爺,公子的越洋電話。”老管家和查程龍遞來已接通的電話。
查程龍接過來放在耳邊,一面望着窗外飛逝的風景,問:“什麼事小軼。”
“爺爺。”查子軼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好,直接了當的道:“有人向國務-院檢舉了您當年私販軍-火的證據,這件事是真是假?”
查程龍眉頭一擰,臉色沉了幾分:“什麼時候的事?我的人怎麼沒有接到消息。”
“上午秘書長的人才跟我通過電話,說正在調查這件事,希望是別人的惡作劇。”
查程龍目光陰沉,握着手機半天沒說話。
查子軼有些焦急,出聲連問幾次:“爺爺!這件事請您告訴我,如果是真的,我得想辦法應付。之前就有消息傳您這些年的事,我一直沒當回事,可現在證據都被人舉出來了,我……”
“沒用的東西!是真是假又如何?我現在已經離職,所犯的事與你沒有半點關係,你還繼續做你的外交部長。”查程龍冷聲打斷他,“讓他們查吧,掌握了證據,儘管來天朝抓我好了,我就在這裡等着。”
“爺爺!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查子軼有些無奈,“我只是想知道這些事的真假,另外我已經派人去調查這個匿名檢舉的人,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
查程龍陰沉的目光裡泛起一抹冷笑:“我們都被騙了,姓年的應該早就取回林維山的東西了。”
“您是說……證據是年錦堯檢舉上去的?”查子軼有些吃驚,“怎麼可能!他是您看着長大的,又是月影的丈夫,他再不濟也不該幹出這種事吧。”
查程龍微微嘆了口氣,道:“你對這件事的功課做的還不夠,他的確是我撫養長大的,但……”
他的停頓讓查子軼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接話道:“爺爺……你還瞞着我多少事實真相。”
“年錦堯的父親是我害死的。二十年前天朝邊境那場走私案,是我設計陷害年城的,葛東是施行計劃者,原本那件事早在二十年前就該隨着年城的死被塵封,可惜偏偏多活了一個林維山。”
查程龍的話太過震驚,讓電話那頭半天沒有聲音。良久才響起查子軼的苦笑:“爺爺,您在開玩笑嗎?”
“這一天遲早會來的。”查程龍淡淡應了一聲,“林維山沒死,這一天遲早會來臨的,那個男人不會心甘情願背黑鍋的。”
本來計劃很完美,年城死於警-匪交戰中,走私物資和交易資金下落不明,在場者無一生還,可惜年城讓林維山活了下來。
他們不得不改變計劃,讓葛東出面撫養年錦堯,並灌輸林維山纔是當初賣年城的兇手。事實上十幾年的思想灌輸是有用處的,年錦堯也的確憎恨着林維山。可誰又能想到,這個男人的憎恨太激烈,激烈得會意外的找上林維山,想要當面質問。
十年一年前害死林維山夫婦那場車禍根本就是意外中的意外,說年錦堯害死了林維山夫婦也不爲過。如果不是他急着要尋找真相,他們也不會下令謀殺林維山一家。
林悅藍的苟活,是查程龍動了側隱之心,因爲她經歷了查子軼查月影經歷過的痛苦:同時失去雙親。
只是萬沒想到,一個小女孩,也會成爲年錦堯的報復對象,而這報復對象身上還藏着林維山留下來的線索。
“或許……一開始我就該聽葛東的建議,直接讓那丫頭消失掉。”查程龍的聲音透着對命運的無奈。
查子軼瞭解到這段過往,對林悅藍的經歷很同情,對查程龍當初的留命也充滿理解,“別這樣說爺爺,如果真的殺了她,您或許一輩子都找不到林奶奶了。”
是啊,如果十一年前林悅藍也死在那場車禍裡,斷了唯一的線索,就算查程龍進墓地估計都不會知道林惠慈身在何方、是死是活。
這,大概就是命吧。
“爺爺,這件事交給我吧,我想辦法擺平。”查子軼輕嘆一聲,隨後又道:“只是……”
查程龍疲乏的靠在車窗上,打斷他道:“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麼,如果年錦堯真的已經查出那件案子的真相,也就說明他早已找到林維山留給林悅藍的東西,這也就解釋了爲什麼他會放任她離開。”
“您也知道林悅藍失蹤的事?您的意思是年錦堯故意放她走的?”查子軼有些意外。
據他手下的人回稟的消息,年錦堯一開始對林悅藍的失蹤反應很過激,那纔是正常的反應。只不過後來突然間就沒了動靜,還將派出去尋找林悅藍的勢力撤了一半回去。
“我的人之前在z市查到林悅藍的蹤跡,可暗中看完她的人並不是年錦堯的人。”他繼續說。
“那個男人多的是辦法,誰也不知道他想幹什麼。”查程龍冷哼一聲,“當初從瑞士回來,他不也騙過了你我兩人的眼睛嗎?”
當初年錦堯在瑞士,不知他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蓋過了他和林悅藍去銀行取東西的行蹤,回來的時候也把東西藏得很好,使得一直暗中監視他們的查程龍查子軼都沒有得到任何有關保險箱被打開的消息。
“那……需要我派人去把東西偷出來嗎?一定還有其它證據。”查子軼問。
查程龍緩緩搖頭:“不用,就算這件事被壓下去了,他也會想辦法在其它事情上針對我們的。我只希望……他能單方面針對我,別連累了月影。”
“我馬上打電話讓她離開,到您那裡去——”
查程龍嘆息着打斷他:“你覺得她會聽嗎?她現在懷了他的孩子,一門心思在他身上,說什麼也不管用,早上她走之前我還試着和她溝通了,可是根本沒用。”
他不等查子軼說話,又深深吸了口氣:“事到如今,冤有頭債有主,只希望他能看在月影肚子裡的孩子份上,對她好一些,別像林丫頭那樣就好。”
“那個孩子……”查子軼呃了兩聲,張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還是閉上了,改變話題冷哼道:“那……那現在您讓我怎麼辦?眼看着這件事發展而不管嗎?這都二十多年前的事了,不管怎樣,也是您吩咐葛東將他撫養長大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功,沒有您,他算什麼?!”
他越想越惱火,“他不仁我不儀!他把查家置於風浪尖口,我也不會讓他好過,如果他敢對您、對月影做什麼,休怪我不客氣!就算身敗名裂,我也要和他鬥個高低!”
說完也不等查程龍說話,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子軼……”
查程龍聽着電話裡急促的嘟嘟聲,神色複雜的將手機遞還給管家,然後靠在坐椅上悶聲不語。
昨晚和年錦堯的談話還歷歷在目,現在想來,年錦堯從一開始就已經知道真相了吧,真不知道面對真正的殺父仇人,他會有怎樣的感受?
這麼多年來,年錦堯或許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查程龍,那個男人習慣性的將一切隱藏在那張俊朗的面孔之下,就算知道他是害死年城、陷害林維山的真正凶手,也能做到面不改心不跳的相處,還能恭敬的喊他一聲查爺,那種氣魄,真不是一般人能擬比的。
想着想着,本該愁悶的查程龍忽然間低低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最後改成朗聲大笑。
“老爺,您沒事嗎?”管家守在一旁有些擔憂的問。
查程龍不理會他,依然自顧自的笑,笑了好一會,他才深深的呼了口氣,忍不住擡手擦拭眼角的淚花。
這到底是笑出的淚,還是哭出的淚?
查程龍的心思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笑的原因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不管是年城、林維山,還是年錦堯,都是一等一的人才,算作人中龍。
就算最後後面兩者都和他成了敵對狀態,他也忍不住表揚自己的眼光。
二十幾年了啊,年錦堯的隱忍程度,遠比他所知的要強得多。
表面莽撞的年錦堯,其實內心不知多細膩深沉,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像收養了一頭野狼,表面訓服乖得出奇,其實心一直野着,時刻尋找機會伺機咬上主人兩口。
“沒事,我躺着歇會,到了再叫醒我。”查程龍擺擺手,平靜的靠在坐椅上,閉上眼睛。
雖然他說了沒事,但管家還是很擔憂,誰都看得出來查程龍些日子的狀態越來越差,再遇到什麼事,難保不出問題。
不管多不甘心,人一但過了七十,就總得服老。
查家的勢力一直以來被歐陽家打壓得厲害,如果不是查程龍在美國這些年的拼搏,還有年錦堯這些年的庇佑,查家的地位恐怕早就淪爲普通百姓了,所以查家族人對查程龍還是充滿敬畏和感恩之心的。
如果查程龍出了什麼問題,那可就會引起一連串的連鎖反應了。